玉女情殤

第十二章 父親眼里的榮光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上官龍飛 本章︰第十二章 父親眼里的榮光

    她也愣頭愣腦的說,爸,我也是啊,現在咱往哪里走。父親說,讀了這麼多年書白讀了,看字麼。看字。你爸我雖然在那山溝溝窩了這麼多年,可至少是個老師麼,雖然早就不教書了,可路還認得。走,咱先找個地方歇一下再說。她說,你餓了麼咱先把飯吃了再找。父親說,我不想吃。先找個地方把行李放著再說,行李太重,拿著不方便。她只得說,好。

    他們在大街上跑來跑去,最後終于看到一條僻靜的小巷。巷子里有旅館,由于天色陰沉,門口的招牌都亮著燈。她找了一間比較便宜的旅館和父親住下,然後在附近買了兩件不太合身的衣服讓父親換上,才出去買碗面給他吃。

    雨斷斷續續,一直下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雨明顯小了很多,薔薇便跟著父親問了去學校的路線,然後擠公交車去報名。

    西安歐亞學院位于南郊大學城。她和父親轉了好幾趟車才來到學校。一下車,望著穿著時髦,進進出出的學生,以及橫在眼前的,一眼望不到邊的校區。她和父親都吃驚的挪不動腳步。

    輕便快捷的敞篷車就停在校內的馬路邊。校領導還專門組織了一批大二,大三的學生到火車站迎接從全國各地趕來報名的新生。校門口也有專門為新生服務的學生,他們手里舉著個牌子,上面用毛筆寫著工商管理系,美術系,土木工程系,外語系,新聞系……。陸續到來的新生看到牌子上寫的和自己所選的專業相符,就會拉著行李箱跑到他們面前尋求幫助。

    報名處在連體教學樓一樓的大廳里,報名的學生和前來送行的家屬把大廳擠的沒一絲插針的縫隙。

    薔薇跟著父親好不容易報完名從大廳里擠出來,已經快十二點了。他雖饑腸轆轆,可顧不上吃飯,先讓校車把她的行李搬到女生宿舍,幫她把學校發的灰白條紋,如同病號服的被褥鋪好,給她辦了水卡,飯卡還有電話卡,這才一臉輕松的坐在了宿舍里的椅子上說,哎呀,這宿舍的環境真好。有衣櫃,有書桌,有廁所,有洗臉洗衣服的,還有洗澡間。哎呀呀,真是好,真是好。

    宿舍里那些女生用鄙夷的眼神望著她和父親,都是在一起讀書的娃,父親也不再乎她們那眺不起人的眼情。他把自己辛辛苦苦從高山上背回來的,捂了好久才褪了皮,用水洗過曬的半干的核桃,用他那雙大手給她們一人抓了一把,然後說,你們都是咱陝西人吧,能在一個班級讀書真是天大的緣份啊。他說完,那些女生接過核桃勉強笑了笑。他又說,今後住在一起就多照應照應,爭取把學習搞好,千萬不要鬧矛盾啊。薔薇說,爸,收拾的差不多了,咱吃飯去。

    那些女生有的喝牛奶,有的吃零食。有的洗衣服,有的睡大覺,有的玩電腦,看,總之就是對他說的話置若罔聞。她們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目中無人,傲慢無禮。窮人在她們眼中猶如只會干活,不講究吃穿的老黃牛,和她們不是一個層次,因此,她們不把窮人家的孩子放在眼里,更不喜歡和窮人家的孩子交往。

    雖然初次謀面,但薔薇和父親都看出了這一點,她們認為自己金貴,她也會自視清高不去巴結。

    從宿舍出來後,父親邊走邊叮嚀,大學就是個小社會,和她們住在一起,你要謹慎小心,多長點心眼。說話做事要有禮貌不要讓人家給笑話了。她說,爸你放心吧,我知道了。他咳了兩下又說,她們是金枝玉葉,我娃也是金枝玉葉,有些東西不要去跟人家比較。來這里主要是為了把書念好,和學習無關的事情踫都不要踫。她說,嗯,我知道了。

    從女生宿舍樓出來,雨已經停了,但天還是陰沉沉的。

    粉白的菊花被沉沉的雨水壓的低垂著頭,風輕輕一吹,便顫悠悠的晃了幾晃,馥郁的香氣就四處彌漫開來。

    一棵棵法國梧桐整齊的聳立在馬路兩邊,青黃的葉片搖啊搖的,像鴨子的腳蹼,直把那灰白的天踩出了油畫的模樣。

    枝葉繁茂的小葉榕和楊樹,站在路邊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被冷雨淋得僵僵的,委曲的板著臉,縮頭縮腦站在那里,竟把平時跳的舞給撇到一邊去了。一直向東邊綿延的花園里,青黃相間的草,被園藝工割去了尖細的葉,密匝匝的覆蓋著兩三個小丘陵。

    梧桐樹,桃樹,朱玉蘭,雪樹,木槿,楊柳,以及許許多多叫不上名字的花木被分門別類種在那里。淒風苦雨一陣摧折,青的,黃的,禿枝禿葉的,各有各的光景。

    父親放眼望著諾大的花園,還有被鐵網圈住的籃球場,體育場,布滿血絲的雙眼里,散發著炯炯的光亮。他說,你看,多好的學校啊。你能考到這里來,算是圓了我的夢了。別看爸當年是個初中老師,其實那是村長舉薦的。爸呀不如你,連大學都沒上過。你可一定要好好念啊,念好了也算是給我爭光了。她狠狠的點了點頭說,嗯。那一刻,她的心情無比沉重,生怕以後辜負了他和母親的一片苦心。

    她拿著父親給她辦的飯卡來到大得望不到邊的食堂,食堂里南北飯菜應有盡有。她問父親想吃啥。他說要碗面就行了。她說,好不容易來到西安,爸,要不我給你買份米飯吧,再打幾樣炒菜吃吃。他揮揮手說,不要鋪張浪費了,就要碗面,我愛吃面。

    飯堂里人來人往,吵吵囔囔。有專門收拾碗筷的,專門掃地的,專門收拾垃圾的。桌椅板凳整整齊齊的擺在大廳里,另一邊從東到西是租給私人經營的,供廚師炒菜做飯的操作間。

    她給自已和父親一人買了一碗面並排坐著吃了起來。

    面吃完三點多了,她跟著父親從食堂二樓下來,然後往校外走。走到學校大門口,父親止住腳步說,那我就回去了,你趕緊進去。記得要好好念書,沒事不要到西安市亂跑。壞人多的很,你要是被拐走了,我和你媽還不擔心死。伙食費和零花錢沒了要及時打電話說,和學習無關的事不要做知道不。她說,知道了。父親這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挺直脊背,背著裝在豆綠色帆布包里的濕衣裳說,那就行了,趕緊進去。說完扭頭就走。走了幾步轉過身,發現她還站在原地,就大聲喊,叫你回去咋不听呢。她這才慢慢的轉過身往學校走。

    她不知道對西安很不熟悉又嚴重暈車的父親,是怎麼回去的,只記得那天下午,看著蒼老的父親一步一步離她遠去,她心如刀絞。人生短短幾十年,為了兒女,他已經把自己熬成了那個樣子,但卻無怨無悔。只為他的孩子能踩著他的肩膀,走向人生的輝煌,除此別無所求。那一刻,站在西安歐亞學院的大門口,望著陰雲密布的天空,她握緊了拳頭,望著沒有一絲光亮的天暗暗發誓,今生,她一定要做個有用的人,好報答父親對她的養育之恩。

    可能是剛剛步入新環境,那天晚上,躺在干淨衛生的宿舍里,她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室友不是在談她的男朋友,就是在听蔡依林的歌曲,要麼和家人通電話。斯文點的女生靜靜的趴在床上看。略微頑皮點的,也不怕打擾大家休息,大著嗓門在講她高中逃課的小竅門。

    第一次和七個來自全國各地的女生生活在一起,薔薇既拘謹又痛苦。她想試著和她們說說話,很快熟悉起來,可她的普通話太差了,時不是就發錯音,惹她們笑話,于是只能面朝牆壁躺在那里,看上去格外的不合群。

    被陳默傷了一次之後,她再也不想談戀愛了。听她們講自己的男朋友時,口水橫飛,眉飛色舞,她就感到好笑。自從昨天,父親冒著大雨把她背過河,並穿著一身濕透了的衣裳把她送到西安那一刻起,她就暗暗發誓,這輩子不談變愛,不結婚,也不要男人了。因為她感覺,這世上沒有哪個男人會像父母親那樣用心疼她愛她。這輩子,她只守著父母親,陪他們走完余生,至于自己的下半生,管它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人生都是馬馬虎虎的,過一天算一天,沒必要把未來規劃的那麼祥細。當然她的想法有點偏執,大部分人是不能接受的,父母親知道了,自然也不會同意,可她真是那麼想的。

    說真的,高三第二學期開始,當她眼巴巴的看著宮婷和陳默出雙入對,而同學私底下議論,陳默移情別戀把她甩了的時候,她就把他和宮婷恨到了骨子里。那時,她就告誡自己,再也不要把宮婷當成朋友,從此不想再和她說一句話,見一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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