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凌雲捏緊剎車,自行車猛然停住。凌雲想了想伴隨她四年的那輛老爺車,騎起來“嘎吱嘎吱”響不止,還時不時掉鏈子,真是天壤之別,凌雲再次感嘆一分錢一分貨。
凌雲仰望面前的這個地方——深宅大院,鐵門緊閉。
這就是號稱溫哥華最大的賽車俱樂部!凌雲從懷中掏出地圖,再次仔細確認。俗話說的好,人不可貌相。看旭瑞晨長得人模狗樣的,卻是個折騰死人不償命的混世魔王,而學校那個掃地的老頭,長得磕磣點,心腸還不錯,在听凌雲哭訴完現編的一段慘絕人寰的情感經歷後,毅然決然地將自行車借給凌雲去抓負心漢,另附送一張溫哥華地圖。基于對路盲本性的認識,凌雲雖對自己能否看懂地圖不甚自信,但還是愉快地收下了,有總比沒有好吧。
應該就是這兒了。經過反復確認,凌雲放心地收好地圖,看來她不至于太瞎,起碼還是按圖找到了地方。只是……凌雲望了望四周,這兒怎麼看都不像是個俱樂部,外面連個醒目的標識都沒有,太隱蔽了吧!
凌雲轉念又一想,俱樂部又不是發廊,沒必要搞得那麼花里胡哨的,可能有錢人就喜歡這種低調吧。但是現在的問題是怎麼進去呢?
凌雲趴在鐵門那兒張望了一下,既然是俱樂部,肯定是會員制的,非會員應該不讓進,這點常識凌雲還是有的,這就意味著想從大門光明正大地進去沒門。凌雲沿著院牆走了一圈並未發現後門或疑似後門的建築,那麼只有一條路走了。
凌雲停好自行車,仰望沿路栽種的參天大樹,溫哥華的綠化做得確實不錯,現在近冬,樹木枝葉漸凋零,但仍可想象到夏天枝繁葉茂的場景,好幾棵樹的枝干都伸進院子里了。凌雲做賊心虛地環視了一下四周,嘴角得意地一挑,一個起跳躍上樹干。
凌雲做夢也沒想到,小時屁顛屁顛跟著表哥他們掏鳥窩摘野果而練就的一身爬樹本領,會在溫哥華的街頭找到用武之地。凌雲一步一步地謹慎攀爬著,唯恐一個不小心跌下來或被人發現,不然真是怎麼死都不知道。凌雲終于站在枝丫上,沿著伸向院內的樹枝,慢慢移動著越過牆頭。凌雲喜不自禁,但不到三秒鐘。
“汪!”“汪!”
“汪!”“汪!”“汪!”
凌雲低頭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不知什麼時候院子里竄出三只大狗,正沖著她敵意地狂吠。凌雲渾身上下摸了陣,什麼東西都沒有帶,不然丟點吃的也好!三只大狗繼續盡責地大聲吠叫,其中一條灰白相間皮毛的大家伙,突然在凌雲腳下躍起,凌雲嚇得手一哆嗦,腳一滑,一聲慘叫從牆頭跌了下來。
——死定了!
在暈厥前一秒,凌雲如斯想。
方才還烏雲遍布、陰沉一片的天空,這會兒已經放晴,暖暖的陽光從枝葉間隙里漏進來,稀稀地映著凌雲的臉,涼風撩動額發拂過面龐,凌雲的睫毛微微抖動了幾下緩緩睜開眼。沒有瘋狗、沒有警察、沒有醫生,這是哪兒?
“stillive!”一個略帶幾分沙啞的聲音在耳邊柔柔地響起。
凌雲微怔,緩緩地扭過頭。
一個男人單膝跪地,身體前傾,正望著她。褐色的短發隨風舞動蓋住額頭,面容似是有些蒼白,但清朗俊秀的眉目在斑駁的樹影映襯下更突顯其芳華,他嘴角輕含笑,彎成一道淺淺的弧度,一雙仿若純淨無暇的極品翡翠般墨綠的眼眸正凝視著凌雲,幾束陽光斜射進這片墨綠中未驚起半圈漣漪,卻讓他原本清涼的眼神頓時柔和,凌雲在與他對視的瞬間心中忽地騰起一股不知名的暖流,因衣著單薄方才還被風吹得瑟瑟發抖的身子由內而外地暖了起來,而且越來越熱一直燒到臉上,連心跳也不知覺地加快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hareyu?”男人嘴角弧度不變。
凌雲猛然回過神來的那瞬才意識到丟臉了,剛才自己那個發呆就差流口水的狀態就是傳說中的發花痴,面前的這個男人竟然讓一向以理性標榜自己的凌雲發起花痴來,想到這兒原本就發燒的臉蛋頓時羞得更紅了,她噌地坐起來。
“砰!”不曾想凌雲的頭正好撞上男人的鼻子。
“啊!”凌雲慘叫一聲又躺回草地上,旁邊的男人也坐在地上,一手捂住自己的臉,一手撐著地。
“對……對不起!”慌亂間,凌雲語無倫次地用z文道歉。
男人輕笑起來,雙手撐著草地向後仰看凌雲︰“中國人?”
“你……會說z文?”凌雲有些訝異。
“我父親是中國人。”他淡淡地說。
混血兒,難怪這麼漂亮,這下好溝通了!凌雲長呼了一口氣。
“你怎麼在這兒?”
凌雲這才注意到自己和這個陌生男人都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怪不得她從那麼高的樹上掉下來都沒事,得多虧這片厚厚的草坪。她趕緊起身,避開男人的目光埋下依然通紅的臉,用手拍了拍身上草屑。“我……隨便晃晃。”
“所以……晃到別人家里來了。”男人依舊雲淡風輕地說。
家里?“這兒不是賽車俱樂部嗎?”凌雲好不容易暖起來的身子陡然冰涼。
“俱樂部?沒听說。”
凌雲瞪大眼楮,慌忙從懷里掏出地圖。“不可能啊,我看得很清楚,這兒明明就是……”
男人隨意地瞟了一眼認真埋頭鑽研地圖的凌雲,眼中淡淡的笑意漸濃,他伸了個懶腰,慢慢地站起身。“或許……”他身體前傾,伸出兩個修長的指頭夾住凌雲手中的地圖,上下掉轉方向。“應該是這樣……”
隨著手中地圖的掉轉,凌雲嘴張得越來越大,嚇得下巴快掉在地上。現實比她想象得還要殘酷,也就是說她千辛萬苦、跋山涉水、累死累活地騎了兩個多小時的自行車,還冒著摔死或被瘋狗咬死或被抓去警察局的風險,好不容易進來了,卻在手指輕轉間一切皆成無用功。她還是低估了自己的路盲程度。
“看來……”
“我……我不是賊!”凌雲趕緊搶過話表明身份,深怕這個男人報警將她架出去,雖然說出口的這句話的威懾力和說服力值得懷疑。
“我知道。”
凌雲心中暗喜,好在她有張娃娃臉,一看就人畜無害,活脫脫一個良好市民的模子嘛!
“如果有賊笨成這樣,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凌雲仿佛被一箭擊中心髒,面前的這個帥哥雲淡風輕地將“笨蛋”兩個字砸在了她的臉上,讓她無力地抬不起頭來。素以伶牙俐齒著稱的凌雲一時間竟毫無還嘴之力,男人臉上那自始自終淡淡的微笑,誠懇地讓凌雲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個笨蛋。
今天實在是出師不利啊!凌雲埋頭怨念。現在已經隔了兩個多小時,旭瑞晨不知跑到哪兒逍遙快活去了,看來今天的跟蹤計劃徹底泡湯,要不要給明阿姨如實匯報呢!凌雲嘆了口氣,收好地圖,向牆邊走去。
“你去哪兒?”
“回家。”凌雲頭也不回地走到牆邊,嘗試著跳了幾下,又在牆上摸了摸尋找著力點。
“可大門在那邊。”
凌雲認真地研究著翻牆技巧,一本正經地說︰“我能從大門出去嗎?”
男人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繼而程度加深,漸漸演變為大笑不止。
依然站在牆下的凌雲疑惑了。——這娃受了什麼刺激?不就是翻個牆至于嗎?
男人漸漸笑得腰都直不起,聲音也越來越大。
凌雲驚慌地四周望了望,低聲哀求。“大哥,你聲音小點行嗎?這會兒要招人過來,非得報警不可,我今天已經夠倒霉了,拜托你可憐可憐我行不?”
男人這會兒哪顧得上凌雲,笑得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凌雲發現求他完全不起作用,暗自嘆了一口氣,現在不想翻牆都不行了。凌雲一個起跳,雙手試圖抓住牆上凸起的裝飾卻沒抓住,以一個最丟人的姿勢摔下來,跌了個狗吃屎。凌雲趴在地上揉著生疼的屁股。
“你在干嘛?”
凌雲愣了幾秒。
——聲音好像有點熟。
——不是好像,是真熟……
凌雲猛一抬頭,一個年輕男人站在不遠處,灰白條紋衫,下著藍色賽車服,長發披在肩頭,他眉頭擰起,俊臉冰冷,滿面的不悅。
——旭瑞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