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紅薯的老漢黝黑的臉龐在碳爐忽明忽暗的烘托下顯得尤為的慈祥,只是這種慈祥在顧沛蕖和南宮澈的眼中卻極盡可怖。
順著宇文煥卿的指去的方向,老漢的眼中閃著一絲幽光,他憨憨一笑︰“沒錯,正是這位公子。”
宇文煥卿長而密的睫毛微微抿成一條直線,那個樣子和寧卻哀傷,落在顧沛蕖的眼中是格外的寂寥與落寞。
他微微一笑,似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老伯誤會了,這位姑娘是我夫人,那位公子只是我的隨從罷了!”
老漢听到宇文煥卿如此說,臉上尷尬一笑,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宇文煥卿,發現這位男子身上有種難以名狀的霸氣與風度,與身旁的姑娘倒是十分般配。
“哈哈…哈哈…看來是老漢我誤會了,原來是婢僕陪著當家主母出來消遣的啊!不過,這位公子,您的夫人與您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說話間,他用手指用力的捻出十幾張荷葉,為宇文煥卿包著紅薯。
“老漢我在這站攤十幾年,也可謂閱人無數了,但是得見二位這樣品貌風流的人物兒倒是頭一遭。公子,您的那些隨從看上去也都貴不可言啊!”
宇文煥卿接過老漢遞過來的紅薯,淡然一笑︰“身份的貴重都是承天命而為罷了,人心的貴重才是尤為珍貴的。”
他眼神中蓄著冷冷的波光,似乎可以穿透人心一般,他就那樣淡然的望著顧沛蕖,將手中的紅薯遞給了她︰“趁著熱,你趕緊吃吧!”
顧沛蕖驚惶地盯著宇文煥卿,眼中滿是恐慌。她手微微顫抖地從宇文煥卿的手上接過了紅薯,竟然有一種‘燙手山芋’接不得的感覺。
而後,他從荷包里取出一塊碎銀子給了老漢︰“謝謝老伯,因為您的提點,在下才可如此通透己心,這錢你不用找了。”
那老漢雖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但是得意地搓了搓手,臉上的紋路因為笑得開懷而有所舒展︰“真是謝謝這位公子了,我再為公子挑幾個紅薯送給公子的隨從吃。”
宇文煥卿笑而不言,只是拿著手中的烤紅薯走向了南宮澈。
此時,宇文煥淵的心都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了,方才那老漢的話已經說明顧沛蕖私自出宮與南宮澈同行,即便二人沒有私情,這也觸犯的宮規與禁忌。
他委實害怕皇兄一時幽憤,殺了‘覬覦’皇妃的南宮澈。
想到這,他趕緊攔了過去,笑得從容又輕聲地說︰“皇兄,臣弟也想嘗嘗這烤紅薯,聞著怪香的。”
宇文煥卿見他似在阻攔自己,倒也不奇怪,因為以煥淵與南宮澈的交情,煥淵這樣行事也是在所難免。
他將另一個紅薯遞給了宇文煥淵︰“你若想吃便吃好了!”
說完,便閃身繞過了宇文煥淵,徑自向南宮澈而去,他看著南宮澈的眼神平靜而深邃卻冷漠又寒冰,似有千萬縷寒星射向了南宮澈。
此時的南宮澈木訥而呆板,他愣在那,腦中一片空白。而南宮清等人早已經汗流浹背,他們此時的眼神無疑漾灑著的是對南宮澈深深的擔憂與對宇文煥卿無言的懼怕。
忽而,宇文煥卿抬起手給了南宮澈一個烤紅薯,言語清冷地輕聲說︰“澈公子,听聞你也喜歡吃烤紅薯,朕請你吃,希望你學會成人之美,不奪人所愛!”
南宮澈看著眼前豐神俊朗,玉樹瓊瓊的宇文煥卿,感到自己周身所有的氣血都沖向了頭頂。
他雙手顫抖地從宇文煥卿的手中接過了烤紅薯,直覺脊背上一層細密的冷汗已經染濕了內衫。
宇文煥卿說完便走了回去,似無事發生一般拉起身邊的顧沛蕖對那老漢笑了笑︰“老伯,幫我把買的烤紅薯分給我的隨從吧!”
老漢自然欣喜,笑著拿起剛剛包好的烤紅薯向南宮清等人走去︰“公子放心吧,人人有份,您的銀子啊,都夠買我老漢所有的烤紅薯了!”
宇文煥卿仿若置若罔聞,他拉著顧沛蕖走得有些快,邊走邊扒著手中紅薯的衣皮,眼中含著淡淡的憂傷,似有口無心般輕聲地詢問,那個聲音似乎只夠二人听見︰“苒苒,朕有時候真的不明白,朕是哪里不好?以至于會讓你覺得南宮澈給你買的烤紅薯更甜糯,他送你的泥人更珍貴!他能給你的,朕都能給你,為何你偏偏…偏偏喜歡他,而不是朕?”
顧沛蕖听到宇文煥卿第一次發問,感覺眼中似進了些許沙粒,磨得她的眼楮很痛很酸。
她靜默不言看著身邊的權傾天下的男子,只是眼淚止不住地掉落下來,而這落在宇文煥卿的眼中灼傷了他的心,他知道這就是她給他的答案。
他無奈地苦澀一笑,收斂了自己剛才的哀傷,淡然地說︰“你不必說了,朕明白了!”
此時,他小心珍藏在心中的那一片灼灼其華的桃林,似乎一陣疾風而過,桃花便蕩然無存,唯留一片枯槁的樹枝在風中瑟瑟。
忽然,前面似乎有些人聲嘈雜,那嘈雜聲中伴隨著陣陣調笑。
一個尖銳卻艷俗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喲,真是個絕色美人兒!這錦陵第一雅妓的名號真是名不虛傳啊!”
而後一個稍顯沙啞的聲音應承著︰“就是,果真艷麗,且氣質超然。”
“有什麼好看的?你趕緊跟老娘回家,一個不要臉的妓女而已,值得你這麼目瞪口呆的!”
只見前面一個有些彪悍的婦女捏著一個男子的耳朵,從人群中閃身出來,而那男子看到站在人群邊緣的顧沛蕖時,目瞪口呆的越發嚴重了些。
這二人被哄笑著踱出了人群,自然留出了一條容人而過的道路,而眾人目送這對奇特夫婦的同時,亦將目光投射到了含情凝涕,無語凝噎的顧沛蕖的身上。
人們都被這女子清冷孤絕的氣質與冠絕天下的美貌震驚了,登時變得鴉雀無聲起來,空氣中似乎只有對美的贊嘆氣息在涌動。
而宇文煥卿也看清了那人群中的女子,她著了一件冰水藍蜀錦兔毛斗篷,梳著朝雲近香髻,發髻上簪著一支紫玉鳶尾花的步搖,那步搖的珠串隨風扶擺,搖曳生姿。
那女子一雙丹鳳眼蓄著默默溫情,鼻子翹而挺,她櫻桃小口掛著一抹甜笑,女子雖非一眼看上去就覺得驚艷的女子,五官卻精致耐看,身上凝著一股恬淡的氣質與雅士的風流。
只見,那女子眼含笑意的向顧沛蕖走來,將將走進,俯身便是一禮︰“一攬群芳姜璇拜見傅公子,哦不對,應該是傅小姐。真想不到,傅小姐女子妝容竟然如此絕美,奴家此時倒是明白為何澈公子會痴心暗許了!”
顧沛蕖此時覺得喉嚨很是嗚咽難耐,舌頭似乎都打了結一般,她怔怔地看著宇文煥卿。
宇文煥卿無奈一笑,抿了抿嘴唇,復而長出了一口氣,他眼神中的哀傷似可流淌成河。
他曾不知何處為一攬群芳,但是宇文煥淵卻口若懸河的和他說過,那是錦陵數一數二的風月場,這姜璇便是那里的花魁,是南宮清安插在那的影衛,身份是‘錦陵第一雅妓’。難道顧沛蕖居然連風月場所都去過麼?
他依舊端得冷靜,指著顧沛蕖,他粲然一笑︰“這位姑娘,你怎會識得她?”
姜璇此時才發現傅靈筠身邊居然站著一位衣著華麗,品貌絕佳的英俊男子,那男子身上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高貴氣質,只是此時看她的眼神審視而疑惑。
南宮清等人掩在人群之中,姜璇並未發現,所以她便以為這男子是傅靈筠的情郎。想到她為南宮澈扇得自己的那一耳光,姜璇嘴角凝著一絲邪魅的笑意。
“這位公子難道不知?奴家的身份是雅妓!這位傅小姐既然我認得,那便是說她曾去過我的宜顏閣!而且,她還為了澈公子甩了奴家一耳刮子呢!”
她說完拿眼楮恨恨地瞟了一眼‘傅靈筠’,心中暗罵︰這男子便是你許配的人家吧?既然這樣,你還來勾引我家公子。本姑娘要你偷雞不成蝕把米。
她柔媚一笑,痴痴地說︰“這位公子,若是你要娶這位傅小姐可要想清楚了。哎,女人心海底針啊!”
宇文煥卿緊緊地閉了閉眼楮,他此時的憤怒已經到達的頂點,他恨恨地盯著顧沛蕖,眼神中的怒火似乎可以將她燃成灰燼一般。
只是姜璇的話亦極其不入耳,他不容許一個妓女身份的女子踐踏顧沛蕖的尊嚴與體面,他近乎咆哮的嘶喊道︰“南宮清,你給我滾過來!”
南宮清听到宇文煥卿冷厲的喊聲,忙不迭擠了過來,隨之而來還有南宮澈,宇文煥淵等人。
當南宮清與南宮澈看到姜璇與含淚不語的顧沛蕖時,二人的心中似乎涌起了驚濤駭浪。
而宇文煥卿越發陰沉的臉便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感。
姜璇見眼前這位公子對大公子呼來喝去,心中不禁咯 一下,她懷疑起眼前男子的身份來,她越發的驚惶不安。
南宮清趕緊閃身過來,低眉順耳地等吩咐。
宇文煥卿言語輕聲卻冷絕︰“這女子口出妄言,毀謗我的夫人,我不想在錦陵再見到她!”
言閉,他將狠辣冷厲的目光投向了呆愣在一邊的南宮澈,那個眼神幾乎要把南宮澈生吞活剝了一般。
此時人越聚越多,宇文煥卿強壓著心中的怒火,一把扯過顧沛蕖的手死死的鉗制住,拽著她走出人群,向玉獅子和追影走去。
顧沛蕖此時啞口無言,因為她知道以宇文煥卿的睿智與精明,無論她怎麼解釋與辯白都是無用的,只會火上澆油罷了。何況這明明都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要她如何去圓那個彌天大謊呢?
只是她感覺自己的手腕就要被宇文煥卿掐斷了,一陣陣鑽心得疼痛從那里傳來,這讓她感受到了他心底的憤怒與糾結。
而此時,她很害怕,她怕宇文煥卿會殺了南宮澈,因為方才他看南宮澈的眼神似可滲出血來……
宇文煥卿用輕功將顧沛蕖甩到了追影的背上,他自顧自地上了玉獅子。
同時甩落的還有那糖人和烤紅薯,它們像斷送了幸福的劊子手一般被遺棄在了雪地中,沾染了灰塵與雪污。
宇文煥卿一樣揚馬鞭,徑直向驪江北岸而去,他要去看看那蒼茫的白雪之間還有多少南宮澈與顧沛蕖的痕跡。
追影與玉獅子向來親厚,它見玉獅子已經前行,便也載著顧沛蕖而去。
而宇文煥淵等人早已被連番的意外驚得目瞪口呆,他憤恨地對南宮澈冷言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你這是大逆不道,你這是自尋死路!”
說完,他便匆匆向奔去自己的馬—夜嵐,他翻身上馬向宇文煥卿與顧沛蕖所去的方向追去,他此時唯一怕的便是皇兄會沖動的做出讓他自己後悔的事。
他知道無論是傷害南宮澈還是傷害顧沛蕖,到最後皇兄宇文煥卿一定會後悔,因為一個是摯友,一個是摯愛,這讓宇文煥卿無法割舍亦無法不後悔。
南宮澈此時已經壓抑到了極致,他覺得自己愛而不得,不如成全了皇上與顧沛蕖,但是他更不想宇文煥卿會因此而傷害她,若是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赴死,他希望那個人會是自己。
想到這,他死命地向烈雲奔去,徑直騎馬而去,緊跟宇文煥淵的身後。
淺笙、倚畫和燕鋒已經被眼前慌亂的情景而擾得心智凌亂,他們的臉越發的通紅,心跳卻要停止一般。
突然,倚畫大哭起來,咒罵燕鋒︰“若是我家娘娘因為你家該死的公子出了事,我就殺了你!”
說完,她便向馬匹跑去,而燕鋒和淺笙相互對視一眼,眼神很是無奈。
淺笙嗔怒地問︰“你怎麼不阻止公子?這可是大罪啊!”
誠惶誠恐的燕鋒已經被冤枉的語無倫次︰“這…這…是,我能阻止的麼?我算老幾啊?一個個沖我喊打喊殺的!我冤不冤啊!”
“你給我閉嘴!你將姜璇姑娘送回一攬群芳,待到我處理好接下來的事,我再來好好關照一下璇姑娘的生意。”
南宮清目露寒光的盯著‘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姜璇,那個眼神冷得似乎可凝練成冰。
而姜璇此時倒是有些明了,那位公子的身份不是大富大貴,而是至尊至貴。
她臉上的胭脂似乎都無法掩蓋她面色的慘白,猶如一張蠟黃的紙張瑟瑟于風中,讓她情緒盡是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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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我男主!親媽受不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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