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媚暗自妒恨了多年的芷蘭宮,她卻是第一次真正的踏足。看著這里仿若仙境般的景色與宮室布局,她才知道當年成祖皇帝為何要將思若美人安置在這樣一座頗受爭議的宮室內。
或許這是一個男人給自己心愛女子最踏實、最無華的承諾︰宜室宜家,灼灼其華。
而皇後等人亦是臉上有些妒色,尤其是皇後鄭雪如,因她一進汀蘭水榭便認出了匾額上宇文煥卿那蒼勁渾厚的字跡。
她雖知顧沛蕖才華卓越堪比黛鳶,只是沒想到宇文煥卿惜其才華竟然願意為她撰盡芷蘭宮的匾額,難道真是僅僅因為她的才華?
她心中又想起了宇文煥卿秀選當日,初見顧沛蕖時那句贊語︰“冠絕世間色,驚為天上人”!
而此時,顧沛蕖已經帶領芷蘭宮諸人跪迎太後聖駕。
戚媚見長跪于地的顧沛蕖,倒是生出幾分歡喜,心想這丫頭終于肯放下身段卑躬屈膝了。
而顧沛蕖確實在這兩個月內開悟了!她立志要學會了審時度勢,知進退懂轉圜,因為她發現在這樣一個人心險惡,機關算計的地方,露出真性情只會給自己添阻礙惹麻煩。
她要懂得卑微,亦要學會隱忍,唯有如此她才能保得住芷蘭宮的諸人,才能在謀求到出路前,不露聲色地保全自己,所謂吃一塹長一智也不過如此。
何況此時太後前來,除了不懷好意的諷刺與挖苦,她著實想不出眼前這個陰損的美婦人還能有何其他意圖,而現在便要迫使自己從這能屈能伸做起!
“景妃何必行如此大禮!起來吧!”戚太後訕笑著說道。
顧沛蕖低著眉眼,謙恭地說道︰“臣妾以前性子直又過于任性,言語有失,沖撞了太後娘娘,還望太後娘娘見諒!”
戚媚看著眼前這個依舊出塵不染、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著實訝異她的變化,心想這女子不簡單,心性磨礪的倒是快,這麼快便學乖了。
賢妃看著如今有些許卑微的景妃倒是有了一絲快意,她早就預見會有這麼一天,她會匍匐于自己的腳下。因為這宮廷內的尊嚴是靠恩寵掙來的,而家世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而這起子家世對于自己更是可有可無。
顧沛蕖得以起身後便吩咐綠蔻她們奉茶上茶點,戚媚輕輕一瞥,便發現芷蘭宮的吃食還是頗為講究,制作精良。
她萬萬沒想到家道中落的元妃對待自己的發小玩伴竟會如此慷慨。
而此時元妃看著眼前的如意卷、桃花酥、八寶奶酪卻有一絲慌亂,她小聲的嗔怪起站在身邊的顧沛蕖︰“妹妹,怎可將這些露于人前,你這豈不是讓姐姐難做!”
顧沛蕖也很驚詫地瞧了一眼綠蔻等人,見她們一個個神情倦怠,似昨夜未曾入睡,竟然將她吩咐給太後等人上的青團子等點心給端錯了,不僅沒有顯出自己如今的尷尬困難的境遇,反而給元妃添了麻煩。
顧沛蕖收起臉上的窘迫之情,婉轉地說︰“太後娘娘攜皇後娘娘等人前來,芷蘭宮自是蓬蓽生輝,當然要將好的吃食先奉上給太後娘娘品鑒,方顯尊卑有序。”
戚媚笑而不語,坐在正殿正中打量起瓊華殿,見殿內裝飾簡潔大氣,清新雅致倒是滿意。
而瑋元公主見太後穿著艷麗,發髻旁的步搖更是搖曳好看,便生生地要太後抱著。戚媚便從易安處抱過瑋元逗弄著她。
顧沛蕖見太後懷中的討人喜愛的粉娃娃,便知這邊是宇文煥卿的唯一的孩子,瑋元公主。
這小娃娃長得眉清目秀、白嫩可愛,一見便覺是個小美人坯子,承襲了宇文煥卿與莫芊兒的美貌,如今她正努力地向八寶奶酪奔去。
戚媚見這八寶奶酪做得還不錯,便喂了瑋元公主吃了幾口。
而皇後等人則打量起了瓊華殿,殿內不同于其他妃嬪正殿的大紅、嫣紅、玫紅、粉紅的紗帳掛飾,清一水的天水碧紗帳裝飾在殿內,色調雖然清冷些但是超凡脫俗。
而家具用品大多都是黃花梨木的,雕工亦是精湛,地下一方月牙色地毯上繡著一簇簇淡粉的海棠花,倒是給殿內平添了一絲貴氣,偏殿則是用珍珠和白玉的珠簾隔開,影影綽綽見可看到書籍字畫等物,而斗大的筆海內則可見是大小不一的卷軸。
皇後等人落座後,竟一時有些尷尬。
景妃顧沛蕖之于她們而言到底是陌生而神秘的,她猶如謫仙臨凡般出現在眾人面前,繼而又形容哀戚地被廢棄于芷蘭宮。
而後便被後宮中的宮人傳成了一個神話︰皇上為她凌波微步、飛檐走壁;為她宣召侍寢于函恩殿;為她徹夜不眠煎水喂藥,總之她得到了後妃不曾得到的一切。
“本宮瞧著景妃妹妹這殿內的裝飾布局過于素淡了,而且稍顯寒酸,實在沒有個一個皇家妃嬪的樣子,雖然妹妹現下失寵被棄,但也不能不顧及皇家的顏面!”
莫芊兒率先開口打破了尷尬的局面,只是鄭雪如等人卻被莫芊兒目光短淺,粗鄙無知的言語給逗笑了。
莫芊兒不明其意,笑得越發得意。
顧沛蕖看著眼前這個濃妝艷抹,雍容華貴的女子心中慨嘆︰宇文煥卿這個登徒子寵愛的女子竟然如此貪慕奢華,可見宇文煥卿的品味亦是堪憂。
她淡淡一笑︰“這只是個人喜好罷了,本宮獨愛天水碧,所謂‘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陽借出胭脂色’,本宮的名諱便含芙蕖,與這顏色倒是十分相配。”
莫芊兒听到她這麼說,面上一冷,端起茶盞輕輕地飲了口茶,因為她委實不知道這句詩和顧沛蕖的名字有何關聯。
戚媚正想諷刺顧沛蕖女子有才無德乃是宮中大忌,只是話沒出口便發現懷中的瑋元面色發紅,神情萎靡,很是嗜睡,卻不是小娃娃尋常的困倦。
易安也趕忙來查看瑋元的情形,易安驚慌道︰“太後,瑋元公主這個樣子怕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驚悸四座,賢妃的茶盞應聲而落,瓷片碎了一地,濺起的碎片仿佛亦扎進顧沛蕖驚詫的內心。
莫芊兒連滾帶爬的跑到公主身邊,聲聲的呼喚著瑋元,瑋元瓷白的小臉只是越發紅潤,呼吸微弱似沉沉睡去。
皇後等人亦急急的趕過去,顧沛蕖也正想跟隨眾人去看情況,覺一只手已經甩刮在她的臉上,力道很大,另一只手則用力的撕扯著她的衣衫。
顧沛蕖眼前的莫芊兒眼中似乎已沁出血來,她歇斯底里的吼著︰“毒婦,你竟敢害我女兒,我殺了你!”
太後等人忙著顧看瑋元,只有元妃和姜才人來拉扯莫芊兒,莫芊兒許是母性爆發,力氣著實大。
倚畫趕緊閃身過來,用恰到好處的力道輕送一掌,終于推開了莫芊兒。
“事情還沒弄清楚,賢妃你這是做什麼?”皇後鄭雪如喝止。
莫芊兒淚如雨下︰“瑋元早上還好好的,吃了她宮中一碗八寶奶酪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是她害得還有誰?我要殺了她,殺了她!”
說著又要向顧沛蕖奔去,一把扯下了顧沛蕖的錦衣袍袖子,肩頭的袖子撕裂開。
“都給哀家住嘴!易安,趕緊把御醫院的御醫都給哀家宣到芷蘭宮來,另外速去紫宸宮將皇帝召來!這芷蘭宮內的毒婦是斷斷留不得了!”
戚媚看著年幼的瑋元,淚水簌簌而下,心中暗嘆︰這是卿兒唯一的孩子,絕對不能有事。
她眼光凌厲的瞪著顧沛蕖,似要生吞活剝她一般大聲的喝到︰“傳哀家懿旨,讓賀統領帶禁衛軍把這這芷蘭宮給哀家圍了,一個人都不允許放出去,哀家要清理門戶!”
戚媚的聲音猶如一把利刀,狠狠地撕裂開了緊張的空氣,切到了顧沛蕖的身上,她只覺全身一陣顫栗,而此時她呆呆的望著那碗衛玄雅送來的八寶奶酪。
這兩個月,衛玄雅對芷蘭宮可謂是事無巨細,面面俱到,難道會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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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助手︰夜雨染成天水碧,朝陽借出胭脂色此詩句形容荷花,芙蕖的,不說你也知道!
小劇場︰
宇文煥卿雙眼冒紅心︰“苒苒,朕送你一句話,來形容你有多美!——冠絕世間色,驚為天上人!”
顧沛蕖傲嬌︰“你不說我也知道自己有多美!”
宇文煥卿雙眼再冒紅心︰“那你怎麼形容朕的美貌?”
顧沛蕖冷漠︰“此人只應天上有,何留人間禍害人!”
宇文煥卿雙眼再冒紅心︰“此句甚好!殿內無人,不如朕此時再禍害苒苒一次!”
顧沛蕖倉皇而逃︰“登徒子!”
宇文煥卿邪魅一笑很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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