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光華普照,夜色靜謐涼如水,在芷蘭宮已經住得習慣的顧沛蕖在廣陵府里一撫相思叩,輕撫一曲,便讓宮中諸人領會了“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的意境。
不過此時,宮中早已流言蜚語不絕,比如“大雁承天命向顧沛蕖下聘為後”;比如景妃抑郁撫琴,哀慟闔宮;再比如景妃以曲邀寵,皇上視而不見;這幾日竟傳出了“景妃參選離宮當日並非被刺殺,而是被采花大盜花子柒毀了清白”,索性這些流言都在芷蘭宮外流轉,芷蘭宮中諸人皆不知。
這日宇文煥卿卻在流言如沸的後宮中獨闢一隅,在芷蘭宮外听著琴曲婉揚。
簡嚴看不過便多嘴道︰“皇上若是喜歡此琴聲,不如讓景主子來伴御駕。”
“朕在這只听琴音,宮中樂伶人委實沒有這技藝。”宇文煥卿眼波流動間目光清冷,簡嚴便也不敢再多言。
忽然,琴曲戛然而止,芷蘭宮朱門輕啟。他見一襲青藍色長裙,外罩青色煙紗衣的女子閃了出來。
她一瀑長發只用素白的銀簪子綰起,余發垂絛。只見她輕手輕腳的往水榭處走來,她身後跟著兩個婢女,一個提著宮燈,一個捧著蓮花水燈。她手里搖著一把折扇訕訕地嘟囔︰“這月高風黑的,宮外哪里會有什麼人!既然你們要放荷花燈為家人祈福當然去映紅橋,順流而下直入驪江,大可不必翻山去漪瀾小築。”
眼見走過來的女子是顧沛蕖,宇文煥卿便準備離開,心想她居然漏夜出宮只為放花燈,到底還是個不安分的。
顧沛蕖驀然看到前面有宮燈閃爍,人影攢動,想到自己宮中無禁衛軍守護又地處幽僻,難免生出驚駭之心,快步趕來看個究竟,又大著膽子一喝︰“前面站著的是何人,深夜在芷蘭宮門外徘徊有何企圖?”
企圖,听到這兩個字,宇文煥卿倒是思量了一下自己今日深夜在這芷蘭宮外的真實企圖,是企圖一曲伴君共賞月還是企圖芙蓉帳暖度春宵?
忽而他鄙視自己竟然有了如此齷齪的心思,轉而又想,既然入了朕的後宮,朕怎就不能有這樣的心思。
宇文煥卿正想著,腳步便停著下立在橋頭,直至顧沛蕖看清了他的臉。
顧沛蕖微微一怔,眼前這個頭束羊脂白玉冠,身著雲紋素袍、長身玉立的男子竟是宇文煥卿。
“景妃,不識得朕?”宇文煥卿盯著顧沛蕖微微一笑。
“皇上?是皇上,參見皇上。”顧沛蕖見到宇文煥卿著實訝異,趕緊按著禮數參拜。
“起來!”宇文煥卿幽幽的道︰“朕沒有企圖,今夜月色撩人,朕出來散步走到這便在水榭中小憩了一會兒。”
他見她脂粉未施,明眸善睞,還是那樣的風姿綽約,只是她臉上一陣青白不禁讓他覺得很是好笑。
“是臣妾失言了。”顧沛蕖見禮道,她身後兩個侍婢臉也窘的通紅。
“景妃,啊,朕還是叫你詩苒吧!朕有句話要提點你,你既然是朕的妃子就要謹守宮規,雖然朕至今未寵幸于你,但你既已進宮便是新婦,出門時是不是應該盤起長發,有個為人嬪妾的樣子?”
“啊?”顧沛蕖在自己的宮門外偶遇皇上只是意外,如今在此夜色下還要听皇上輕薄地說出寵幸、新婦、妻妾的話語,直覺面紅灼燒,耳垂亦隱隱發燙。
簡嚴听到兩人的談話,心領神會般的屏退眾人,到橋下候著。
宇文煥卿見她面色微紅越發可人,心底也越發得意︰“還有,詩苒,你手里拿的折扇是男子所用。這樣月高風黑的晚上,你拿著一把男子用的扇子在宮外招搖,是要告訴朕你心中另有所屬?還是要告訴朕流言非虛?”宇文煥卿故意貼近她的臉龐,擺出一副輕薄郎君的模樣。
“流言,什麼流言?”顧沛蕖一听,直覺七竅生煙,一股寒涼直沖頭頂。
“景妃參選離宮當日並非被刺殺,而是被采花大盜花子柒毀了清白,此等流言在後宮傳了數日了,你難道不知?”
顧沛蕖一听羞憤地慌忙跪了下來,綠蔻與司棋也雙雙跪下。許是因為觸怒龍顏惹得她煩亂心慌,她的那膝蓋就硬生生地硌在青石板上,不由疼得讓她額頭直冒汗。
顧沛蕖急急的辯駁︰“皇上,臣妾當日確是遭人刺殺,後得一俠士相救,家父亦及時趕來,所以根本,根本就不存在什麼被毀清白!至于這折扇是臣妾當年隨母親去漁陽照顧父親時所得,臣妾出入軍營拜謁家父,女兒身多有不便就喬扮男裝示人,為了掩飾身份才向父親要了把折扇,又在扇面上畫上桃林景色。”
顧沛蕖小心地瞥了眼宇文煥卿,見他正饒有興致地點頭在听,便繼續說道︰“因對那的景致念念不忘便將此扇帶入了宮中,委實不是什麼男子之物,請皇上明察!皇上如若不信,大可傳喚家中父母婢僕,她們皆可做證。”
她急急的辯駁了一番,臉色越發緊張,雙手將折扇高高捧于宇文煥卿面前,唯露出一雙雪白的胳膊在風中瑟瑟發抖。
宇文煥卿接過扇子,打開一看,扇面上描畫著灼灼桃林,嫣然粉紅間依稀可見深處人家。他輕輕俯下身拉著她的手將她扶了起來,手觸及她的青蔥玉指竟是入骨寒涼。
時值晚秋,夜涼如水,他眼波流連著她的臉龐,她自顧低著眉眼讓人看不清悲喜。
“扇子之事,朕倒是信了,至于沒被毀去清白,你要怎麼證明呢?”
“我...我...臣妾...臣妾不知怎麼證明。”顧沛蕖紅著臉,結結巴巴的說。
他邪魅一笑很是得意,便收起扇子道︰“既然如此,這扇子朕替你先收著。扇面上的畫倒是不錯,只是少了些詩句來點綴,朕題好了再來送你。”
顧沛蕖听到宇文煥卿如此說如蒙大赦︰“臣妾謝皇上恩賞,謝皇上信我。”
宇文煥卿听到“信我”二字心中一顫,他看她的眼神忽而變得冷淡又陌生︰“朕並非一味的信了你,只是相信你顧家的家學教養。就像有很多人在朕耳邊說,你們顧氏一族的手段戾氣是融進骨血里的,但朕還不是把你納了進來?”
顧沛蕖听得出宇文煥卿是話中有話,他與姑母的糾葛她亦早有耳聞,只是沒想到這層糾葛纏斗里還粘連著顧王府。她抬頭間便是四目相對,那是一雙深邃又冷漠的眼楮,神情里充滿了警覺與不屑。
她甚是不卑不亢的說道︰“皇上所言甚是。顧家一門是否衷心自然是日月可鑒,皇上如此英明神武也自然能明辨忠奸。皇上又怎麼會听信他人挑唆誤會了顧家呢?”
“很好,你果真如參選那日一樣的伶牙俐齒,你若出宮為得是祈福放水燈現在便放了,回去罷!”宇文煥卿用清冷無情的聲音擠出了道別的語句便轉身要離去。
顧沛蕖起身,賭氣似的從司棋手中接過花燈走到池邊,跪地祈禱,將蓮花燈置于水上,荷花便向洛月湖向驪江漂去。
顧沛蕖起身後向宇文煥卿背影俯身見禮,恭敬道︰“臣妾恭送皇上。”
此時宇文煥卿頗有些得意將手中的折扇打開,桃林悠悠,至今猶感春風拂面,桃花嫣然。
曾記否白衣女子在桃林深處,一笛曲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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