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簡嚴正站在宮外向顧沛蕖講解這芷蘭宮的由來,其實顧沛蕖早有耳聞。
這芷蘭宮雖是後宮最大的一處宮室,但是卻乾朝哀帝為蕭貴妃修建的。後因國破,那蕭貴妃與哀皇帝雙雙墮井而亡,太祖皇帝登基後就下令封了芷蘭宮。直到成祖皇帝的時曾住過一位美人,後來一場天火,此宮被燒毀大半,而後一直空置,于今年剛剛修葺一新。
不過這芷蘭宮背靠虞驪山,面對洛月湖,山的對面便是驪江。所以景色極好,美不勝收,這虞驪山上還栽種果木奇花,一年四季景色不同。
黛鳶眼角浮出一絲輕蔑接著簡嚴話繼續說道︰“皇上說了‘此宮如詩似畫,唯缺佳人在畔’!先前微臣還不明白何意,如今倒是明白為何為娘娘賜封景妃了,無外乎娘娘便是這畫中一景!”
黛鳶涼薄的眼神讓顧沛感到了一絲莫名其妙的敵意,心想這黛鳶話里分明在暗示自己並非皇上所期的‘佳人’,而只是一景。
“本宮既是這一宮主位,獨享如此一座宮室,自然這宮中一景!”顧沛蕖不動神色,風淡雲輕地答道。
黛鳶見她不惱便繼續說道︰“當年乾朝哀帝獨寵蕭貴妃,芷蘭宮也是夜夜笙歌,終致國破家亡,娘娘住在此宮也當以史為鑒,切莫做那紅顏禍水!”
簡嚴見黛鳶處處刁難,正要出來打圓場,只見顧沛蕖爽朗一笑︰“本宮還當皇上的御前女官會有什麼真知灼見,原來亦是人雲亦雲之人!這紅顏禍水之說,本宮向來不屑,君王之錯又豈是一女子可澆鑄?君王不正,則上行下效,那哀帝文武不濟,政務不勤才是國破之因,與那蕭貴妃何干?”
顧沛蕖此時卻在心中勾勒著蕭貴妃的形象,這個只出現在民間話本里的奇女子。她有傾城絕世之貌,經天緯地之才,卻只因兩情繾綣,用情極深,忘卻了為人妻女的根本,才被後世之人說成了紅顏禍水。
黛鳶被噎得啞口無言,簡嚴見此笑著圓場道︰“娘娘,這芷蘭還有很多未完善的地方,這匾額就是其中之一。娘娘要是有興致可以題了來,灑家回去再向皇上請旨。”
“哦?那我可以為此處題匾嗎?”顧沛蕖淡淡的問道,但她心中卻著實高興。
她對芷蘭宮這個住所倒很是滿意,只因芷蘭宮的確名副其實,如芷似蘭。
此宮不奢華卻宜居雅致,雖偏僻卻清幽脫俗,如今自己可為這座宮室題字就有了家的實質,就像當年她搶在姐弟之前,為攬翠苑與染竹閣題字以宣誓所屬一樣。
黛鳶此時笑意盈盈,含了一絲狡黠︰“這是自然,皇上早就吩咐過宮中的娘娘均可為自己的宮室題匾,不過宮中娘娘有此才情與興致的卻是寥寥,娘娘們大多擅長女紅、織錦!所以娘娘您也不必勉強!”
顧沛蕖見黛鳶如此說,只好充耳不聞。她正思索間倒看到站在簡嚴後面的兩人早已經汗流浹背,不住的擦汗。
“簡總管,先讓你身後的兩位小內侍把錦帛送進去,這麼重的物件兒到底是難為他們了。”顧沛蕖和顏悅色的說道。
簡松彎了彎有些顫抖的腿算是回了禮,然後對旁邊的小內侍大喊︰“快走、快走,我快撐不住了。”
簡嚴見簡頌如此毛躁趕緊上來解釋︰“娘娘,小頌子是我的徒弟,名簡頌。自幼進宮,因沒名沒姓就隨了奴才的姓。年紀輕做事毛躁,請娘娘不要見怪。”
“無妨。”顧沛蕖微微一笑,她見簡尚不過三十出頭的年紀卻處事老練,自己又寬待下人委實沒有怪罪的必要。
黛鳶以為顧沛蕖黔驢技窮找他事搪塞,一臉輕蔑,她向來自恃清高,自然不把一個驕縱的世家女子放在眼里。
顧沛蕖忽而低聲吟出一句︰“‘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 兮遠者;時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有了……此水榭就叫汀蘭水榭吧!大人覺得可好?”顧詩苒看著黛鳶說道。
黛鳶淡淡的點點頭,卻一臉的錯愕,便獨自往前走去。
“哎呦,著實不知道娘娘所言是哪幾個字,娘娘您一會兒寫與我,我帶回去讓掌務司做好匾額給您送過來,您覺得可好?”簡嚴見黛鳶徑自而行,實在有失禮儀,便趕緊來圓場。
顧沛蕖見黛鳶氣悶,心中倒很暢快,淡然一笑︰“簡公公隨我進宮去吧!”
顧沛蕖穿過水榭徑直進了芷蘭宮,簡嚴緊隨其後。
簡嚴邊走邊在心里嘀咕︰這景妃絕非池中之物,剛進宮就受到戚太後的排擠,鳳宸、毓秀兩宮的冷遇,黛鳶又有意刁難,居然還能神情自若,還有興致喂魚題匾,年紀輕輕就有如此心性倒是難得。
進了芷蘭宮,黛鳶與簡嚴引著顧沛蕖和一眾奴僕侍婢把偌大的芷蘭宮走了一圈,便帶著顧沛蕖所題的匾額的卷軸回去復命了。
二人走時已近傍晚,此時的顧沛蕖覺得很是疲乏,便屏退一眾俾僕回到了寢殿內。獨留家中帶過來的人在寢殿里伺候。
綺霄殿內,侍書見她困乏就從帶來的香盒子里取出一支香餅,燒好了放進了燻爐里,一股清甜的香氣隨即彌漫開來,她斜躺在躺椅上,閉著眼,任由鵝梨香在身邊蒸騰,裊裊直上。
綠蔻見她閉目靜養,就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的咽了回去,用力抿著著自己的薄唇,但烏黑的眸子還是蒙上了一層煙水,兩只手絞著宮絛,盡力的壓低自己心中的憤懣。
顧沛蕖覺得綺霄殿實在是太靜了,靜得不似家中的染竹閣。她知道綠蔻他們一定會為今日封賞一事而憂憤不滿,所以都索性不說話了。
她睜開眼看見站在一邊的綠蔻一副憋悶的樣子,知道她心中有氣︰“有話便說,憋成這個樣子,何苦來呢?”
果不其然,綠蔻率先哭訴剛進宮就受到多宮的冷遇,除了皇上的賞賜未接到任何賞賜,侍書也跟著附和,而年齡最小的倚畫卻對此不以為然。
“要我說賞賜倒是不打緊。只是我們宮里沒有掌事太監也沒有禁衛軍守護,這才是最要緊的。”司棋插了這至關重要的一句,也只有這一句直直地插到剛剛進門的錦瑟心底。
錦瑟見她們爭論不休,怕顧沛蕖更煩悶︰“行了,你們就別在這吵了!重要的是皇上賞了娘娘極為稀有流光錦和羽翼紗,足可證皇上對娘娘青眼有佳。至于護軍也倒不必,芷蘭宮有天然屏障甚是安全!至于掌事太監就先讓宮里新來的內侍歷練一番,以後提拔一個也就是了。”
顧沛蕖听到錦瑟如此說並沒有接話,她困意正濃,仿佛是心太過累了,仿佛又不是。
錦瑟見此,便領著哭哭啼啼的綠蔻她們退了出去,綺霄殿內只有顧沛蕖一個人靜靜的躺在那。
這一日她已經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敵意與輕蔑,只是她不曾想這一切來得這樣快、這樣突兀,原來宮中女子間的厭惡也可以不必惺惺作態,而自己又要裝作雲淡風輕,而最可悲的是︰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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