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顧王府的馬車很快就要到長寧街了,正要途徑一幽闢之地,平日里鮮少有人在此經過。這原是一處寺廟,後因香火不及錦陵城外的安瀾寺興盛而被廢棄,據說寺廟里的僧眾都遷移去了晉中。
這兒便成了繁華錦陵城中的一方頹垣之地,猶如一塊傷疤貼在錦陵的土地上。
馬車內顧沛蕖困意正濃,倚著綿軟的座靠昏昏而睡。綠蔻她們因舟車勞頓也沒了精神,也相互依偎著閉目養神。
就在此時,一襲月光白色衣裙,頭帶白紗斗笠的女子執劍而來,手起劍落間顧王府的府兵已經有兩人應聲而倒。
她身手矯捷,身姿靈動,一柄劍舞得出神入化,猶如洛神臨世一般,輕功翩然若輕雲之蔽月,劍氣飄動若流風之回雪。
轉眼間已經逼迫到了顧沛蕖的馬車前,邵生見此拾起已死府兵的佩刀,迎面打來並大聲喊道︰“綠蔻,你們護好郡主!”
邵生自幼追隨顧玉章習武,雖非武林高手,但也身手了得,一把大刀舞的力道渾厚倒是將那女子擋上了一擋。女子見此,竟然使出殺招,劍氣越發凌厲,讓人暗生寒涼。
邵生暗道︰不好,此人乃是雪靈谷之人,竟然會用冰清玉絕劍法!如此自己恐難全身而退,可是郡主怎麼辦?
此時,顧沛蕖與綠蔻早已經被驚醒,綠蔻嚇得縮在馬車的角落里,侍書和司棋倒是大著膽子擋在倆人的前面。顧沛蕖定了定神,小心地掀起馬車的竹簾,只見府兵死傷過半,滿地血污,有人死狀更是恐怖。而邵伯正在和一白衣女子僵持不下,但他身上多處劍傷,已落了下風,而那女子卻越發逼近馬車。
顧沛蕖從未見過這樣的場面,一灘灘漆黑的血污仿佛已經敲開了地獄之門,而這女子也顯然不是什麼劫取錢財之人,而是專程沖殺她而來,她雖從未想過自己會命喪于此,只是眼下的情勢她已在劫難逃!
她放下竹簾,不容她多想,便猛然地將綠蔻等人推開,嚴肅地道︰“她是沖著我來的,你們不要管我,趕緊下車逃命!她見你們手無寸鐵又是女子,興許會心生憐憫放過你們!還愣著干什麼?趕緊下車啊!”
“郡主,你這說的什麼呀?我們怎麼能丟下你不管呢?”綠蔻哭著道。
“眼下你們根本就顧不了我,留下來只能一起等死!活命要緊,趕緊下車!一會兒邵伯頂不住了就都跑不掉了!”顧沛蕖見她們都不願離開,便狠下心將綠蔻先推下了馬車。
侍書和司棋亦是哭喊著不肯離去,顧沛蕖不曾想此時竟是生離死別,眼底也生出淚來︰“你們與我一同長大,主僕一場,我不想見你們因我而死,趕緊離開這!”說著亦來推二人,迫使她們下馬車。
她二人對視一眼也橫了要和女子拼命的心就下了馬車,扶起綠蔻,三人一起擋在馬車前面。
顧沛蕖見三人已下了馬車倒是生出幾分勇氣來,因為事到如今,怕與不怕還有什麼緊要,只是不想自己的一生居然草草了結,而且還了結地不明不白。
她用衣袖擦了擦滑落臉龐地淚水,復又整了整衣衫,鎮定下心神,便撐開竹簾喊道︰“這位俠士,你放過邵伯他們,我知道你是沖我來的,殺我便是,何必濫殺無辜!”
那女子仿若听見了她的話,快速擺脫了邵生的糾纏,徑直向馬車奔來。
忽然一道冷光卻向那女子射來,她靈動一閃,一支寒羽箭穿過了她的白紗斗笠。一騎黑色駿馬,一攏白衣的蒙面的男子向她奔來,馬背上掛著一副箭弩。
只見男子腳蹬馬背騰空而起,拔出一柄劍,那劍散發著月光一樣冷凜的光芒,猶如一道月影向女子刺來。他劍法玄妙又難以捉摸。
女子方才與邵生、府兵等人糾纏了許久,體力漸漸不濟,如今又來了一敵手,她漸覺力不從心。
只見她一轉回身甩出手去,一團毛絨的白色活物便從她的袖子中竄了出去。男子細看原來是一只毛色雪白的雪貂,他出劍劈向雪貂,出手雖快卻依然阻絕不了那畜生迅敏的速度,只能眼睜睜地看那雪貂迅捷地鑽進了顧沛蕖所在的馬車。
這女子看雪貂進了馬車便一心一意的防御眼前這個身著白衣的男子,那男子此時顯然顧及不了白貂,只好先打退女子再說。
雪貂經女子馴服擅長咬人脖頸,一招致命。男子顯然也知道這雪貂的妙用,急于擺脫她回援馬車里的人。她只好再添殺招,內力倍增。
“寒冰雪凝決?你是雪靈谷的人?”男子劍眉一蹙,一柄劍出擊更加迅速以抵擋女子,女子白色的斗笠隨風翩然,但還是叫人看不真切!
忽然听到馬車里傳出一女子的驚呼,“啊——”
雪貂從車內跑來,女子見雪貂嘴角白毛帶血,微微發出一聲冷笑便抽劍離去,身姿矯捷若白鯉出淥波,很快便消失于枯敗寺廟的矮牆處。
男子不去追,只是急切地向馬車奔去……
此時顧王府那方形車輿四角上垂落的金色流甦已經蒙上了一層斑駁的血跡,馬車周圍橫七豎八的躺著或死或傷的府兵,就連邵生也因傷勢嚴重厥了過去。
白衣男子急切地奔到馬車旁,卻听到車內有女子問︰“郡主你沒事兒吧?傷沒傷到哪?”
“我沒事,哪兒都沒傷到!侍書你被那雪貂咬了手臂可還好?”一女子輕聲軟語關切地問道,聲音靈動甚是動听。
“不礙事,就是有點疼,回去上點藥就好了,郡主不用擔心!”
白衣男子听到這,緊皺的眉頭微微一松,似長舒了一口氣。他把劍收入劍鞘復又登上黑色駿馬,順手摘下了面紗,一方雪白不染凡塵的一攏煙紗輕然落地。
那濃密的劍眉之下是一雙澄澈狹長的眸子,高挺的鼻子、絕美瑩潤的嘴唇,稜角分明的臉,原來是南宮暗影府的二公子——南宮澈。
南宮澈掉轉馬頭準備離去,只听馬車輿簾垂掛的銅鈴響起,輕聲軟語、靈動婉轉的聲音傳來︰“這位公子請留步!可否與我回府面見家父,以圖報您的活命之恩。”
“不必了!”南宮澈並未回頭,便絕塵而去。
南宮澈離去不久顧玉章便帶著一隊人馬趕來,看到尸橫遍野的景象,他策馬趕到顧沛蕖所坐的馬車前,側身下馬,一把掀開馬車的輿簾。
只見顧沛蕖等人正在用錦帕為邵生包扎胳膊。
顧沛蕖此時見到顧玉章,可謂是劫後余生後的百感交集。她猶如一個小女孩一般一把摟住顧玉章的脖頸哭喊道︰“父親,女兒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嗚嗚…父親!”
“沒事了!莫怕,莫怕,父親來了,父親帶你回府!莫怕!”顧玉章拍著女兒仿若拍著懷抱中的女嬰孩,一臉的疼惜和慈愛,心中卻在反復的想︰是誰敢在天子腳下殺我顧玉章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