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主,咱們的人已經飛鴿傳書說是顧王府的局已經布好了,屬下已經通知了毓秀宮的碧月,她會找個時機將今日顧王府即將發生的異相透露給賢妃。”一個身著墨青色的女子小聲的說到。
“很好!挑起後妃之間的爭斗讓她們內耗才能分散宇文煥卿的注意力,我們的事才能徐徐圖之!”一個妖嬈嫵媚至極的聲音從一紅色煙綃帳內傳了出來,“只是這傳書之人,我總覺得她並沒有那麼簡單。你要仔細留意,若是發現她有二心便殺了她,千萬不能因此而讓他人漁利。”
“屬下會留心她的,她在顧王府蟄伏數年應該是忠心耿耿!”
“人心難測,賤若螻蟻之人難免為了生存不擇手段!小心看著她為好!”
身著墨青色的女子點頭允諾便匆匆退下。
此時,顧王府寧靜得到似往常一般。雖說今日是郡主進宮侍選的大日子,但這顧王府接待御駕已不下數十次,府里的婢僕下人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他們依舊各司其職,井井有條。
忽然一隊南飛的大雁,呼啦啦的落在了染竹閣竹林旁的空地上,嘔呀的叫了起來,瞬間打破了寧靜——
內府里的丫鬟婆子怕擾了主子們的清靜就紛紛跑來驅趕,但是這些雁兒仿佛篤定了一般,來回的兜轉不肯離去。
“郡主,紫竹林旁的空地上不知怎麼來了一群大雁,怎麼驅趕都不離去。主子要不要去看看?”綠蔻慌慌張張的跑回來,微紅的臉頰顯得興奮又局促。
在一旁為顧沛蕖梳頭的侍書嘆了口氣,“都這個時辰了,你還有心情看大雁,沒瞧見我們倆都在忙嘛?”
想來綠蔻跟她的親姐綠翹進府也有些年頭了,但是這急三火四的脾氣卻一點也不見收斂,雖是顧沛蕖身邊的掌事丫鬟卻事事都由司棋和侍書操心。
“這個時候大雁不應該南飛啊!怎麼落在我的攬翠苑呢?走去瞧瞧!”顧沛蕖捋了捋頭發說道。
走近竹林,顧沛蕖看到內府的丫鬟婆子都在那驅趕雁兒,樣子很是狼狽,有的還跑掉了鞋,便咯咯地笑著喝止眾人道︰
“哈哈…你們都且住手,這些雁兒既然來此定是有原由的,何故追逐不舍?尤其是你,陳媽媽,你的鞋都跑掉了!”
“郡主金安。”一眾丫鬟、婆子看郡主來了紛紛斂容整衣,忙見禮問安,姓陳的婆子更是不好意地避讓開來。
顧沛蕖貓著腰小心翼翼接近雁群樣子猶如稚童,十分嬌俏可愛。
她見一群鴻雁聚在空地上,有幾只驚恐的站在院中的亭沿上,它們的羽毛光潔盈潤,暗紅帶黑的長喙或啄著羽片,或啄著地面的殘谷。
“都散了吧!想必是小廚房的師傅不小心把谷物灑在了這才引得它們來此。吃光了這些殘谷,它們自然就飛走了。”眾人一听郡主如此說便都悻悻的走了。
看了一會兒,她轉身穿過回廊準備回房去。
綠翹緊跟著走上前來嘟著嘴一臉新奇的問︰“主子,你覺得大雁可好看?”
“落在地上的倒底還是少了翱翔天際的灑脫。”
“咱先不說灑脫與否,我覺得這是可能是個吉兆。”綠翹這麼一說,司棋倒是瞥了一眼大雁很是得意的笑著。
顧沛蕖等人再一進屋便看到侍書正在擺弄妝台上各色珠釵,平時不用的珠寶匣子也被侍書一一擺出,還有一盒盒香粉黑黛,一時間看得人眼花繚亂。
她本就不喜太多的粉飾雕琢,便隨手揀了一支白玉梨花簪帶在了發髻旁,又帶了兩只白玉耳墜便準備起身要去慈安堂給父母請安。
司棋見狀忙攔住她詫異的問“郡主,你就這個樣子去面見皇上?”
“有什麼不妥嗎?”
“是不是太過素雅了,別人家的小姐恨不得釵玉滿頭進而在眾人面前大放異彩。可您倒好,不帶鳳釵又不帶步搖,哪像個有品級的郡主啊?宮中禮制不是有品級的女子須著盛裝嗎?”司棋詫異的說。
“別人珠玉滿頭那是別人的事,我這個裝扮本就既不失端莊也不失姿態,沒什麼不妥!”顧沛蕖知道司棋是個較真的人也懶得多和她理論,她哪里知道自己是多麼想素面朝天,不入御目。
此時,陳書雪已經進了染竹閣,她看著打扮如常的顧沛蕖,無奈地搖了搖頭。
陳書雪走過來幫顧沛蕖整理了下肩上的煙紗,又扶了扶她發髻上的珠釵,轉身對綠蔻她們說,“我準備了郡主喜歡吃的棗泥山藥糕還有青果子酒,你們一會兒帶到馬車上讓郡主用一些,還有入宮後謹言慎行!”她們听了趕忙連聲答應,“請夫人放心。”
“母親放心,凡事還有我。女兒去去就回!”
王妃陳書雪自知女兒自小便深知宮規也沒有其他要叮囑的,如今唯有順其自然而已。
顧王府門口已經準備了送她們進宮的馬車,管家邵生親自趕馬車送她們進宮,顧玉章還欽點了一隊府兵相送。
此時,長寧街上的攤販們正在擺弄琳瑯滿目的貨品,迎接這一日的興隆。顧王府這一隊前行的車馬衛隊顯得突兀而叨擾,叨擾了行人的閑情逸致也驚覺了眾人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他們駐足觀望,他們望眼欲穿,一邊感慨著世家女子的奢華貴重,一邊嘆謂自己敝履草芥的命運。片刻的嘈雜終又恢復往昔,依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
而此時南宮澈則騎著烈雲駿站在街角,神色淡然地望著顧王府遠去的馬車,他如釋重負,心想還好沒有生出什麼變故。
車中的顧沛蕖挑起竹簾看向窗外,心中竟生出一股艷羨之情,隨即又有些感傷。此一去,結果如何,因緣如何,她是猜得到的。
錦陵東市的世間繁華、煙波湖內的碧葉紅花,霧雲山邊的日落雲霞,塞外草原的馳騁駿馬,還有漁陽灼灼其華的百里桃花……那些被她珍視的地方都再與她無關。
不過,她還是要為自己搏上一把……
“那就是顧王府的馬車嗎?”一襲月光白色衣裙,頭帶白紗斗笠的女子執劍立于街邊酒樓的窗下,看著顧府的馬車衛隊從樓下經過,用極其清冷的語言問道。
那低沉清冷的聲音,猶如秋後雨日里的檐下,淤積的水滴重重的墜落于青石板上,激起冷決而沉悶的回響。
酒樓里的小二瞥了眼馬車,嬉笑地說道︰“今日是皇上選妃的吉日,想必是顧王府的淑菀郡主奉旨進宮參選去了。世家的女兒不是嫁入皇室貴冑之家就是入主皇宮為妃,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姑娘,您看小店還算雅致,口碑也不錯,要不要小的再給姑娘上兩個我們這的招牌菜?”
“不必了,你下去吧!”白衣女子口氣和緩的說道。
“那您慢用,有吩咐招呼小的。”店小二便應聲下樓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白衣女子望著顧府的馬車,直至那方形車輿四角上垂落的金色流甦看得不再真切,她才緩緩落座,摘下斗笠,酌一杯清酒一飲而盡,臉上掛著一抹輕蔑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