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穆顧王府的慈安堂外,鵝黃的萱草花隨風搖曳,嫩葉亦逐風而舒。而觀景水缸內移種的碗蓮,一抹淡粉,迎水映波,正應了“灼灼荷花端,亭亭出水中”的意境。
如此景致倒使得慈安堂別具一格,雅致清幽,不落俗路。
因府內兩位郡主的閨名里嵌含此二物,府內的花草管事對待萱草與蓮花也是格外的用心,就連成祖皇帝宇文浩辰當年所賜封號都格外迎合顧氏夫婦對女兒們的這份企盼。
顧王府兩位郡主封號“淑”,均取自《爾雅》“淑,善也”。而淑葳郡主的“葳”字取自《楚辭•七諫•初放》的“上葳蕤而防露兮”,取其茂盛垂繁之意。此封號暗合顧沛萱之名,系水豐茂盛的忘憂草。
而淑菀郡主的“菀”字,則取自《大雅》中的《桑柔篇》——菀彼桑柔,取“菀”之茂貌之意。亦暗合顧沛蕖之名,系繁茂豐沛、聖潔高雅的水中芙蕖。
另外這顧沛蕖幼童之時便是生得面若桃花,膚白勝雪,已現美人之姿。成祖皇帝對她甚是喜愛,特另恩賜小字——詩苒,願她多才賢能,如詩似畫。
正因為有皇上御賜小字,家人親屬便多以此稱呼,方顯榮寵。
堂內,一雍容典雅身著墨水藍繡水仙織錦衣裙的婦人正伏在幾案上,畫刺繡用的花樣子。她梳著一絲不亂地墮馬髻,發髻旁簪著一具累銀絲嵌天水碧翡翠孔雀釵,她眉如皎月,眼若燦星,精神奕奕,雖上了年歲卻風姿不減。
她一邊畫著點點幽蘭,一邊煞有介事的說道︰“苒兒的婚事就這麼被南宮家退了!我這個作母親的真替女兒不值。以我女兒的品格、相貌,大梁的皇後都做得,怎麼就做不得南宮府的夫人?”
此時,身著一攏褐色錦袍的顧玉章正在拿著一本棋譜在棋案上復原一棋局,他用手捻了捻手中的白玉棋子,對夫人陳書雪嘆道︰“南宮府的夫人可比皇後難做多了!要精通機關暗器、陰陽八卦;排兵步練、精算奇謀。可咱們的女兒是一樣都不會,所以自然入不了南宮澈的眼。幾日前的事顯然也是他有意為之。”
陳書雪冷冷一笑︰“這南宮澈若是想按照他娘親的標準來娶妻,怕是要孤獨終老了!”
“哈哈書雪,你這麼說就有些刻薄了!南宮澈儀表堂堂,風流俊雅,錦陵城的女子對他那可是趨之若鶩啊!”
“儀表堂堂又如何?他處事下作!就算他不想與苒兒成婚,也不能找一個妓女來搪塞你!我看他分明是想折辱我顧家。”陳書雪越說越氣,索性把筆一扔,坐在太師椅上。
顧玉章搖搖頭,風淡雲輕的繼續說道︰“那倒未必!那女子雖說是他安排的,但是是從偏門進的府,又時近傍晚,無人能夠瞧見,自然也不會傳出什麼不好听的話。況且我們倆家所定的是萱兒與南宮清的婚事,而苒兒和南宮澈的婚事也只是我與清公子的一個想法。一沒昭告親友,二沒定媒下聘,所以也算不上什麼悔婚,只是他不想娶苒兒而已。”
陳書雪听到顧玉章如此說倒是消氣不少,心中卻又生一問︰“你怎麼知道那女子是從偏門而入的?”
顧玉章眉頭微微一緊,盯著紫檀棋盤上那頗有章法的墨玉棋子,緩緩落下一枚白玉棋子,許是豁然開朗,便笑著說︰“南宮暗影府機關重重,平日里連個蒼蠅都飛不進去卻突然冒出來一個伶妓,實在是太不合情理了。所以我就讓人去查了下,是南宮澈身邊的燕鋒從偏門把她弄進府的。”
“這南宮澈為了悔婚真是大費周章啊!算了,索性這幾日也沒生出什麼閑言碎語,我們倆家又是世交,這事就此作罷。”陳書雪復又提起筆將蘭花的葉子仔細的描畫。
顧玉章想起下人回報南宮澈在一攬群芳的風流韻事直覺好笑︰“這澈公子可比他兄長通透伶俐!他做事呢,也算是張弛有度。許是你不知,在我去南宮府的前幾日,他就已經跑去一攬群芳為退婚之事做鋪墊了。如今街頭巷尾都在議論錦陵第一雅妓是如何成為南宮澈的女人。”
“錦陵第一雅妓?”陳書雪輕蔑的扯出一絲冷笑,“沽名釣譽罷了!一個女子既然進了聲色場就沒什麼雅趣可言,無非是有些才藝再自恃清高些。南宮澈怎麼可能真的與一個伶妓有染,還搞得滿城皆知!”
“夫人所言甚是。南宮澈自命不凡,為人清冷,實在不是什麼放浪形骸之人。不過這姜璇,我也派人去查了一下,背景干淨。十二歲就被哥嫂賣到一攬群芳,只是這背景過于干淨反而生疑…。不過即便她是個暗衛抑或著是個影衛,與我們也沒什麼關系,左不過是南宮清用來監察去那里消遣官員的一個眼線罷了。”顧玉章三言兩語,避重就輕,就把近幾日所查到的消息傳遞給了陳書雪,無非是讓她放心,這些許的風波是斷斷不會影響女兒的清譽。
陳書雪笑著坐過來與顧玉章一起研究這布局詭譎的棋局。
此時,一個身著葛色錦衣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恭敬作揖,對陳書雪說道︰“夫人,您給西宮太後的壽禮已經穩妥的送進宮去了。西太後宮中的易姑姑讓老奴向夫人問安,說是要夫人常去宮中坐坐。”
陳書雪撫了撫了手間一汪碧水般的玉鐲澹澹的說︰“知道了,你下去吧!”
顧玉章問︰“今天是戚媚的壽辰?”
陳書雪頗為無奈︰“正是呢!我已經撿了一對成色上乘,天水碧的玉鐲送進宮去了。按理說我做為一品誥命夫人應該親自去道賀,可是我實在是不願意去迎合兩宮太後的場面話,累得很。”
“禮到就行了,眼下姐姐與皇上隔閡漸深,我已經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宮中你最好還是像以前一樣,不要去!那可是非之地!至于送禮也只能送不容易被人做手腳的金銀玉器,你這次做得就很好。”顧玉章落下一枚白玉棋子,笑地爽朗,眼下柳暗花明,一子得破陣。
“此棋下的好!其實……我不去,還有一個原因。我這幾日總是噩夢連連,心驚肉跳的,老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玉章你這幾天上朝也一定要小心!”陳書雪小山眉蹙得緊,眼波流動蓄滿愁思。
顧玉章拉過她的手,點點頭,“別想那麼多,咱們倆下盤棋?夫人的棋藝玄妙,我還想多討教一下。”
陳書雪嫣然一笑,拿起一支墨玉棋旋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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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口子下棋,宮里的棋局也步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