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林又卿一跑出去，方氏就像一只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哎呦一聲，腿就軟得連站都站不住了，林澎寧和林呦忙扶著她坐回椅子上。
“娘，別擔心了。”林澎寧向來嘴拙，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人，拍拍向來嘴甜的小妹肩膀，“呦呦，你勸勸娘。”
林呦看著依舊愁眉不展的方氏，忽然彎唇一笑，一腳踢掉自己的繡鞋，跳上春秋椅，攀著方氏的肩膀，故作神秘地道︰“娘，您是不是怕我爺奶幫著那邊？”
林湃從她踢鞋開始就斜著她，再一听她開口說這話，頓時忍不住了，“呦呦！你別添亂了啊！”知妹莫若姐，她眨眨眼，就知道她想干什麼。
林呦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地看向方氏，方氏卻不理林湃，“呦呦有主意？”
林呦趴在方氏耳邊，嘰嘰咕咕地說了半天，方氏剛開始還皺著眉頭，後邊卻越听越心驚，等林呦說完，她駭得連手指都哆嗦了。
一下下點著林湃的腦門子，嘴里嘟嘟囔囔地罵道︰“你膽子夠大的，這種事兒都敢瞞著我？回頭叫人把你賣到山里去，我看你還敢不敢瞞著我！”
林澎寧離得近，自然也都听到了，後背冷汗直冒。
“娘，二姐出了什麼好主意啊？”只有林澎敬走神又加離得遠，沒听清林呦的話。
方氏三言兩語打發了他，讓澎寧帶著幼弟回了前院。
只是剛走到過道處，林呦就追了過來。
“大哥，你能不能幫我給岩放表哥帶個話兒？”林呦悄聲說道。
林澎寧挑挑眉，“什麼事？大哥幫你辦就成。”小妹畢竟也快及笙了，岩放雖不是外人，但畢竟男女有別。
林呦搖頭，“不，大哥就跟岩放表哥說，讓他明日來尋我一趟就行。”說完也不等林澎寧反應，就又小跑著回了屋。
林澎寧沒辦法，送完小弟，只得又去尋墨岩放。
墨岩放帶著墨紫宣和鹿鳴住在前院的東廂房，三人一人一間房，中間都是通著的。
所以他一進去，墨紫宣就巴巴地跑了過來︰“澎寧？這麼晚，你找岩放有什麼事？”他是典型的愛熱鬧。
林澎寧搖頭笑笑，“這麼晚，你怎麼還沒睡？”
“嗨，還不是我帶回來的那只狗崽子，可能真是先天不足，這兩天連奶都喝不爽利了！”墨紫宣一臉愁容，那可是他鳴哥親手接生的啊，要真是讓他養死了…唉，他不敢往後想。
“堂哥，要不明天咱們找個獸醫來吧？”墨岩放也十分關心狗崽子。
林澎寧啼笑皆非地看著這兩人，決定直奔主題︰“岩放，呦呦說讓你明天去找她。”
墨岩放眼楮陡然一亮，頓時點頭如蒜，“哎！好 ！”
“嘖嘖！”墨紫宣搖頭感嘆，“呦呦小表妹又作什麼ど蛾子呢啊？”說完，同情地瞥向墨岩放，“堂弟，用不用我陪你去？”
順便還能跟林湃那丫頭聊兩句。
墨岩放嘿嘿笑，“不必麻煩堂哥，呦呦找我定是有事，還是我自己去吧。”說完，喜滋滋地回屋去了。
林澎寧和墨紫宣望著他的背影，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
“感覺我這傻堂弟將來會被呦呦玩死啊…”
“呦呦的確不是省油燈。”
兩個人說完對視一眼，又都嘿嘿一笑，林澎寧轉身出去，墨紫宣也趿拉著鞋子回了自己屋。
隔壁屋內，鹿鳴光著胸膛站在窗前，抬頭望著星空，不知在想什麼。
翌日，林又卿一大清早就直奔正房，林老太雖然還是不能說話，但至少人已清醒，看見二兒子進來，涕淚合流，不一會兒就浸濕了枕巾。
“娘，兒子不孝…”林又卿沉痛地看著老娘斑駁的鬢發，“本來想給您大辦一場，如今看來，怕是不合適了，等明年，明年兒子還給您請戲班子。”
林老太一生沒什麼所好，獨獨愛听大鼓戲，這次生辰，長子林又立特意給她從京城請了芸喜班來，只是如今她嘴歪眼斜，連話都說不出來，的確不能大辦了。
一念至此，林老太更是悲從中來，竟嗚嗚地大哭起來。
林又卿大駭，撲到林老太身前，焦急地叫道︰“娘！您別著急啊，您現在最忌心情大起大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您踏實兒養好病，不等明年生辰，我就把芸喜班給您請回來！”林又卿急得一腦門子汗，“您要實在想听戲，要不我請那班主在咱院里清唱給您听？”
“二弟真是孝順！”王氏人未到，聲先至，掀簾進來後，對著林老漢福了福︰“爹，您也別著急了，先去吃早飯吧。”
說完又走向炕邊，“二弟，你也快去吧，娘這里有我，吃完早飯咱們也趕緊商量商量澎寧過繼的事。”
林老太瞪圓了雙眼，嗚嗚地不知在說什麼。
林老漢則狐疑地看向王氏，“老大要過繼澎寧？”
“哎呦，”王氏故作驚訝，“爹您還不知道呢？”
又轉頭看林又卿︰“二弟，我以為你跟爹說了呢！”
林又卿尷尬地撓撓頭，嘴唇一張一合，嗓子眼里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他比誰都清楚爹娘對于長房子嗣的重視程度，就因為大嫂王氏一直生不出兒子，他們讓大哥在京城納了妾，好不容易盼著小妾懷孕了，卻又生了個女娃子，從那之後，大哥雖然接連又收了兩個女子入房，可卻再沒有一點消息，如今大哥年紀大了，生子的心思漸消，這才又想起過繼一事。
爹娘早年就跟他提過這事，他當時以大哥還年輕，自己也就澎寧這一個兒子為借口推了，可如今，大哥歲數大了，他也又有了澎敬，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吃完飯，叫上你媳婦，一起來找我。”林老漢咳嗽一聲，扶著椅子站起身，往外走去。
林又卿無聲地嘆口氣，又寬慰了林老太兩句，也跟著出去了。
只留王氏站在林老太炕前，只見她一屁股坐到炕沿上，忽然冷笑一聲︰“姑母，當初我就跟您說那個賤蹄子肯定生不出兒子，您還不信！”
林老太依舊嗚嗚嗚，只是眼淚又流了下來。
王氏看她這樣子著實可笑，拿起枕頭旁邊的手絹替她擦了擦，“娘，您歲數大了，記性越發不如從前了，芳華前日已經將那炕屏繡好了，真真兒比那繡坊里賣的還好看，我這就給您拿過來。”
林老太看著她一扭一扭地，嘴角連著抽搐了好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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