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管一代
甦宛沒精打采的往老家趕。下了車，卻只見丈夫也是沒精打采的。奶奶死了，傷心是肯定的，但她感到程明的情緒不止傷心，似乎還有些生氣。
回老家辦喪事，有什麼可生氣的？她有些奇怪。
和叔叔家的駕駛員道別後，甦宛抱著孩子給奶奶磕頭，然後夫妻倆人上樓歸置東西。
程明心里有話要講，甦宛也是恨不得立即將成成的事告訴丈夫。但兩人似乎又都有些遲疑，一時不知從哪里開口。
這時，來人了程家姑姑和大嫂。
“甦宛，你可算回來了，奶奶一直說你好呢。”姑姑上來就這樣講，她眼楮紅紅的，聲音也啞了。
甦宛被說得不好意思，除了逢年過節給買些東西、給點錢，她還真的沒怎麼管奶奶。
程明見她們來了，便想離開。
程家姑姑叫住他︰“小明，你別走，甦宛回來了，正好我們也將事情商量商量。”
“這些事就別說了。”程明嗡聲嗡氣地講了一句。
程大嫂有點生氣︰“這件事怎麼可以不說？你有錢無所謂，我們老大是沒有錢的，不能做這個冤大頭。”
程明臉色更加難看，甦宛就更驚訝了。
程大嫂做事向來是不管不顧的，當即拉過甦宛坐下，說了起來。
程老太太一回來就宣布了，這次辦喪事的錢由程家兩個兄弟對半給，因為她已經老了，不當家作主了。
甦宛有些頭疼，又是錢的事！程家能有一次不計較錢麼？程大嫂自然又想一毛不拔，難道又是她給？她看了程明一眼，程明卻躲閃著她的目光。
程大嫂用手肘踫了她一下，提醒她注意自己下面的話︰“老太這樣講，我沒有意見，老人走了，喪事總要辦，畢竟全村人都在看著。可是，老太手中明明有錢，為什麼不拿出來？”
“就是！”程家姑姑插了一句嘴。
甦宛不明白，這里有姑姑什麼事，她也如此起勁。媽媽死了，女兒要花錢不假，但這錢是請戲班、抬棺材的，與程大嫂說的完全是兩碼事。
甦宛看了丈夫一眼︰“婆婆手中有錢，你們怎麼知道的？”
程大嫂非常氣憤︰“我們怎麼不知道？她這麼多年存的錢都讓狗吃啦？這些就算了，我不計較，但是賣房子的錢她總得拿出來吧，當初可是說好了的！”
“賣房子？”甦宛有些驚訝。
程大嫂接下來的話讓甦宛氣壞了。
原來，程老太太賣的是當初說給給甦宛夫婦的那個老宅，前腳說給小兒子夫婦，回來就將房子賣了。當時程大嫂夫婦不肯，怕人家罵，畢竟農村人賣房子很少見。但程老太非賣不可，並聲稱這是要留給奶奶百年之後用的。
“你不讓我賣，到時候奶奶死了你們給我錢用？”程老太當時氣勢洶洶地質問程大嫂。
程大嫂沒有詞了，畢竟農村辦個喪事花費不少，奶奶這樣大年紀屬于喜喪，花錢更多，收的人情根本不夠彌補，老太賣房就賣房吧，誰叫自己沒錢、說話不響？
“房子當時賣了一萬塊，憑良心說，這錢不算少了，當時是存了個定期，存單也給我們看了的。誰知道現在奶奶死了，老太不肯拿錢出來，還哭哭啼啼地與我們罵，這說話不是放屁嘛！”程大嫂越說越氣憤，嫌罵得不過癮，還狠狠地啐了一口。
甦宛現在明白程明為何生氣了，婆婆一聲不響將房子賣了卻不告訴他們，如果沒記錯，前幾天晚上，程老太太還在與兒子描繪將來如何將老房子翻新的美景，講得那個真、講得那個美，程明都快要倒在媽媽懷里歌唱世上只有媽媽好了。
可現在呢？
不知為何，甦宛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很痛快，因為程明生氣了，生的還是他老娘的氣。一萬塊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可讓程明看清他媽媽的真面目，也算值得。
退一萬步講，就算這個房子沒賣，她也住不上，這是其一其二，老太太沒這一萬塊，喪事錢也是算到兄弟倆人身上，最後只怕還是他們夫婦花得多。
甦宛立即神清氣爽了︰“姑姑、大嫂，那現在怎麼辦？”
她的神情語氣落在另外兩個女人的眼中，是要與她們同仇敵愾的信息，頓時也斗志昂揚︰“怎麼辦？我們一起找老太去，這筆錢必須拿出來！”
程大嫂一面說一面捶了一下沙發，以表示自己的決心。
程明有點難過，自己的老婆怎麼與大嫂這樣的人攪和在一起了。
“現在這麼多親戚，就不要再講了。”他低低地說了一句。
程大嫂和程姑姑根本無視他的話，將孩子從甦宛手上抱過去，住程明手上一扔，拉著甦宛就往外跑。
農村辦事，鄰居都會自發幫忙，而且以婦女為主。現在三個人從樓上下來的氣勢，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婆媳大戰一觸即發，誰不想看看好戲？
“我們和甦宛商量過了，她也贊成你將錢拿出來！”見面程老太太，程大嫂劈面就說因為關系不好，她從不叫婆婆“媽”。
程老太臉色一變，剛想開口。程姑姑又堵住了她的話︰“嫂子，上次可是說好了的，這錢是拿出來給媽辦喪事的，你也答應甦宛回來就拿出來，大家都听見的。”
程老太太一向看不起這個姑子，臉一擺︰“我和我家媳婦商量事，粉鳳你說什麼話。”
“我說什麼話？這兩個是我佷媳婦，我幫孩子們說話，在理！”程姑姑聲音比她更亮。
甦宛有點吃驚，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是什麼讓姑姑也敢起來反抗婆婆了？
程老太太吃了兩人的癟，明白今天難討便宜，便又將主意打在甦宛身上︰“宛兒啊，媽的乖乖，你看看她們兩個！媽有沒有錢你還不知道嗎？乖乖啊，只有你孝順喲！”
眼看著婆婆又要流著眼淚、熱情萬分地撲向自己，甦宛急忙閃到姑姑身後︰“媽，孝順老人是應該的，可老人也要疼我們小的不是？您有沒錢我不清楚，但我是肯定沒有錢的。剛才听嫂子說你有賣房子的錢，這也是你心疼我們小的，早早為奶奶的事準備下錢，雖然你賣的是當初答應給我和程明的房子，但我也不與你計較了。這錢先拿出來用吧，然後除去人情，還差多少，我們兄弟兩個再分攤。”
“就是，”程大嫂立即附和，“一代管一代，照理這事都輪不到我們出。但現在甦宛這樣講了，我也就答應這樣辦了。”她心中有數，拿了這一萬出來，加上人情什麼的，也貼不了多少。
程姑姑又加上一句︰“嫂子，孩子們可不錯啊，你可真有福氣。”
這句話像根針一樣，刺得程老太太心疼︰“我那錢是定期”
“利息多少，我來出！”程大嫂立即搭了一句。
老太的主意打得好，次次都用這個做借口，讓甦宛出錢。現在她兒子在甦宛那里上學，為了兒子好，她也得護著甦宛一點，畢竟孩子的費用她一分都沒有貼給弟媳婦，心里也有些過意不去的。當然，這利息她也只說說而矣，不會真給老太。老太要敢要，她敢罵到她臉上去。
眾目睽睽之下，程老太太只能無奈地取出了存折，別提有多肉痛了。翻著眼白的眼楮從兩個媳婦的臉上飄過，恨且怒。甦宛沒有看到，程大嫂卻看到了，不過，她從來不在乎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