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定下的主題是京劇，生旦淨末丑五張畫與妖艷靈蛇相呼應，系列名謂之《魅》。
水彩與水墨的結合並非國畫傳統，近幾年來卻也多有人進行嘗試。這一次我算是大著膽子跟隨自己的靈感將自己的水平發揮到了極致，雖然答應了左教授不再通宵，但一旦投入進工作里卻又忘了時間，以至于最後交稿的那一天仍舊昏昏沉沉清楚感受到身體眼中缺乏睡眠與營養。
“吃飯。”左教授板著臉直接推門走進了畫室里，真是半點**都沒有給我。
我哭笑不得地抬起頭來︰“您就不怕我在換衣服嗎？”
“換什麼？”左教授一臉嫌棄地看了一眼我五顏六色的白t恤，吐槽道，“要換的話你早就換了。”
我無奈地撇了撇嘴︰“您就當這是我藝術家的怪癖不行嗎？非要這麼取笑？”
我的確有一個壞習慣，畫畫的時候隨手就喜歡拿佔了太多水的畫筆往自己身上抹。別說是衣服了，脖頸和大腿露出來的皮膚上也有不少還沒有洗干淨的水彩顏料。
左教授的笑罵毫不留情︰“明明還稱不上是藝術家，怪癖倒是已經培養出來了？”
我頓時哭笑不得︰好的吧，論毒舌我哪里能夠比得過左教授？和他爭辯是我不識好歹以卵擊石，難怪讓左教授牙尖嘴利說得無言以對。
看在他紆尊降貴給我送飯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
我擦干淨了手，從左教授那里將盛著食物的托盤接了過來。
我的伙食完全不像是在女僕的等級，反而讓我想起高考前夕我媽每天給我做好吃的那會兒的節奏。
左教授這樣的導師，也真是做得盡心盡力，可是在我這有心人看來，他的關切自然而然比師生之間的關切又多了幾分。
他到底是遲鈍還是腹黑到了極點，才如此無微不至故意讓我浮想聯翩？
我哭笑不得，只能將所有不純雜念摒棄，一筆筆勾勒雛形、一層層鋪疊色彩。
一個月的期限轉瞬即逝。沒有了課業的壓力，我幾乎如同貝殼之中的寄居蟹，吃穿住行都在畫室里，若不是偶爾會被似乎對養生頗有門道的左教授粗暴地從畫室里拖出去曬太陽，我的身上大概已經長出了蘑菇。
所謂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我這段時間的付出收獲頗豐。
不僅五張畫作按時完成、技藝也有了質的飛升，但最關鍵的是，我與左教授之間的關系早已經不再是最初時那疏離的師生關系了。
雖然仍舊沒有想著我想要的方向在發展，但左教授如今對我已經多了一份親昵。即便是長輩對晚輩的友好和寵愛，對我來說也是極大的鼓勵。畢竟如果左教授能夠跨越師生關系的視角，那對我來說就等于是游戲降低了難度等級。
師生之間的隔閡是倫理、是道德。但是長輩與晚輩之間除了鴻溝般的年齡距離之外，剩下大概就只有觀點上的差異了。
不算什麼。
我得意洋洋地偷笑，上樓讓左教授來幫我給畫裱框。
梅姨剛剛給他送了新泡的茶，此刻正準備將茶壺茶杯收走。她看到我對待左教授這老實不客氣的模樣，頓時冷哼一聲︰“什麼東西。”
“梅姨。”左教授皺起眉頭，第一次對這個蹬鼻子上臉得有些過分的佣人主管露出了嚴厲的表情。
然而，梅姨卻完全不將他的尷尬和怒意放在眼里，冷哼了一聲托起茶盤自顧自就離開了，那囂張的態度哪里像是在別人手下做工的樣子？
我看得目瞪口呆︰“您家里的人還真是……別具一格。”
“梅姨與我有老交情。”左教授無奈地解釋了一句，“她也算是我的長輩，而不是普普通通的佣人。”
這樣的解釋像是在給那個壞脾氣的老太洗白。但我怎麼忍心讓左教授為難，就算心中覺得梅姨真的是很欠扁，嘴上我也只會一口答應下來。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又不是真的在這里和左教授長期同居。
展覽的事情搞定之後我就要住進新分配的宿舍了。到時候與左教授見面恐怕只會在校內，我就不信那個梅姨的手能夠伸得那麼長？
至于女僕的工作，我每天晚上來這里花上四五個小時打掃，照樣拿我的高額工錢就是了。
雖然左教授的別墅的確是我最終的入住目標，但是我要的是堂堂正正在征服他的心之後入住，自然不會因為某些外部條件因緣巧合住進來之後就厚著臉皮就死賴著不走。
我對著左教授笑笑︰“不說那個，您來幫我裝畫啊。我一個人弄不好。”
左教授點點頭，對于我寬宏大量的反應似乎很滿意。
至于讓他幫忙裱框，也的的確確是我個人技術不足。我喜歡畫畫，卻從未參加過正式的畫展，自然也就沒有那個閑心給自己的作品裝裱了。說到底我享受的是畫畫的過程，至于畫完之後，我卻總是會很快就開始嫌棄自己的作品。
所以不要說什麼裱框掛起來了，小時候的作品恐怕都已經被我親手銷毀。如今想來雖然有些可惜，但我更多的是慶幸自己已經將黑歷史處理干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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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每畫一張圖就巴不得裝個框掛起來的人，我只能表示自己內心的崇敬。
應該是非常自信的人，才能夠做到將自己的每一張作品都視作珍寶好好儲藏吧。
在左教授的幫助下我成功地將珍貴的畫作裱了起來。我看著大型相框中有模有樣的作品，心中頓時充滿了成就感。
左教授同樣很滿意︰“成品比效果圖還要漂亮。楚歌，你的天賦果然很高。只要這麼好好努力下去，一定會有很高的成就。”
沒有什麼比左教授的贊揚更讓我歡欣鼓舞的了。我想自己這樣大概真的很多沒有志氣，那麼多辛苦完成作品之後的喜悅竟然還不如左教授幾句表揚帶來的快樂足。這又一次證明了顧梳佳那個半調子心理學家說得並沒有錯︰女人果然是動了情就毫無智商的動物。
這時，只听左教授溫柔地提議︰“要不要我送你去會場？”
我搖搖頭，雖然遺憾，卻不得不拒絕他無比誘人的提議︰“我答應左江鈺了，一會交完稿子陪他喝個下午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