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
是所有人纏繞在胸的困惑。
也是沈芙繞不過去的問題。
不通醫理，怎麼能夠準確施針呢？
眾人都眼巴巴地瞧著，等她給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
沈芙有些為難地攤了攤手，微微笑道︰“這個問題練會了卓家針法就自然解決了。”
反過來就是說，練不會的，你當然就不知道這是為何。
給你說也，說不清楚。
在座的年紀略大些的太醫都曾經苦苦鑽研過卓家針法，卻沒有任何收獲。
有不少人質疑，林家是不是上交的並非真的。
陳院正說，卓家針法有著心法，因為沒有獻上心法，所以練不成。
只是神針娘子都已經死了，又到哪里去討要心法？
一听說卓家針法的傳人又再次出現，個個都恨不能得到她的釋疑。
沈芙的回答，就是推脫。
李太醫看了看失望的太醫們，突然發問︰“那麼你又是如何練會卓家針法的？”
既然如此，你就說說你是如何練會的好了。
知道你是如何練會的，他們就能從林侍郎獻上來的針法中揣摩出來竅門。
若是揣摩不出
那自然是林家人獻上的針法有問題。
又或者是沈芙藏私。
陳院正的臉色有些難看。
太醫們大都是世代相傳的絕學，即便是有了緣法師從他人，也會謹遵師傅教誨，絕不會輕易將醫術外傳。
大家也都不會輕易對旁人的家傳之秘產生覬覦之心。
講究點的還會避嫌。
李太醫這麼發問，不過就是欺負沈芙沒有長輩教導罷了。
而這些太醫們，也對卓家針法起了覬覦之心，一點都不在乎顏面，眼巴巴地望著沈芙。
他突然想說點什麼，但是又沒有那個立場。
他們這群人之所以會濟濟一堂在此，為的不就是卓家針法嗎？
只是看著酷似林芸娘的那張小臉
陳院正的手在袖中緊握成拳，放在身側，木著一張臉，只兩只眼楮精光四射。
沈芙有些茫然。
“自然是卓家祖宗教會的，卓家祖宗之所以選擇我傳授針法，也是看在我身上有卓家血脈的緣故，並且要求我替卓家揚名，不讓卓家的針法就此斷絕。”
沈芙的話完全沒有半點問題。
不是卓家人，人家為什麼要傳授你卓家針法呢？
你這樣問又有何意義呢？
李太醫豈是三言兩語就能被擊退的，勢在必得地道︰“只是你的外祖已經獻過卓家針法，朝廷公之于眾，任何人都能學卓家針法。”
“對啊，卓家針法已經公之于眾了，並不只是卓家人的針法。”
原本已經打退堂鼓的幾個太醫們又卷土重來。
雖然覺得不道德，但是，要怪也只能怪你的外祖父。
沈芙還要靠外祖家，又怎麼能夠說自家外祖父做的錯了呢？
既然沒錯，自然就要說個清楚明白。
“對啊，任何人都能學。”
被這麼多人為難，沈芙一點都不生氣，還重重地點頭。
眾太醫有些得意。
小姑娘也就是出來裝大人，沒有經過什麼風浪，幾句話就被拿住。
沈芙清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就像是玉珠子滾落在了金盤上，發出金玉之聲，悅耳極了。
只是說出來的話就不那麼悅耳了。
“四書五經是聖人留下的學問，人人都能學，能學成入朝為官的又有幾個？”
“狀元也不過是三年才有得一個。”
“卓家針法公布于眾，但學它的人自然比不上讀四書五經的多了。”
“世上讀書人這麼多，能中舉的都需要幾十年寒窗苦讀，學卓家針法學到了十年的又有幾個？”
沈芙笑嘻嘻地看著面前啞口無言的太醫們，補充道，“我開始學習針法的時候，才只有五歲，于懵懂之間學會了習針，具體的已經記不清了。”
“每天在夢里學針，醒來能記得的十分有限，到了八歲，就再也沒有學過任何新的東西，全靠之前背下來的卓家針法口訣在練習了。掐指算算，到如今也學了十年有余，才堪堪入門。”
“卓家祖宗說這全都靠一個悟字，卓家十三針，每一針都需要開悟一層，若是開悟不了，便停滯不前，只有等到悟透十三針，才能完全明白這十三針的底蘊。”
“我年紀尚幼也沒有學會幾針，自然是什麼都說不出來的。”
說完了，便是微笑。
繼續微笑。
這一番話讓人無懈可擊。
她學針的時候年紀尚幼，稀里糊涂就上了手，就這樣，人家也已經練習了十余年了。
你們這些學不成的，學了多久？
是不是也應當苦練個幾年再來說話？
就算是練了幾年一無所成，須知，這個世上讀書讀了一輩子，到老還是個童生的比比皆是。
有的連死都還沒有中過童生呢。
天分不夠，只有怪爹媽沒有生的聰明些。
陳院正笑著道︰“卓家針法公布了這麼多年，無人能學會，原來是這個原因。謝謝百草堂主人解惑。”
沈芙仔細地看了看他，才笑著道︰“無妨，無妨，今日我得到前輩們的答疑，收獲良多，才應當謝謝諸位了。”
太醫們臉上什麼神情都有。
有人不信，但也無奈。
有人半信半疑。
還有人低頭不語。
陳院正清了清嗓子，道︰“神針娘子在世時，我有緣和她結識，也曾問過這卓家十三針為何旁人都學不會的道理。”
“她說入門針法本就極難，更何況是卓家針法，普通人須得前輩傳授心法領入門，可這心法又須得悟透十三針之後才能說的清楚，那時才有資格傳授給徒弟。”
“神針娘子尚未參透便已仙逝，我還嘆息，這卓家針法莫不是就此失傳了。”
“沒想到，你竟然得到了卓家祖宗的傳授。”
這些話，也從旁應征了沈芙前面說的那些話，徹底了杜絕旁人前來求學的可能。
沈芙垂下眼眸，聲音哽咽地道︰“原來母親也是這樣說的。”
太醫們的臉上都訕訕的，好不難看。
既然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眾人都作鳥獸散，沈芙道︰“請陳院正留步。”
“陳院正，這是百草堂堂主投桃報李嗎？”李太醫壓根不掩飾嘲諷和不滿。
此言一出，陳院正身旁的幾位太醫的臉色都變了變。
沈芙投桃報李，難道是要說卓家針法之事嗎？
那可是一大塊肥肉。
誰都想上去咬一口。
偏偏卓家針法還曾經公之于眾，讓他們的貪念順理成章，甚至自己都不覺得齷齪。
陳院正笑著道︰“莫非她會將卓家針法的心法交給我不成？”
“那也不是不可能啊，說不定她見你是神針娘子的故人，一時大方也未可知。”
“原來李太醫今日處處和百草堂主人做對，並無私仇，只是為了這卓家針法，倒是我誤解你了。”
李太醫氣結︰“你”
陳院正輕輕一笑，“我什麼？”
“我勸你別信口胡言。”
“卓家的東西，若是誰都能學，九善堂也不會到現在都無主了。”
“百草堂主人年紀雖本事卻大，脾氣也不會她不留下我，難道還要留下你這個處處為難她的人麼？”
眾人點點頭，臉色都正常了幾分。
事實證明，卓家的東西即便是獻出來了，也是一樣的學不成。
即便是卓家人，能學會的也是極少數。
不然，九善堂豈不是誰都能管了？
心思轉過來了，態度也就發生了改變，個個上去攔著李太醫道︰“李太醫，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必為了個方子心里不舒坦？”
李太醫︰“我哪里是為了”
趙太醫連忙扶著他出去了，還大聲勸道︰“李太醫，你就是有些小性子，陳院正給沈大小姐面子，就是給咱們自己留面子，你別不信，回去想想就知道了。”
李太醫腳不沾地地被拉走︰“連你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