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郡領鐘離,陰陵等十四縣,兩縣相接,疫情饑患亦是相似無異,民愈艱辛,山中禽鳥同樣乏食少水,于是常有山狐野狼等猛獸從山林奔出,擇人而噬,吞食尸肉,于是道路之上,殘骸腐骨隨處可見。
鐘離去陰陵僅有一條大路,兩側榆楊經數遭饑民啃食早已只剩森白之干,其上僅余稀疏枝干,于這初夏之際,卻生不出半點芽兒來。樹下不時可見亡者骸骨,有的缺臂腿,有的則胸腹內髒器已被不知名的野獸掏得零散落在體外。
往日康莊之路,如今卻變森然鬼蜮,添腹之物斷絕,勢必成為了死亡之途,饑民跨縣覓食,見此之狀,也不在從此經過,如今已是無半點人煙。
路外之側灌木林中忽的想起輕淺的 之聲,只見一只灰色的狐狸小心翼翼地露出頭來,暗淡的眸子閃爍著饑餓的幽光,向殘骸腐肉之處周圍環境凝視了片刻,見無人影或其他野獸,便迫不及待奔躍而去,尖齒狠狠地撕咬在殘余地腐骨之上。
“哧”,灰狐從腐骨上試圖啃噬了幾次,發現已無半點血肉,便齜牙小聲嗚咽而叫。隨後轉頭望了望那些尚存的布滿蛆蟲與蚊蠅的腐爛髒肉,那是已不知經歷多少饕餮餓獸進食後殘余之物。
灰狐舔舐了一點腐肉後最終選擇了放棄,進食這些高度腐敗的爛肉最終只會使它距死亡更近。
灰狐最終無可奈何的緩步在枯敗的林干之間繼續細細尋找,試圖發覺幸運遺留尚未完全腐敗的尸體。
“嗚嗚”,一聲飽含喜意之聲從灰狐口中發出。貪婪之光泛于灰狐的眸子中,正倒影著一具新鮮的‘尸體’。膚肉上沒有一點腐敗之相,不同于那些餓殍尸身,血肉充斥著這具身體,仿佛天賜之物一般。灰狐快速地向‘尸體’奔騰躍去,貪婪,饑渴的回眸早早望向了最鮮美的大腿部,張口奮力咬去。
“啊”,一聲慘叫從‘尸體’口中發出。強壯的左臂下意識地向撕扯自己身體的野獸猛然擊去,一只大手猶如攜雷霆萬鈞之勢,將灰狐狠狠抽到了十余步開外,劇烈地疼痛使得灰狐直接昏迷了過去。
“朕,這是在哪里?”,‘尸體’醒來,望著這森然鬼蜮之地,只覺場景莫名有些熟悉,像極了當年受戒皇覺寺後,乞食化緣所見的一幕幕。
“朕已死,猶在夢中?”,‘尸體’只覺腦中混沌未清,明明自己已橫掃天下,北滅蒙元,建千古未有之帝業,號為洪武。最終蒼然白發病臥龍床之上,行將就死。
“蝶夢莊周?亦或是我?”,朱元璋怔立了半晌,感受著被野獸撕咬腿部而裂開的傷口上傳來的陣陣之痛,以及這一副氣血壯生的年輕身軀充斥著的力量,最終仰天而笑。
“真也罷,夢也罷,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既曾取得,何妨重頭再來”。
朱元璋豪邁一笑,向四周望去,只見不遠處一只灰狐猶在抽搐,想來剛才就是這孽畜咬在自己腿上,不由眼中泛出一絲狠色。朱元璋大步走上前去,一手將其輕松拎起。‘ 嚓’一聲,雙手使力,已將灰狐的脖頸折斷開來。
“這渾身氣力,比起壕州參軍之時尤勝數籌。也不知如今是何年歲,莫不得去皇覺寺一遭?”,將狐尸搭在肩頭,朱元璋不由思索了起來,此路他心中似有印象,離皇覺寺亦不遠,眼下之景還是先尋一容身之地,再作打算。
朱元璋起身而走,憑記憶向皇覺寺方向而行,走了兩日,不見一點人煙蹤影,饑渴了便飲食狐尸血肉,憑記憶終尋到了皇覺寺當初所在。
朱元璋望著當初寺廟所在,只見密林滿布,灌叢無數之地上,哪有什麼皇覺寺,連半縷人煙亦不曾有。
“莫非當真只是黃粱一夢?今夕又是何年?”,似是而非之景,矛盾之感縈繞心頭,朱元璋不由頓生沮喪之感,煩躁蹲坐在地上,試圖靜下心來細細思考。
忽然一陣灼熱之感在胸前燃起,皮膚被灼,疼痛難當。朱元璋急忙解開衣衫,發現乃是一塊白龍玉佩作祟。此玉乃是當年道門龍虎山所獻,言曰︰乃是帝皇之所配。朱元璋于是帶在胸前,少有離身。此玉晶瑩如雪,上有白龍盤踞,栩栩如生,卻暗無玉澤,如今卻熠熠生輝,龍相活現欲出,灼熱之力則漫騰似火。朱元璋舉玉而觀,只覺周身百骸如同置于爐中。
“帝名,朱元璋,建洪武之業。身份已證明,系統開啟”。一聲無悲無喜冷漠之音傳入朱元璋腦海。
“我是朱元璋,驅逐韃虜,北滅蒙元,並非幻夢?你又是何妖物?我為何在此?”,朱元璋听到此言,心中驚異,疑慮,忌憚之感不斷涌現,連連問道。
“我既是系統,洪武霸業著錄史冊,並非幻夢。你壽元已盡,故移身此地”,又是那道聲音回應入腦海。
“我真的已經死了麼?”,朱元璋聞听此言,心中生出寂寥落寞之感,塵歸塵,土歸土,千秋帝業也與他沒了干系,卻唯獨親情割舍不能,腦海里不由想起了諸王長孫的面容,晉王聰慧,燕王英武,周王慈仁。還有心中最放心不下的長孫允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