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仉二爺點了點頭︰“不光是頗離,在亂墳山的時候他們不知道放得是什麼煙,連我的驅魔香都受到了影響。”
孫先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看看那一片光潔的地面,抬起頭來問梁厚載︰“豫咸一脈在布陣上的造詣,算是寄魂莊脈最高超的吧?對方在這地方做了這樣的布置,是故意要引著有義來破陣……這里的陣法如果被破了,也許會引發其他的關?”
梁厚載點頭︰“就是這個意思。”
仉二爺用一種非常驚嘆地眼神看了梁厚載,咂了咂舌,但沒說話。
這時梁厚載又說︰“我記得之前看到這棟樓的時候,樓頂上有兩個和電梯間一樣大小的屋子,可上來以後,為什麼只有一個電梯間呢?”
我問他︰“消失了一個?”
梁厚載點頭,指著電梯間的左側說︰“那里的一間房消失了。”
仙兒立刻舉起燈籠,朝著梁厚載指的方向照了一下,電梯間的左牆和它左側的地面被狐火映成了一種淡淡的幽綠色。
但即便是被狐火照耀,那座消失的房子依舊沒有顯現出來,而且這間房原本應該出現的地方,地面看上去要比其他地方光潔得多。
片刻之後,馮師兄長嘆了一口氣︰“還好有厚載提醒我,不然就著了對方的道了。”
說完,馮師兄就快步來到了電梯間旁側,從口袋里捏出一小撮陰陽土,將它們灑向了電梯間的屋頂。
對馮師兄他們那一脈的傳承,我沒什麼了解,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干什麼。
就見那一撮陰陽土飛上天空之後,就像炸散的煙花一樣,快速朝四面八方飛了出去。
馮師兄站在原地沉思了一陣,接著他就在我們的注視下來到了電梯間右側,在牆壁上拍了幾下,牆上傳來了很正常的“啪啪”聲。
至少在我听來,那聲音就是普通的拍擊聲而已。
這時馮師兄沖我招︰“有道,幫個忙!”
我趕緊湊過去,馮師兄指了指那面牆,對我說︰“用青鋼劍砍這個位置,看清楚了,這個位置。”
我點了點頭,而後就甩動青鋼劍,狠狠砸在了馮師兄指的那片區域。
當青鋼劍堅實的劍身撞擊在牆壁上的時候,就听“鏗”的一聲,好像是打在了一面銅鏡上。
我听過銅鏡和鐵器踫撞時發出的聲音,那聲音,就是很厚的銅鏡被擊打時發出出的那種聲音。
果然,被我這麼一砸,牆上竟然憑空出現了一面黃銅鏡子,此時它已經被青鋼劍砸得變了形。
在牆頂上楔著一根食指長的銅釘,上面拴一條黑線,而在黑線的末端,就掛著這面正不斷震動和搖擺的銅鏡。
為什麼牆壁上會憑空出現這麼一面鏡子?我對陣法沒什麼研究,奇門遁甲也只是入門級別的,這種事,我解釋不了。
對于這種陣法上的東西,我通常都只能用肉眼去看,看到的是什麼樣的,它在我的印象就是什麼樣的。
當這邊銅鏡出現以後,樓頂上的情景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地面上有了塵土,磚板間的縫隙里還有光澤閃爍,里面似乎是夾了一些小型的金屬片。
可之前在樓頂上出現過的另外一間房子,卻依舊沒有出現。
馮師兄看了看銅鏡,又抬起頭來,望向了夜空的月光。
我也抬起了頭,朝著月亮那邊看去。
我記得在銅鏡出現之前,天上的月亮是一瓣略帶凸起的半月,可現在再看,半月卻成了牙月。唯獨那月光,依舊明亮,一點也不像是從縴細的月牙上散發出來的。
可當時應該是陰歷的月旬,月亮原本應該是接近于完整的圓才對。
馮師兄走過來,用轉動著鏡面,隨著銅鏡的轉動,月亮的形狀竟然也在變化,它先是變得越來越寬、越來越圓,之後又變得越來越細、越來越窄,唯一不變的,還是從星空潑灑下來的明亮月光。
最後,月亮完全消失了,周圍的情形又發生了第二次變化。
此時的天台上已經能看到很厚的積塵了,在地面上還瓖嵌著許多巴掌大小的鏡子,它們也以不同的角度嵌在地上的水泥,反射著月光。
而在天台最靠北的位置上還擺著一張供桌,上面陳放著一面四稜鏡,月光落在這面鏡子上之後受到反射,分別照亮了天台的四個角落。
在西北方向的角落里,還撐著一只竹竿,上面挑著一支淡紅色的燈籠。
燈籠皮似乎很厚,里面的火光也不算太旺,燈火閃動間,燈籠皮上還不時泛出一種帶著些油膩的光澤。
馮師兄看著那個燈籠,猛地皺了兩下眉頭,嘴里嘀咕一句︰“好陰的陣法。”
之後他又對仉二爺說︰“二爺,麻煩您拆了那個燈籠吧。”
仉二爺也沒廢話,一個箭步走上去,隨就將燈籠扯了下來,他將臉湊到燈籠口上,大概是想吹滅里面的燭火,可就在這時候,我卻發現仉二爺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他最終還是吹滅了燈籠,之後又從牙縫里出一口氣,很簡短地對我們說︰“人皮。”
說話間,他將燈籠托了起來,讓燈籠的底部正對著我們,就看到燈籠底是一張被拉直了的、完整的人臉,眼楮、嘴巴和鼻子都用針線縫了起來。
黃大仙看到那張人臉的時候明顯有些不適,將臉轉到了一邊,其他人倒是沒什麼反應,就連我們幾個小輩,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了。
馮師兄似乎對那支人皮燈籠並不上心,他蹲下身,仔細看了看那些嵌在地面上的鏡子,又嘆了口氣,說︰“還好剛才厚載提醒了我,這些鏡子都是關啊,處理得稍有不當,咱們都得遭殃。”
馮師兄說話的時候,還朝著我身後指了指。
我轉身去看,才發現憑空消失的那間屋子現在又出現在了電梯間的左側,在這間屋子的房頂上放著一個碩大的油桶,很多縴細的鋼絲從地面上鑽出來,和油桶的底部連接著,正沖著油桶的地面上,還有一根點燃的火把。
看樣子,這些鋼絲應該都是和地上的鏡子相連的,只要觸動了那些鏡子,油桶就會翻。再看看師父他們站立的位置,離這間屋子也就是不到兩米的距離,如果汽油蔓延看來,有好幾個人都會被火焰吞噬。
說實話,油桶的這道關布置得很粗糙,但可怕的是,就在剛才,我們根本察覺不到它的存在。
馮師兄一把扯下了牆上的銅鏡,將它塞進了電梯間的門縫里。
仉二爺和孫先生則滅了火把,去除了屋頂上的油桶。
在馮師兄他們忙忙碌碌的時候,梁厚載環抱著雙,若有所思地來到了我身邊。
“道哥,你不覺得奇怪嗎?按說,咱們上樓的時候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樓上的人早就該發現我們了才對,可為什麼咱們在樓頂上折騰了大半天,他們都沒有出阻礙我們呢?剛才有那麼精密的陣法擋著咱們的視線,對方如果對咱們下,肯定能佔盡便宜,可他們為什麼沒這麼做呢?”
其實梁厚載說的,我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琢磨。
藏在屋頂上的人遲遲不動,要麼就是因為有事脫不開身,要麼就是已經逃走了,再要麼,可能就是根本沒把我們這些放在眼里,他還沒玩夠。
我看著梁厚載,問他︰“你是怎麼想的?”
梁厚載搖了搖頭︰“這件事我也想不通了,我就是覺得這棟樓上的氣息太怪異了,好像除了咱們幾個之外,樓上根本沒有其他活人。道哥,你說,我會不會是判斷錯了,其實樓上根本沒有人?”
我仔細回想了一下,拍拍梁厚載的肩膀︰“不會,你的判斷肯定沒錯,樓上有人,而且這個人現在還在這里。”
梁厚載有些疑惑地問我︰“是嗎?你怎麼這麼肯定?”
我笑了笑,沒說話。
其實我只想說兩個字︰“直覺。”
直覺告訴我,梁厚載的判斷沒有錯。
不過說實話,我對自己的直覺向來沒什麼信心,即便師父說,像我們這種常年修習小推算術的人,直覺會比普通人強一些。
可直覺這個詞應該如何解釋,就連師父也說不清楚。我知道它的字面意思就是“沒有經過理性推理的第一感觀”。可為什麼對于有些人來說,這種毫無根據的感觀卻每次都非常精準?
毫無根據,卻又精準,這根本就是一個悖論。直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馮師兄和仉二爺一行人折騰完油桶,就開始猶豫要不要進之前被隱藏起來的那間屋子。
仉二爺和馮師兄是打定主意要進去看看的,可孫先生卻非常反對,他是認為對方對我們的了解太深,我們離他們越近,周圍的布置就越是凶險,現在我們這群人來得很匆忙,幾乎沒有什麼準備,對方卻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以逸待勞。
和這樣的對高招,我們沒有勝算。
不得不說,孫先生的話是很有道理的。
可他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現在劉輝還在那些人上,如果劉輝就在這個屋子里,而我們沒有進去,就無異于眼睜睜看著這條命死在了敵人上。
在場的人大多是長輩,我沒有說話的資格,就抱著听著他們討論,在這期間我師父也一直沒有說話。
直到孫先生和仉二爺停了口,師父才對他們說︰“打頭陣的人是有道,按照行規,下一步怎麼辦,他說了算。”
沒錯,即便我是小輩,可在我們這個行當里,決定下一步如何行動的人,終究還是我這個打頭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