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個人被我們壓著,可他說話的時候卻絲毫不見慌張,而且他的口音也不是我們那地方的。
我一看就知道這家伙沒說實話,就給仉二爺使了個眼色。
仉二爺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我退到一邊,他則走過來,蹲在我剛才的位置上,語氣平淡地問那個年輕人︰“你叫什麼啊?”
仉二爺一出馬,那人明顯慫了,他縮著腦袋趴在地上,完全不敢和二爺對視,就連他身旁的卯蚩種,臉上的表情都變得非常緊張。
見那人不說話,仉二爺又對他說︰“你剛才說,你是鄰村的?會說當地的方言嗎?”
那人依舊是縮了縮頭,不說話。
仉二爺突然笑了,略帶著些玩味地說︰“真是,說瞎話不打草稿。還鄰村,亂墳山方圓二十里就這麼一個村子,鄰村,哪來的鄰村!”
他一邊說著,一邊伸抓住了年輕人的領子,將那個年輕人提了起來。
誰知就在仉二爺將他拎到半空的時候,他卻突然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淡藍色的東西塞進了嘴里。
這家伙的速度非常快,我只看到了那東西是淡藍色的,根本沒看清它到底是什麼。
仉二爺似乎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趕緊伸去捏那人的嘴巴。
那個淡藍色的東西好像是毒藥,年輕人將它吃下去以後,還沒等仉二爺將他的嘴巴捏開,他的身子就開始劇烈地痙攣起來,從他半張開的嘴巴里還溢出了大量的白沫。
很快,白沫出現了血色,幾秒鐘之後,從他嘴巴里出來的直接就是血沫了,同時有溫熱的鮮血從他的鼻子、嘴巴和耳朵里快速流淌出來。
我師父立即轉過頭,對馮師兄說︰“快,叫救護車!”
在馮師兄拿出電話來之後,仉二爺取出了匕首,用匕刃蘸了一下年輕人嘴角的血沫,銀亮的匕首一經接觸到那些血跡,上面立刻泛出了濃重的烏黑。
仉二爺收起匕首,朝我馮師兄擺了擺︰“別叫救護車了,毒性太強,這人已經沒救了。”
說完,他又指著卯蚩種對孫先生說︰“老孫,你搜搜他的身,這些人身上說不定都帶著毒藥呢。”
孫先生“誒”了一聲,就在卯蚩種身上翻找起來,不多久,就從卯蚩種的口袋里摸出了一顆淡藍色小藥片。同樣的藥片,劉尚昂也從李虎身上搜出來一顆。
孫先生將其一顆藥丸遞給仉二爺,而仉二爺隨後的舉動卻把我嚇了一跳。
他竟然將那顆藥丸放進嘴里,嚼了嚼,直接咽了下去,幾秒鐘的時候,仉二爺寬大的身子猛地抽搐了幾下,在他臉上也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
可除此之外,他終究沒有像服毒的年輕人一樣倒下,他的身子抽搐兩下之後就恢復了正常,擰在一起的五官也漸漸舒展開了。
仉二爺用舌尖舔了舔嘴角,說︰“這種毒是直接作用在心髒上的,幾毫克就足以致命,這幾個人帶著這麼大一顆藥丸行動,看來是抱了必死的決心啊。”
听到這番話,我突然又想起了二龍灣的那些佣兵,當初他們也是這樣,一發覺自己有被俘的危險,就集體飲彈自盡。
仉二爺蹲下神,兩眼緊盯著被壓在地上的卯蚩種,不由地皺了皺眉頭︰“你們這些家伙,連死都不怕,估計現在不管我問什麼,你們都不會招供了?”
卯蚩種沒說話,只是惡狠狠地瞪了仉二爺一眼,目前來說,他是唯一一個見到仉二爺卻沒有縮頭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那雙憤怒的眼楮里,還有帶著深深的怨氣和絕望。
我也不知道那種絕望究竟來自于什麼。
仉二爺嘆了口氣︰“算了,你現在不想說,我也不急著問你。咱們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
說完,仉二爺又招呼大家拿出繩子來,把卯蚩種和李虎給綁了。
拿繩子綁人的是馮師兄和黃昌榮,他們捆得很仔細,連同卯蚩種和李虎的五根指和腳趾都被繩子固定起來,渾身的關節沒有一處能活動的,之後黃昌榮又將他們兩個吊在了樹上,說是這樣一來,兩人身上使不出力,腳上又不沾地,是絕對逃不掉了。
李虎和卯蚩種是抓住了,可如何才能撬開他們的嘴,卻成了我們眼前的大難題。
還有一個紅衣老者沒現身,他很有可能是這次案件最關鍵的人物,可我們如何才能引他現身呢?
大家在卯蚩種和李虎身邊圍成了一個圈,一邊默默打量著他們,一邊在沉思,每個人都在沉思。
在我們這個行當里是有規矩,抓人可以,但不能動刑,更沒有刑訊逼供這一說。但也正是因為這種規矩的存在,讓眼前的事情變得麻煩了許多。
我覺得以仉二爺的段,絕對有辦法讓這兩個人開口,只不過他的段,大多都比較暴力吧。
我們默默盯著卯蚩種和李虎的時候,他們也用一種十分不屑的眼神看著我們,不對,不是不屑,而是憎恨和輕蔑,就好像我們這些人和他們都有著難以化解的血海深仇,又好像我們才是惡的一方,而他們則是正義的。
而在這樣的眼神之外,我意外地發覺他們兩個臉上都有一種怪異的絕望。
我很難去形容那種絕望帶給我的感覺,只是覺得,對他們來說,那種絕望並非來自于某個人或者某件事,而是來自于他們身處的這個世界本身。
我也不知道這樣說到底貼不貼切,可當時的我就是有這樣的感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看到卯蚩種臉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一下,而在李虎眼,則閃過一道精光。
我當時就意識到要有什麼事情發生,也就在這時候,黃昌榮指著窗戶那邊說︰“哪來的黃煙?”
所有人同時轉頭,朝著土房窗戶那邊張望。
就看見之前仉二爺擺在窗台上的那盤蚊香的確正慢慢飄散出黃色的煙霧,那股煙霧非常淡薄,如果不是之前有了黃昌榮的提醒,我們大概根本察覺不到它。
而且我感覺,這股黃煙,和卯蚩種他們之前用管子吹進來那些煙霧很像。
僅僅一個瞬間之後,從蚊香處散發出來的煙霧突然變濃,它就像是烽火台的狼煙一樣極速擴散,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侵佔了整個院子。
那股煙就像是夾了芥末一樣非常嗆人,它迎面而來,沖進了所有人的鼻子和嘴巴,在場的人都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同一時間,土房傳來“ ”的一聲巨響。
盡管那聲音听起來很短促,可我還是辨認出來了,那是炸藥爆炸時的動靜,緊接著,屋里又傳來一陣泥土散落的聲音,以及一陣摩托車發動的轟鳴聲。
有人炸開了土房後牆,要把劉輝劫走!
我心里這麼想著,本來是要提醒大家,可我剛張開嘴,就有一股刺激性極強的煙霧用盡了我的嗓子眼,我頓時就是一連串的噴嚏和咳嗽,根本顧不上說話。
這時候黃昌榮朝著窗戶那邊疾走幾步,他抬起,甩動的長鞭。
那支長鞭就像長了眼一樣,鞭頭直直地飛入了窗口。
鞭子飛動時帶起的風擊散了周圍的黃煙,我隱約看到窗戶另一側站著一個人影,從身材上看,是個稍顯縴瘦的女人。
鞭頭飛入窗口之後,傳來“啪”一聲脆響,可那個女人卻在這時候消失了身影。
我留意到黃昌榮在這時候用力皺了一下眉頭,剛才那一下,應該沒有打。
隨後黃昌榮又用力抖了一下臂,用鞭子打掉了窗台上的蚊香。
盤轉在一起的蚊香一經落地就摔碎了,隨著蚊香支離破碎,空氣的煙霧也快速變淡,直到一陣風從亂墳山上吹下來,這里的黃煙才算是徹底散了。
仉二爺一個箭步沖進了屋子,朝著後牆壁上的破洞望了一眼,又快速轉過頭來,有些焦急地朝我馮師兄喊︰“快,讓人把路封了,對方騎得是山地摩托車!”
馮師兄一邊掏出電話,一邊也快步跑到破洞那邊,我也跟著他一起來到破洞前,朝著外面看了一眼。
在土房後面,其實就是亂墳山的山路了。對方逃得很快,這才多大一會功夫就沒了人影,只不過,她在逃離現場的時候,在山路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輪胎印,那一看就是摩托車的輪胎,而且胎跡很深,說明車子的載重比較大。
這時候電話接通了,馮師兄也是十分焦急地說︰“建國,趕緊拉幾個人,在清平路上做一個攔截帶,把路口封了。”
因為焦躁,馮師兄的話說得有些含糊,可馬建國似乎听懂了,我听到他在電話里爽利地應了一聲“好”,接著就掛了電話。
仉二爺問我馮師兄︰“亂墳山後面是什麼地方?”
馮師兄看著地上的輪胎印,對仉二爺說︰“亂墳山後面原本是一片沼地,幾年前擴大市區的時候建了條新路,路是南北方向,南邊的路還沒修好,不通。開車的話,往北走二十分鐘就是一級路,對方騎著摩托車,應該要半個小時左右。”
馮師兄說著說著,好像又想到了什麼,又摸出來打通了馬建國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馮師兄就用很快的語速說︰“聯系交警隊那邊,告訴他們,現在橡膠廠爆炸案的主要嫌疑人就在清平路上逃竄,讓他們留意查看清平路上的交通攝像,另外,你找幾個人堵住東鄉那邊的入口,如果嫌疑人進了東鄉,咱們就很難找到他了。”
馬建國依舊沒有廢話,麻利地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