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莊師兄和馮師兄的話讓我腦子有些轉不過彎來,不過我還能大體听懂他們的意思。
師父緊緊皺起了眉頭,他看了我一眼,問我︰“有道,你還記得那個假王大富嗎?”
听師父這麼一說,我立刻就明白了師父的意思︰“那個假王大富,就是被陰玉復制出來的。”
王大富守著龍王墓,時常和陰玉接觸,師父的推測,確實是有可能的。
可在我心里,卻很難接受這種事。
復制人……這也太扯了吧,可我心里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望向了那條被復制出來的金魚,此時它正在魚缸里歡快地游著,如果不是看到了水面上浮著的那條死魚,我大概會以為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認為魚缸里的魚,還是我最初看到的那條。
但我知道它不是。
我心里亂糟糟的,努力回憶了當初在龍王墓里發生的事,問師父︰“梁子當初也進了主墓室,可他不就沒受到陰玉的影響嗎?”
進入主墓室之後,我們就一直和梁子在一起,可以確定,和我們一起離開龍王墓的那個梁子,就是梁子的本體。
師父摸了摸下巴,說︰“大概是因為他和陰玉接觸的時間比較短的緣故,陰玉還沒來得及發動,就被黑影竊走了。”
說完,師父稍微頓了頓,之後又說道︰“不管怎麼說,當初咱們在村子里見到的假王大富,很可能就是王大富的復制體。有學、有義,陰玉的事情除了咱麼幾個,還有誰知道?”
莊師兄想了想,說︰“還有我師父和趙師叔了,師父已經囑咐過我,讓我不要聲張。”
師父點了點頭,又對莊師兄說︰“尤其是王大富,這件事一定要對他保密。”
莊師兄皺了皺眉頭︰“可我總覺得,王大伯或許早就知道這些陰玉有復制能力。”
我師父望著莊師兄,問道︰“這話怎麼說?”
這時候,我馮師兄就在一旁解釋道︰“如果王大富不是一早就知道陰玉上具備某種不可思議的能力,他似乎沒有理由為了守護這麼一塊玉,而在龍王墓那種地方獨居這麼多年。對了,柴師叔,今天早上耿有博回來過一趟,說梁子今天晚上會在飯莊那邊擺酒席,幫你接風洗塵。”
師父無奈地笑了笑︰“什麼接風洗塵,他這是為了九州鼎的事來的。今天晚上的酒席都有誰參加?”
馮師兄搖了搖頭︰“不知道,有博也沒說,反正咱們的飯莊也進不了生人,就算有人作陪,大概也就是幾個寄魂莊的老雇主。”
說完這些,馮師兄又轉移了話題︰“杌齒的化驗結果也出來了。”
師父挑了挑眉毛,示意馮師兄繼續往下說。
就听馮師兄說道︰“那兩根杌齒的表面都殘留著微量的朱砂和煤,應該是有人曾煉化過它們。目前來說,里面出現異骨的唯一解釋,就只有葛洪的煉丹術了。還有血煞陣里的那張人皮我們也調查過了,人皮來自于縣城里的一個流浪兒,她失蹤于去年冬天,失蹤後,曾有人在她經常居住的橋洞里發現了大量血跡,但沒有找到她的人。另外,我們也收集了影尸腐化後留下的膿水,經過檢測,人皮和膿水的dna是匹配的,也就是說,出現在邪墓的影尸,就是被剝了人皮的流浪兒。”
听著馮師兄的話,我不自覺地瞪大了眼楮,可馮師兄的話還沒說完︰“最後一件事,是關于羅有方的,他在離開黃家莊的兩個小時之後,就出現在了海南。沒有人能在兩個小時之內從東北趕到南海,除非這個世界上有不只一個羅有方。我們懷疑,羅有方極有可能和王大富一樣,是本體和復制體並存的。”
馮師兄說完以後,我師父就皺了皺眉頭,問他︰“可羅有方身上的念力可不弱啊,不是說,陰玉對于身附靈韻的生靈不起作用嗎?”
馮師兄點了點頭︰“的確是這樣,所以羅有方的事,我們一時間也給不出定論。”
過了片刻,我師父又問道︰“影尸是怎麼煉出來的,你們調查過嗎?”
馮師兄依舊點頭︰“我前些天去找了狄保全,他雖然也說不出來影尸究竟是怎麼煉出來的,不過我大體對他講了一下血煞陣的布置和人皮的事,狄保全基本可能肯定,影尸必須活煉,也就是說……煉活尸,而且狄保全推測,這種邪尸,應該只能用女人的身子才能煉出來,男人身上陽氣太重,不容易成尸。對了師叔,我之前听有道說,那具影尸是羅有方召出來的?”
師父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用指不斷敲打著桌子,桌面上發出一陣陣悶悶的響聲,過了很久,師父才嘆了口氣︰“又是煉活尸,羅有方這個人,不能留!”
說完這句話,師父就陷入了沉默,莊師兄和馮師兄似乎也沒什麼可說的了,他們收起了桌子上的東西,又問我師父還有沒有別的事要交代,師父說沒什麼事了,他們才急匆匆地離開了煉丹房。
在這之後,師父就斜靠在牆上,不停地抽起了煙,一邊抽煙,還緊緊地皺著眉頭。
我知道師父在愁什麼,他是擔心,羅有方煉活尸的事,我師伯趙宗典也有牽連。
煉活尸,在我們這個行當里可以算得上是大忌,這種事一旦做了,就是正道公敵,永世不得翻身。當年我師伯煉活尸的事情,只有我師父在內的寥寥幾個人知道,他們不說,別人也不會知道。可如果哪一天,羅有方煉活尸的事被公之于眾了,這件事會不會將我師伯牽扯進來,會不會將寄魂莊牽扯進來,現在誰也說不清楚。
眼看快到黃昏了,師父才收起了煙桿,拍了拍我的肩膀,問︰“餓了吧?”
將近一天沒吃東西了,能不餓嗎?
我沖師父點了點頭,師父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光顧著想事情了,不小心把你給忘了。正好,今天晚上梁子他們不是要給咱們接風嘛,那就好好蹭他們一頓。”
我看著師父,師父也看著我。
幾分鐘前,師父還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怎麼現在看他,我卻覺得他心情好像很不錯似的。
師父盯著我看了一會,忍不住問我︰“怎麼了這是,你老盯著我作甚?”
我就對師父說︰“師父,我覺得你今天不大對勁呢。”
我師父再次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我說︰“你以前發愁的時候吧,一愁就是好幾天,間我跟你說話你都不願意理我。可是今天,我剛才看你好像還愁眉苦臉的,怎麼一轉眼就緩過勁來了似的,這不像你啊。”
我師父瞪我一眼,也不理我,徑直出了門,朝著門樓那邊去了。
我步並兩步地跟上師父,對師父說︰“師父,要不我叫著梁厚載和劉尚昂一起去吧?”
師父想了想,搖頭道︰“還是算了。”
我問為什麼,師父就說︰“梁子現在窮得很,你們仨都太能吃,我估計他沒帶那麼多錢。”
師父說著說著,自己就笑了。
我就奇了怪了,師父的心情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了,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麼。
莊師兄口的飯莊,其實就是鬼市外的翡翠山莊,山莊的後院有一條小路,可以直通鬼市的門市。
今年的鬼市已經在我開學之前就結束了,翡翠山莊的生意冷清得很,我們來到這里的時候,大廳里只有兩兩的客人,他們大多是在此地打尖的同道人,見到我師父進門,有幾個人就站起來朝我師父行了抱拳禮,我師父臉上也掛著笑,一一回禮。
經營這間店的人,是屯蒙一脈的陳有才、黃有奇兩位師兄,陳師兄負責後廚,黃師兄負責前台,偶爾也回到後廚那邊幫忙,師父和在座的客人打過招呼之後,黃師兄就湊了過來,小聲對師父說︰“梁子他們在二樓雅間。”
師父點了點頭,就帶著我上了二樓。
梁子他們所在的雅間就正對著樓梯口,當時雅間的門開著,我們一上樓,梁子就看見我們了,忙朝著我們這邊揮。
在他身邊,還坐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那個老人將一頭花白的長發扎成一個干淨利落的馬尾辮,他穿著一身青紫色的老式唐裝,在胸口的位置,還掛著一個亮銀色的懷表,我看向他的時候,他就一臉溫和地朝著我笑。
時過境遷,雖然他的樣子變了很多,可我還是很快就認出了他。
王大富,眼前這個老人就是王大富。一段時間不見,他身上那股邋遢已經消失不見,代之以一種平靜沉著的氣質,而且在他身上,我還能隱隱感覺到一種威勢。
他身上的威勢和黃家老太爺有些相似,都是銳利透著幾分老辣,只不過,黃老太爺的威勢是鋒芒畢露,而王大富身上的那股威勢,卻多了一份內斂。
屋里除了梁子和王大富,沒有其他人。
我們來到門口的時候,王大富才站起身來,朝我師父恭恭敬敬地行了躬禮,之後他就笑著對我說︰“這小子,才多久不見,長成大小伙子了。”
一段時間不見,王大富的語言能力已經基本恢復了,只是在說話的時候還稍微有些卡頓。
他說話的時候,梁子也沖著我不停地笑。
我感覺梁子今天好像有些拘謹,換成是一年前的他,肯定會突然沖上來,對著我狠狠擂上一拳,然後嘻嘻哈哈地跟我掰扯一陣子。
梁子讓出了主賓的位子,讓我師父落座,師父卻擺了擺︰“什麼主賓不主賓的,這里也沒別人,隨便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