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前的車開走了, 余真身無分文又黑又冷還是半夜, 除了跟許戈走她哪里也去不了。潛意識里她相信許戈不會傷害她, 沒有理由的相信。
小旅館走廊的燈很暗, 一間一間的門緊緊挨著,門板也不隔音, 時不時傳出些床板咯吱咯吱夾雜著男人的污言穢語。余真快走一步跟緊許戈, 她好像已經忘了把她帶來這種地方的就是許混蛋。
突然有一間的門打開, 余真被嚇到,許戈比她反應還快轉身將她按進懷里,他比她高出一個頭身體牢牢將她罩住一點衣角都舍不得露出來讓別人窺視了去。
開門的男人莫名奇妙看許戈一眼,垃圾袋放門口 一聲關上門。
余真在許戈懷里面紅耳赤,推他。
許戈順著她肩膀滑下去握住她手腕, “跟緊我。”
許戈牽著她一直到走廊盡頭, 敲門。
“誰啊!”里面的聲音很暴躁。
許戈沒作聲又敲一遍門。
“到底是誰,深更半夜找死啊!”許懷鵬猛拉開門看見許戈臉色大變,作勢就要關門。許戈一腳連門帶人懟開, 拉余真進去反手關門。
許懷鵬看一眼余真知道不好, 這小姑娘怎麼分分鐘就把他給賣了。
“錢呢?”許戈黑著臉開口。
許懷鵬賠笑臉,“你說你帶女朋友見老爸也不提前說一聲, 看我這里亂的, 我先收拾下啊。”桌子椅子床上亂七八糟扔著衣服,被子也扭成一團, 到處是煙頭。
“五萬塊, 還剩多少?”許戈冷聲質問, 余真心驚,他怎麼知道的?她的手腕還被許戈抓著,有點兒疼。
許懷鵬把衣服一卷往簡易櫃里塞,還給他倆倒了兩杯純淨水,裝傻道︰“什麼五萬,我不知道啊。”
許戈從褲兜拿出紙條抖開遞到他臉上,“現在知道了嗎?”
余真驚愕,許懷鵬寫給她的借條怎麼在許戈手上!她仔細回想,下晚自習的時候她從荷包里掏零錢買東西……不小心掉出來她沒發現被許戈撿了去?
許懷鵬臉上的表情也僵住,“這,這是……”
“還剩多少,拿出來。”室里的白熾燈照得許戈一臉寒氣。
許懷鵬搓手看上去有些怵許戈,小聲說︰“沒剩多少。”
“多少!”許戈快不耐煩了。
許懷鵬豎起一根手指。
許戈︰“一萬?”
許懷鵬︰“一百。”
余真瞪大眼楮,五萬塊一天還沒完就只剩一百了!
許懷鵬手搓得更急,“剛開始我是贏的,後面手氣越來越臭,一定是日子沒選對。下次我找大師幫我算個黃道吉日去,你還有沒有錢,這回一定翻盤!”
桌上的純淨水全潑他臉上,許戈扔下杯子,“清醒了嗎?這五萬塊你準備拿什麼還?賣血還是賣腎?”
有外人在許懷鵬被兒子這樣訓有些惱羞成怒,“臭小子,我是你爸,你這樣對我小心天打雷劈!”
許戈哼笑一聲,“你看看自己配作父親嗎?你甚至連我在幾班都不知道吧。”
許懷鵬臉上臊得慌,無言以對。
余真衣服上的hellokitty歡笑著窺視別人的隱私,這不道德,可是,它不想的,她也不想。
“欠了多少賭債?”許戈的聲音已經冷靜下來。
許懷鵬坐在床角低著頭,“……五十萬。”
余真覺得腕上一痛,許戈胸口起伏,“不是四十萬嗎?”
許懷鵬手肘撐著膝蓋捂住臉,“今天之前是四十萬,我今天……一共輸了十五萬。”
余真到這時才知道自己好心做了壞事。如果她沒有借他那五萬,他今天就不會輸十五萬。如果她沒有借他那五萬,他今天就進不了賭場。五十萬,許戈拿什麼還!
許懷鵬捂著臉肩膀抖動,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
“五十萬,以前對我們來說算什麼錢。”他低著頭默默起身,隨手拿件外套往外走。
“干什麼去?”許戈不動也不攔,許懷鵬站在門口,父子兩背對著背。
“賣腎。”許懷鵬拉開門就出去。
許戈站在原地無動于衷,余真嚇壞了著急扯他手臂,“你還不去攔住你爸爸,他,他……”
“他不會。”許戈松開余真,有些脫力坐床上,“他沒那個膽。”
余真站在那里,不知該說什麼。
許戈從褲兜里又掏出一張紙遞給余真,余真沒接,“借條,你爸爸寫過了。”
許戈挑眼看她,“不是借條,是賣身契。”
余真張大嘴,嚇到聲音結巴,“你,你……”
許戈起身,余真後退,許戈走近,余真一直退到門板上,退無可退。
“那五萬塊錢我現在沒辦法還給你,只能把自己賣給你。”許戈挨得太近,余真覺得呼吸都好困難,“不,不用了。我,我,不需要……”
“拿著這張賣身契,你讓我干什麼都可以,真的不需要?”許戈引誘的聲音好听得一塌糊涂。
“我,不需要你干什麼。”余真慌得眼楮都不知往哪里看。
“欠女人錢,傳出去老子以後混個屁。”
你簽“賣身契”就不丟臉嗎,腦子進水了!余真在心里吼。
許戈不由分說將“賣身契”塞她手里,“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你要我干什麼都可以,只能找我。”
余真從他認真誠懇的臉上明明看到狡詐。
“我能,拒絕嗎?”
“不能。”
余真低頭看著那張紙,“真的,讓你干什麼都行?”
“你看我的樣子像開玩笑嗎?”許戈說得鄭重其事。
“那你現在送我回家。”
許戈脫了外套罩她身上,“走吧。”
余真皺著眉要還他外套,“我不冷。”
“你的睡衣,很難看。”許戈嫌棄睨她一眼,拉著她出去。
余真在後面瞪他,什麼眼神,這是我最喜歡最漂亮的一套!
一去一回大概用了一小時,阿姨沒發現她不在。許戈送她到門口,余真要脫外套還給他。
“穿上,冷。”清冷的月光投下他單薄的影子,余真覺得他更冷,“……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
余真的手縮在他外套的長袖子里緊了又緊,“要不是我瞎借錢……”
許戈的手突然伸過來,手指捉一縷她散下的長發,滑滑的觸感生出貪戀。
“頭發不吹干會著涼。”
月光清淺,空氣里迷迭香織成柔軟的網,舍不得逃。
“嗯。”余真吸吸鼻子,推門進去。
許戈笑一笑轉身離開,背後又傳來開門聲,余真在黑夜里喊他的名字,很輕,“許戈。”他停下,回身看她。
“一切都會好起來,即使不是在今天,總有一天會的。”她說完跑進屋。許戈抬頭,二樓她的房間亮起燈,暖暖的顏色,心都要融化。
余真躺在床上手里撐著他的“賣身契”,不管是不是鬧著玩,有了這個至少他以後不能再欺負她吧。
事實證明,小姑娘還是太天真。
上午化學課在實驗室上,兩人一組不是按座位分,老師手里有學號,按學號分組。和余真分到一組的男生叫金雷,余真松口氣不是許戈太好了,雖然她平復了一晚今天見面還是很尷尬。許戈倒像沒事人似的,他和吳俊一組,他們在最後一個操作台離得余真很遠。
“你操作還是做記錄?”金雷聲音很輕怕嚇著余真似的。
余真回神,“我做記錄。”
金雷把記錄本遞給她,余真剛伸手還沒接到,記錄本被旁邊的手抽走。兩人同時皺眉轉頭,許戈拎著記錄本往余真身邊一站,“我們一組。”
“可是……”金雷不敢跟許戈叫板,他回頭向老師求助,老師這會兒被圍在中間給另一組同學做示範。金雷收拾自己東西老老實實去和吳俊一組。
余真瞪許戈,“你會不會太過份,我和金雷是一組我們得合作完成試驗。”
許戈低一低頭聲音在她耳邊︰“我是你的人,你要做什麼只能找我。”
余真鼓著腮幫,“你能講點道理嗎!”
許戈笑,“你能有點契約精神嗎?”
余真︰“……”
許戈手上操作滴管燒杯淡淡開口︰“我下午有個籃球比賽,你負責後勤。”
余真手上的筆尖把本子都戳破,壓著嗓子,“你打比賽關我什麼事!”
許戈抬一抬眼,“我不是你的人嗎,賣身契都簽了。”
余真臉紅,“那是……”
“你不對我負責誰負責?”
“你!”你大爺!這是余真第二回“問候”他。
許戈從球場下來,滿頭大汗,余真放下書起身遞條毛巾給他。球場上男生羨慕得什麼似的,有的嬉笑著吹起口哨。吳俊踢那些人一腳,“看什麼,都散了。”
余真裝听不見,剛開始她還會臉紅,越臉紅別人鬧得越歡,最後索性就當听不見。
“口渴,要喝水。”許戈躺草坪上四仰八叉。
“知道了。”余真收起書往小賣部去。
吳俊過來扔一瓶水許戈,他坐起來一口干完。
“哥,你怎麼把小真真收拾得這麼服服貼貼?”
許戈抬手空瓶子呈一道優美弧線正中垃圾箱,“瞎打听什麼。”
“我這不是汲取經驗嘛,大佬,帶我裝逼帶我飛。”
許戈勾一勾手指,吳俊趕緊湊近豎起耳朵。
“我欠她錢。”
“我靠,真我爸說的欠錢的是大爺啊!”吳俊感覺又驗證了一條“至理名言”。
“給她簽了張賣身契。”許戈說得慢悠悠。
吳俊張大嘴,“你欠她多少錢?”
“五萬。”
吳俊一口水噴出來,“我去!就五萬你能把自己賣了?你那別墅出租給劇組拍電視,一個月都不止五萬吧。”
許戈笑一笑。吳俊回過味,“噢——我懂了,大佬請收下我的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