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露重,一顆又一顆的露珠凝在秋草殘荷間,倒映著星輝月芒,隨著涼風的吹拂微微的顫動,猶如無數碎星遍灑大地。
漸漸的那露珠上倒映著的星月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層清冷的光,慢慢的那清冷的顏色里又帶上了一線金橙。
雞鳴陣陣,犬吠偶起。
覓音啃著一只炊餅,掃了眼桌上那兩盤寡淡時蔬,腹中的怨念越發的大起來。從小到大,夫人不吃的東西都給塞給她的。怎麼那只兔子就寧願擺著也不說給她吃。
好生的浪費。
晨霧輕薄似紗,朝霞的顏色從霧氣間漏下來,柔和而朦朧。
覓音對著窗外的景色,慢慢的用著飯。她心中想著事情,那美景她未曾看在眼中,那新鮮時蔬的清甜和炊餅散著的新麥香氣,她也沒有咀嚼出味道。
一餐飯用罷,覓音回到蕭佩兮的身邊,發現她正捏著那兩枚符,滿面的心事。
覓音覺得自己想通了關節。怪不得夫人不吃那烤兔子,也不肯給她吃。因為那是流觴送來的。
流觴是誰?侯爺的貼身小廝啊。
隨即,覓音又陷入了另一波納悶兒。若是那樣,昨夜里夫人就該好好的收起烤兔,怎麼還不停的勸三爺吃呢?
美如詩詞描繪的田莊秋色里,主僕兩個一同面向朝陽糾結起來。
蕭佩兮將那兩枚符咒握入了掌心。風帶著明顯的涼意,她的手心里卻有了些汗意。
此刻的蕭佩兮是迷茫的。
她原是想著為鳳卿荀做些什麼,然後便著手改回自己的命數。可她卻忽然發覺自己有些舍不去與鳳卿荀相處的感覺,忽然發覺自己好像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喜歡鳳卿城。
便是她曾為他拼出一切,便是她曾為他淪為個笑柄,便是為了靠向他而惹了表姐的不喜......她都不曾後悔,不曾退卻。
可是,在她了解到鳳卿城的狠戾,她心中也是懼怕的,靠近他這種事情,只想一想便覺遍體生寒。
怎麼會這樣?
混亂迷茫中,蕭佩兮的心底忽然冒出個念頭來。也許,她喜歡的那個並不是如今這個真實的鳳卿城。
她一直愛慕著、牽掛著的,只是記憶中的一個影子,還有在那影子之上被她不斷涂抹立體的一個幻象。
還在北地時,包家小娘子曾當著她的面說她自命不凡,孤高自憐。包小娘子是個炮仗性子,又沒什麼心機。她會對自己說那一番話,用腳趾頭猜也能猜出來那是听了旁人的挑唆亦或是議論。
旁觀者清。或許那些人都沒有看錯、說錯。她確是自命不凡,孤高自憐,所以她會覺得這世上唯有鳳卿城那般才學、容貌能配的上自己。
十多年的歲月里,她不斷的在心中描繪著鳳卿城應該有的樣子,隨著心思喜好的改變,不斷的修修改改,最終塑造出一個由著她心意的並不存在的“鳳卿城”。
因為那是個盡由心意的想象,所以她才會那般的執著難舍。因為那只是個盡由心意的想象,所以當真正心悅之人出現時,她的心也會生出歡喜愉悅。
心悅之人!
蕭佩兮被自己心中的措辭驚到。恍惚間想起了兩年前的那場詩會。
那一次有幾個小娘子取笑王家元娘,說她當年心狹目短,錯失了定北侯那麼位佳婿良人。當時王家元娘正在提筆構思,聞言淡笑的望過去,道︰“人如我意,才是佳婿。不如我意,怎是良人?”
有小娘子當即笑道︰“如定北侯那般人物、那般能力地位,這世間有幾人不覺如意?王姐姐莫要不好意思,換到一兩年前,這些人里哪個願嫁?”
那小娘子的話引得一片笑嗔。王元娘亦是笑了笑,不疾不徐的書下了心中構思的詩句,擱了筆方又開口道︰“雨來,能同我撫琴弄蕭;雪來,能與我賭書為樂;無需過多言語,便知我、懂我。如此方是我的如意良人。”
當時听得那些話,蕭佩兮心中是不快的。
那時候她想,便是鳳卿城當真是個紈褲,她也願嫁,更何況他並非是個繡花大枕頭,怎麼就輪得到一個王元娘來貶詆。
如今想來,王元娘的話中並無貶低、詆毀之意。她所說的那般如意良人,其實也是她心中之所求。
不需多說什麼便知她、懂她,能與她撫琴對弈,閑弄雅趣的人,已然在她身邊。
真實的存在著,而非想象中的影子。
蕭佩兮握了握手中的符咒。
她想要的,已然得到了,那她還折騰什麼呢?
她抬起手來,正欲將那兩枚符咒丟出去,忽又頓住了。曾經她對鳳卿城的心思,知曉的人不多,卻也實在不能算少。旁人也就罷了,當事人那里總要做個了解。
往後一府度日,不說清楚總是尷尬。
說清楚了,也免得以後大嫂嫂听到什麼風聲來找她麻煩,更對鳳卿荀、對自己有個交代。
如此做出了決斷,蕭佩兮長長的舒了口氣,忽然覺得眼前的景色是前所未有的宜人。她的面上漾起一抹微微的笑意,輕盈的像是這華秋微風。
蕭佩兮隨意的踱了幾步,一抬眼忽就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