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遙動了動手, 捂著昏沉沉的頭，慢慢醒轉過來。
昏暗無邊的地界, 時不時地有冷風襲來, 一排排燭光幽冷地亮起, 照出了前方的幾道人影。
冷風吸入嘴中, 沈遙猛地嗆了一聲, 意識驟然清醒，整個人都往後縮了縮。
“醒了？”
有人冷冰冰說了兩個字，沈遙听出了這是誰的聲音——是他最不喜歡的那個人, 雙腿殘疾的南山小師叔，霽月。
沈遙又往後退了退, 抬起頭看到陌生的和並不友善的幾個人, 頓時白了一張臉, “你們給我下毒, 還帶我來這種地方, 你們……你們算什麼名門正派？”
霽月道︰“這地方跟你也脫不了關系。”
沈遙不明白。
韓佑一直在打量著沈遙, 眼神頗為復雜, 跟看霽月時候差不多, “你就是前任武林盟主之子，沈遙？”
沈遙扶著一堵牆，晃了晃，站穩了身子，語氣帶上了點顫音︰“你想做什麼？”
“二十年前，沈家滿門被滅, 只有尚在襁褓中的你被你娘帶著逃了出去，”韓佑聲音並不嚴肅，可無端就讓沈遙打心眼里冒出一股寒意，“你口口聲聲說自己身負血海深仇，但這麼多年來你都做了什麼？就學了一些三腳貓的功夫和不算精通的文墨！不指望你報仇雪恨，可你也太讓人失望了！”
沈遙听得眼楮發紅，憤怒道︰“這關你什麼事？為了報仇，我犧牲的還不夠多嗎？”
他為了報仇拒絕了楚逸辰的表白，放棄了私人的感情。甚至像一個玩偶一樣被許多人左右擺布，肆意玩弄，如果不是為了報仇又是為了什麼？
沈遙覺得自己做得已經夠多了，卻還被不相干的人這麼指責。
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為了報仇有多麼掙扎和努力。
想到這里，沈遙越發委屈和難過。
“犧牲？你那些叫犧牲？你根本不懂什麼叫犧牲！”韓佑情緒忽然變得有些激動起來，溫顏扯了扯他的手，才讓他平復些許，頓了頓，他十分嘲諷的說道︰“這關我什麼事？這當然關我的事，因為我是你的親兄長！”
這話一出，不僅是沈遙，所有人都僵住了。
沈遙有兄長？還是九門門主？這什麼亂七八糟的關系？
卻又听韓佑冷笑一聲︰“如果你那些私心算犧牲，那當年為了保護你逃生而戰死的族親又算什麼？如果你不思進取，讓人踐踏算犧牲，那為了讓幼弟活下去而付出的一切的我又算得了什麼？”
說著，他驀地掀開衣褲——那並不是正常的一雙腿，有半截都是枯木般的假肢。
眾人都下了一大跳，目光情不自禁又轉向了霽月。
這個人跟沈遙是兄弟，卻又跟小師叔一樣雙腿殘疾……
沈遙“啊”了一聲，跌跌撞撞地往後倒去，像是被嚇到了，兩行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
“對了，你還只會哭。”韓佑略帶自嘲的道︰“早知如此，當年我就不該用自己的命去換得你的生，至少沈家不會落得後繼無人。”
“你胡說！我娘告訴過我，我所有親人都死了！你一定是跟他們聯合起來騙我的！”
韓佑听著沈遙的聲聲怒吼與指責，只覺得老天爺真是跟他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將他跟沈遙都變成了一個笑話。
這時，顧明崢抬頭冷冷道︰“你們的敘舊到此為止了。”
這些與霽月無關的事情，他越發不耐煩了。
霽月捏了捏他的手心，面上卻波瀾不驚，“如果我沒猜錯，現在在他這個位置上的人應該是我。而當年發生了一些事，令他代替了我。”
溫顏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沒錯，你很聰明。”韓佑看了看他們，也不再隱瞞，以一種平鋪直敘的語氣說道︰“當年之事並不算復雜。無非是幾個人意氣相投之人外出游歷，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島，從而結識了名震江湖又神秘莫測的九門門主，也得知了九門的起源。‘九門’原本並不叫九門，而叫做‘救門’，專門收留一些身有殘疾、遭人打罵厭棄又無家可歸的人，其意為，當你推開這扇門，就可以拯救自己。”
“九門起源于第一代的九門門主，他自幼身有殘疾，有過一段痛苦而黑暗的經歷，就算後來功成名就，也仍心有戚戚然，于是就命人打造了一座隔離于世的小島，收留與他一樣的孩子，男人，女人……教他們學問，教他們練武，讓他們與正常人一般無二的生活。這座島地形隱秘，四周常年煙霧籠罩，只有人進，而無人能出去。島上更是布滿了機關，本意是想保護這群無力自保的人，可是後來，這種保護也成了禁錮。”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身有殘疾的人都被培養成了能人異世，自然而然地為第一任門主辦事，這就是九門揚名江湖的開始。歷經三代門主，江湖上漸漸流傳起這樣一句話‘天下之大，九門獨尊’，可見其不凡。可第一任門主與其子嗣都斷絕後，離開小島的方法就再也找不到了。這些人只能永遠的被困在島上，再也無法出去。說來也巧，恰好就到了上一代門主，遇見了無意中闖入小島的江湖人。”
韓佑一口氣說到了這里，有了一會的沉默。
霽月道︰“其中就有我師父，還有你跟沈遙的父親，對嗎？”
韓佑略為沉重地點了下頭，緩緩道︰“先前提過，島上是有機關的。上一任的九門門主許是年輕，不怎麼接觸外界，所以極為熱情好客，而我父親痴迷陣法，就向九門門主提出了鑽研島上陣法的請求，九門門主同意了。然而這一鑽研，就出了大事——我父親發現了離開小島的路，那就是蓮花令。”
霽月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張開，露出精巧漂亮的紅色蓮花。
隨著蓮花出現，一道淡淡的紅光劈開島上茫茫的霧氣，指明了方向，與他們來時一模一樣。
“島上發生了內訌，分為了兩派，一部分人想憑借蓮花令自由進出，一部分卻是害怕蓮花令會毀了他們的平靜生活，想將其銷毀。”
韓佑說著，慢慢搖了搖頭。
他後面的還沒說，其他人已猜到了一點，內訌後面跟著的，必然是交戰了，交戰則意味著鮮血和墳墓。
霽月微微抬頭，目光看向牆壁的另一邊，那空曠的山地。
“九門冢，蓮花令，”霽月輕聲道︰“原來如此。你不是韓佑，而是沈佑，我不是霽月，而是韓霽月。上一任的九門門主，可是姓韓？”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太晚了，短小君跟大家招手。下一章結束這個世界，麼麼噠(ゴ▔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