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美人魚的小天使已經不見了 主持看著對面的男子, 半晌, 嘆息了一聲道︰“施主,並非老衲不願讓師叔出來,實乃寺中已無此人。”
蕭翎動了動手指,對著桌面叩了幾下︰“本王昨日還打听到, 明一大師雲游歸來, 怎生今日就不見了?”
“師叔性情灑脫, 興敗則歸, 興起則出,寺中沒有知道他如今的蹤跡,只怕他這一去又是三五年了,恐再難尋到。”
話落, 主持看了蕭翎一眼, 問道︰“不知施主與師叔有何淵源?”
蕭翎眼神一暗, 緩緩解釋道︰“本王年幼時中了毒,幸得明一大師指點,找到靈藥壓了毒性。當年大師言明, 這藥終究不是治本之物,讓本王十年之後再去找他。只是十年之約已至,大師卻不見人影。”
“這……”
主持心里為難地緊,他也知道,眼前這個是不能得罪的, 可是他這個師叔, 年紀沒有他大, 輩分卻比他高,也不是他能說得的。
師叔早年間就聲名在外,每天都有不在少數的人前來寺中尋他治病祛災。師叔是一走百了,剩下的都得由他來掃尾。
這些就算了,可是現下要讓他怎麼掃尾,明明是師叔先答應了人家,人家上門來找人,人卻不見了。怎麼說,也是他們歸元寺失了理。
唉!都是什麼事兒啊。
忽地,主持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老衲想起來了,師叔這次回來的時候,仿佛交代了慧清一些東西。想來,師叔應該是算到了施主要過來的。”
主持說完,就讓人將慧清叫過來。
沒一會兒,禪房外來了一個小和尚,看著年紀不大,臉頰有幾分肉感,憨憨的。慧清是明一大師的關門弟子,也極得明一看重,有什麼事情也會交代他去做。故而,主持才會讓他過來。
原本只是叫人過來問一問,其實沒有多少期望的,只是人一來,反而問出了東西。
慧清向二人行了一個合十禮,听了主持的話,便轉過頭對蕭翎道︰“這位施主是成王爺吧,師父昨兒特意叮囑小僧,說今日施主會過來。”
蕭翎對他點點頭。
慧清又道︰“師父留了話,說他並非忘記同施主的約定,師父走之前,已留了靈藥在寺中的荷花池內。小僧這就帶施主過去取。”
蕭翎聞言起身道︰“多謝。”
“施主客氣了,本就是小僧應該做的。”
慧清也听師父說過這位王爺,師父他並未忘記當年的約,可是即便沒有忘,即便知道對方是誰,他還是偷偷溜走了,都不帶一絲猶豫的。
慧清引著蕭 出去了,那邊主持也送了一口氣。
兩人出門禪房,又有兩個侍衛打扮的人跟了過來,高高壯壯,看著卻低調。慧清知道他們是成王的人,並未大驚小怪,依舊在前面領路。
行了一會兒,蕭翎抬頭,只見前頭一方小小池子,不大,池子旁邊有幾棵垂柳,里頭還有零零星星的幾朵荷花。
隔著一段距離,慧清指著荷花池道︰“師父說過,靈藥就在這里頭,只要靠近就能立馬取到。”
蕭翎並兩個侍衛听的一頭霧水,既然明一大師已經說了靈藥在荷花池里,為何獨獨不說這靈藥是什麼?這池子里有花有草,萬一取錯了怎麼辦?
慧清說完便走進了一些,蕭翎緊隨其後,慧清站定,探著身子,就拿著缽盂往荷花池里面舀。
其實,他也不知道要舀什麼,師父說這話的時候,一臉高深莫測,還不讓他深問。師父說話向來都是這樣,說一半留一半,他說這叫天機不可泄露,因此只能先露一半。
缽盂入水,慧清還沒有決定要往哪里下手,水里忽然蹦出了一條錦鯉,一躍而過,速度極快。它在空中停留了片刻,又直直地掉入水中,力道之重,激起了好大的水花。
慧清被濺了一臉的水。
他身邊的蕭翎也沒能幸免,一身衣裳濕了個大半。上面還掛了一片枯葉,髒兮兮的,被水泡的爛了大半,已經看不清顏色了,是剛才隨著水一道濺出來的。
“王爺,您還是退後一些吧。”程七在後面說道。
“無妨,不過一件衣裳罷了。”蕭翎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打擾。
慧清擦了一下眼楮,臉色紅紅的,雖然不是他做錯了事,但還是很不好意思。
他們寺里的錦鯉,好似有些太過好客了。
他扭過頭,繼續盯著水面,結果,還沒有待他再下手,那條錦鯉又躍過了水面,費勁地抖動著尾巴,顯擺一般,又帶出了不少水。
只是這次它沒有落入水中,而是趁慧清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穩穩地落到他手上的缽盂中。
慧清︰“……”
少頃,程七一言難盡地望著那里面的錦鯉,懷疑道︰“小師傅,要不,再舀一次?”
缽盂里面的錦鯉好像听懂了他的話一樣,開始激烈地扭動起來,仿佛在抗議。慧清好玄沒有拿穩缽盂,兩只手捧著才沒讓它掉下去。好在缽盂不大,就算它再怎麼不老實,都沒能折騰出什麼東西。
程七轉過頭看了程五,瞧著他面無表情,也知道看不出什麼了,于是將目光放到蕭翎身上。算了,王爺比程五還沒有表情。
“王爺,這錦鯉應該不是大師所說的東西吧?”
蕭翎目光微沉,也不太確定。
慧清見狀,忙道︰“師父說了,只要靠近就能拿到。師父雖影蹤不定,但說話從來不會錯的。咱們過來,頭一個取到的就是這錦鯉,想來它也是有神奇之處的。”
他說到最後,聲音也越來越低了。
蕭翎思索再三又問道︰“明一大師可吩咐了別的話?”
“師父讓施主不要心急,東西已經給給施主了,接下來只要靜待時機便可。”慧清已經改了口,從靈藥改到東西。實在是,他也不是非常篤定這條錦鯉是否真的有奇效,也不知道這錦鯉應該怎麼治病。
不過,這錦鯉性子這麼跳脫,應該有些靈異之處吧。
蕭翎同明一大師有過交集,知道他雖行事雖怪誕,但還是極有本事的,否則當初也不會給他留了生機。罷了,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那便信他一回吧。
想著,蕭翎從慧清手里接過缽盂。
黑色的缽盂里,是一條通體橘紅色的錦鯉,魚頭處有一個印記,離得遠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形狀。錦鯉只有一掌大小,卻身量修長,尾巴也很好看。身上的魚鱗片片分明,陽光下變得流光溢彩,頗為靈動。
缽盂里本來盛了滿滿的水,不過因為剛才它折騰了幾下灑了不少。不過是一條普通的錦鯉,蕭翎想著,眼中漸漸沾染了別的情緒,但願,真的有用。
程五見王爺已經將錦鯉接過去了,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上前一步,對著慧清小和尚行了一個大禮︰“多謝小師傅相助,倘若此物于王爺有助,來日定有重謝。”
慧清忙說推說了幾句。
既得了東西,幾人也沒有再留在寺里。況且眼下時辰不早了,再留下來,想必會遇上許多香客,到時候下山的路都不好走。
待下了山,蕭翎乘上馬車。至于那錦鯉,也被他放到馬車里的小桌上。
蕭翎不太親近人,獨處時也不愛被打擾,身邊別說活人了,連活物都不放。原本他還想著這東西會不會像剛才那樣不安分,結果行了半路,也沒有見它怎麼動過。
蕭翎靜靜地瞧著,一錯不錯。那魚仿佛很閑適,縱使缽盂不夠大,也能自在悠閑地游上一兩下,不時地還吐幾個泡泡。
如此安靜,正和他心意。
一路行的安穩,等到了成王府時,也沒有用多長時間。
蕭翎一手拿著缽盂,單手掀開簾子,雲淡風輕地往府里走去。
福公公一早就在院子里候著,見到王爺回來了,趕忙迎了上去。他先看見的不是蕭翎手上奇怪的缽盂,而是他那身髒了的衣裳。
“哎喲,王爺,您的衣裳是怎麼了,快些回去換換吧。”福公公跟著蕭翎的日子最長,可以說蕭翎就是福公公伺候長大的,所以他說話的時候也多了幾分親近。
蕭翎低頭看了自己的袍子,先時沒在意,如今仔細一看,確實不能忍。
他將缽盂交給福公公,囑咐他看好,便轉身去里間。
福公公冷不防被塞了這麼個東西,定楮一看,里頭竟然是只魚。福公公一驚,脫口而出︰“這是個從哪里來的東西!”
程七嘿嘿地笑了兩聲,神神秘秘地對著他耳邊說了一句︰“這是明一大師留給王爺的。”
“當真?”
“自然!”程七一臉我什麼時候騙過你的表情。
福公公忽地露出和程七先前如出一撤的表情︰“這麼個東西,確定是……?”
福公公說不出靈藥兩個字了。
他不過隨口一說,也沒有注意到缽盂里的錦鯉兩眼一翻,恨不得將白眼翻到天上去的模樣。
“咦,王爺,您看這錦鯉?”
福公公將心里的疑問同蕭翎說道了幾嘴,不過蕭翎顯然沒有放在心上,連眼楮都沒眨一下︰“不妨事。”
“不用讓太醫過來看一看麼?”
蕭翎更加冷漠了︰“不必。”
反正也死不了。
福公公知道王爺是個又成算的,見此,也不好多問,只擔憂地看了那錦鯉幾眼,生怕它將自己折騰沒了。要是普通的錦鯉,死了就死了吧,王府里也不會缺這麼一個,但這可是王爺的靈藥啊!
福公公搖搖頭,沒有再問什麼了。
“王爺,可要讓人將晚膳呈上來?”
“嗯。”
福公公順勢出去,過了一會兒,又親自領著一群人人進來。後頭的丫鬟手里捧著盤子,依次而入,將手上的盤子在桌上放好。
盤子打開,里頭是各式各樣的菜肴。不多,只有十道,可每一道都是珍饈。
蕭翎坐在那便,手執銀箸,姿態優雅的用膳,吃地自在安然。
阿遙把頭緊緊地貼著琉璃盆,連尾巴也不搖了,瞪大了眼楮望著前面,瞬間,一股深深的惡意向她襲來。
她知道了,她總算知道那個什麼狗屁王爺為何要給她換盆子了,不僅換了一個透明的盆子,還將它放到桌上,放到他用膳的桌角。
這分明就是讓她看得見吃不著,好險惡的用心!
阿遙對著他那張臉都快吐了,她就知道這人不是個好的。一開始是她大意且自傲,被這張臉騙了,以為跟著他就能吃香喝辣,進而忘了她現在是條手無寸鐵的魚,也忘了世道艱險,人心惡毒。
真是可惜了這張臉。
唔,現在還有悔過的機會嗎?
阿遙傷懷了一陣,接著又滿是怒氣,繼續盯著蕭翎不放了。看那惡毒的人,桌上那麼多菜,他卻只鐘愛素的,可見這人跟她天性不和!一道南煎丸子,一道清羔羊肉、一道花攬桂魚,它們做錯了什麼這人要這麼晾著它們。
阿遙一邊痴痴地看,一邊在心里瘋狂地滋發嫉妒的毒汁。
兩刻鐘後,蕭翎放下了筷子,接過帕子擦了擦嘴角。
蕭翎今晚用膳用地時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長。他也知道自己用膳的時候,那條魚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他,不用想,他也知道它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