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是找對地方了,”解簽的中年女人喜笑顏開,“我這里特別靈,求子的都能心想事成。”
老太太笑了笑,眉梢也總算有了點喜色,“那就好。”
人老了,總希望早點看到下下一代,含飴弄孫的日子,想想都讓人覺得很期待。
她帶著夏闌珊進了解簽人身後的殿,取了兩個簽筒,自己握著一個,給了夏闌珊一個。
“心誠則靈,專心一些。”她溫和地叮囑。
夏闌珊點了點頭。
慕老太太閉上眼楮,開始念念有詞。
夏闌珊也學著她的樣子,不會念,就虔誠地往前彎腰,拜了三次。
剛剛起身要抖簽,膝蓋不知怎麼地忽然一麻,手一抖,簽筒往前一傾。
一根竹簽已經掉了出來,落地聲音很大。
連慕老太太都听到了,她還沒抽出簽,也睜開眼楮看了一眼
從夏闌珊竹筒里掉出來的那一支靜靜地躺在兩個人面前,簽文復雜,簽頭泛著紅紅的血色,沒有半點溫度。
這是下下簽。
慕老太太神情一變,手一松,簽筒整個掉在了地面上,竹簽散落一地。
之前的求平安也忘記了。
她起身,撿起夏闌珊抽的那根,“別擔心,我們先去問問再說”
到了門外,老太太給簽的時候,手都在抖。
解簽的人本來一臉喜氣,看到那支簽,臉也僵了一下,盯著半晌,眼珠子都沒抬,“無子。”
“怎麼可能?”慕老太太絕對不信。
解簽的看了她們一眼,眼神很復雜,“請下一位過來吧。”
立刻有人拿著抽出的簽上前,擋開了慕老太太和夏闌珊。
下山的時候,老太太踩空了一級台階,差點摔倒。
夏闌珊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下。
老太太晃了晃身體,還是道,“信則靈,不信也沒什麼。你是學醫的吧?”
“嗯,”夏闌珊點頭。
“那還是相信科學,相信科學”她喃喃念著,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小輩。
夏闌珊低頭,笑了笑,“好。”
她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慕老太太看著有點心疼,也不提這件事了。
只是
心里還是七上八下,早知道就不去算了。
可算了之後,那支下下簽就如同一根刺一樣扎在她們心里。
這種地方抽簽,只要不是太壞的簽,解簽的人都不會說的那麼絕對。
可見
哎
她默默地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對夏闌珊勉強笑了笑,“好了,回去吧。不信這個破廟里的破簽了。夜廷也應該到京都了,我們回去等他的消息吧,一定是好消息的”
只載了兩位乘客的波音737客機穩妥地停在京都國際機場。
艙門打開,有黑色的房車已經等在懸梯下方。
裴家的老管家穿著黑色的英倫制服,帶著白色手套,帶著一干佣人保鏢恭恭敬敬地等在那里。
裴星瑤和慕夜廷一前一後地從飛機上下來,眾人立刻齊刷刷地彎腰,“小姐,姑爺,歡迎回家!”
到了自己的地方,裴星瑤總算比剛才在飛機上的臉色好看了很多,也找回了那麼一點自信,“是我爸爸派你們來的嗎?”
“是大少爺。”
“是嗎?”裴星瑤笑得燦爛若雲,“要給我們辦接風宴?夜廷,我們上車吧。”
慕夜廷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那些人。
收回視線,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似笑非笑。
然後從她手里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回來。
裴星瑤一愣。
在他面前,她已經面子里子都丟光了,可是她沒想到他可以在裴家的人面前這樣來讓她難堪。
她真的不怕她爸爸知道嗎?
也不怕自己再也救不出孟祈峻了嗎?
下一秒,就有一輛非常中規中矩的白色賓利停在了他們面前。
葉修打開車門,站在他們面前,連看都沒有看裴星瑤一眼,“夜廷,我來接你了。”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西褲,五官清俊,全身上下透著生人勿近的禁欲氣息,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
簡直像一朵高山雪蓮。
裴星瑤從來不知道,原來慕夜廷在京都還有這樣一位朋友
慕夜廷看到老友,神色緩和了一些,捏緊了自己手中的公文包,直接上了葉修的車。
白色的賓利車在京都擁堵的車道上緩緩前行。
葉修緊握著方向盤,目不斜視,神色淡然如同山頂白雪,說什麼事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我查過顧喬在這邊的所有信息了,沒有找到她。她來京都,不可能不找地方入住,哪怕要去找孟祈峻,也應該會找司機。可是”
可是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刷卡記錄。
除了能查到她出了機場打了一個車,車子在某個監控死角消失了之後,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慕夜廷點了點頭,心里開始有了新的計劃,“找個人去特殊監獄外面守著,還有各大醫院。顧喬不可能不吃藥,至少在見到孟祈峻之前,她不會放棄自己的性命”
葉修淡淡嗯了一聲。
兩個都是話不多的人,該說的都說完了,剩下的時間就是沉默。
慕夜廷目光一直對著窗外的浮光掠影。
繁華的大街上車水馬龍,各大奢侈品牌也鱗次櫛比,等紅綠燈的空檔,車子停了下來。
他正好看到了路邊的一個巨大的廣告招牌,很有名的,全世界排名第一的珠寶品牌。
一副剛剛換上去的海報懸掛在門口,璀璨的鑽石如瓖嵌在黑絲絨夜空中的星。
莫名就想到了某個人的眼楮。
有時候那麼懵懂,有時候又那麼亮。
他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葉修難得地表露出了詫異,“夜廷?你去那邊做什麼?難不成你還需要買戒指?!”
誰知慕夜廷居然破天荒地點了點頭,“哦,忘了告訴你,我結婚了。”
“什麼時候?!”葉修臉上古井無波的表情出現了一絲絲的皸裂。
二十年的兄弟,他結婚怎麼可能自己不知道?這玩笑開過分了吧?
慕夜廷的神色漸漸變得溫柔,從來清冷的眼眸里,竟然生出了幾分迷離柔軟,“嗯就在昨天。我只是想起來,我還沒求過婚”
葉修︰“”
他听不懂了,沒求婚,怎麼結的婚?
裴星瑤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慕夜廷離開自己的視線,直到最後的汽車尾燈都消失不見,才回過神來。
“小姐”管家心疼她,“先上車吧,外面涼”
裴星瑤腳步踉蹌,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上車的。
後座車門打開,里面卻坐了一個人
“哥哥?”
她驚詫。
裴琰不是在市嗎?是什麼時候回京都的?!
在裴家,兄妹兩個人感情最好,其他的裴家後輩都不及他們倆來得親近。
裴琰穿著深紫色的襯衫和黑色長褲,邪魅地坐在那里,很顯然把剛才車外的那一幕都已經盡收眼底。
他伸手,輕輕地把裴星瑤拉過去。
管家關上了車門。
裴星瑤跟受了傷的流浪小貓一樣,趴在哥哥的膝頭上,眼淚漱漱而落,“哥哥,他就這樣走了連話都不肯和我多說一句,他的心里,是不是只有那個夏闌珊?”
這樣脆弱無助的話,她不會告訴任何其他的人,只會告訴裴琰。
裴琰笑了笑,手指輕輕地幫妹妹理了理發尾,“瑤瑤,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最喜歡做的那個游戲?”
“當然記得”
裴遠山的子女眾多,也都不是出自一母,他們小時候經常做的一個游戲就是去家里後山的森林里面玩捉迷藏。
有七個兄弟姐妹,山上的小木屋卻只有四間。
沒有找到房子的三個,就要在山上受凍或者挨餓,死了也是活該。
那時候裴星瑤最搶不到小木屋,裴琰直接幫她搶了一間回來,被拖出來的那個是她最小的哥哥。
她已經記不住六哥的名字了,卻記得第二天早上家族的保鏢們在山里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全身都僵硬了。
沒有了呼吸,臉比動畫片冰棺里的雪公主還要白
“所以,怕什麼?”裴琰眼角微微上挑,似是在笑,鳳眸里的目光卻慢慢地變涼,“心髒只有一顆,就也像是一棟房子。有人住進去了,哥哥再幫你把那個人趕出來就是。至于她是死是活,又跟你何干?”
裴星瑤原本在無聲落淚,可是听哥哥這麼一說,立刻又有了一點希望,“真的嗎?真的可以嗎?”
那是心,不是房子,只怕沒那麼容易吧?
裴琰懶懶地掀了掀眼皮,紫羅蘭色的眸子被車里的燈光照得幾乎透明,散著一股接近妖嬈的光,“瑤瑤相信哥哥嗎?”
“嗯!”
裴星瑤點頭。
從小到大,同輩里,只有裴琰對她最好,也最能護她周全,幫她解決一切問題。
“相信就好,”裴琰輕笑出聲,“三天,只用三天的時間,我會讓慕夜廷,主動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