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靜雪使勁兒眨了眨眼楮,映入眼簾的還是那掛滿蜘蛛網的屋頂。伸手摸了摸自己躺著的床,果然在又薄又硬的棉胎底下摸到了受潮之後軟塌塌的稻草。
掙扎著起來在破舊的房間里走了一圈,死死地盯著寫字台上的日歷,2010年6月27日。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看了看鏡子里氣色不好但明顯年輕稚嫩的面容,靜雪確定自己是重生了。
天可憐見,她竟然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那個命運的轉折點。這一次,不論如何自己也要和命運抗爭到底。
“丫頭,爸爸也是沒辦法,你弟弟那里需要很多錢,家里實在拿不出錢給你讀書了,這大學你就別念了。”屋外傳來了那個她生生世世都不想再听到的聲音,她的親生父親,為了給她同父異母的弟弟擦屁股,讓她這個高考狀元放棄讀大學。
當她領到成績條,看到上面明晃晃的總分720分,班主任告知她是全省理科狀元的時候,她以為自己的命運終于要改變了。
興沖沖的拿著報考指南回家的靜雪,原本以為會得到父親的贊揚和驕傲,卻沒想到等待她的是一場噩夢。
同父異母的弟弟跟人打架,把人打進了醫院。對方要求賠償三萬塊,要不就讓弟弟進少管所。父親和繼母求爺爺告奶奶才借到三萬塊錢把事情了結了,而自己上大學的費用,早就不在這個家庭的財政計劃里了。
“考得好有什麼用,高考狀元能換來三萬塊錢把你弟弟贖回來?你弟弟要是進了少管所,你以為你會有什麼好日子過?”這些尖酸刻薄的話全都出自于她的繼母,弟弟的生母。靜雪的母親生下靜雪之後身體就不怎麼好,不僅沒能好好坐月子,反而要干很多的家務。就這樣把身體拖垮了,在靜雪三歲的時候香消玉殞了。可笑的是,靜雪的弟弟只比她小三歲,母親剛剛去世不足三個月繼母就進了門,進門不到七個月就生了個兒子。
靜雪一直覺得只有弟弟才是父親的孩子,只有在弟弟需要人輔導功課弟弟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才會想起來還有個女兒。繼母偏心也就罷了,可父親的偏心時常讓靜雪覺得自己徹頭徹尾是個多余的,他們才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而自己這個弟弟,在繼母的教導下,從來沒有叫過一聲姐姐。一直都把她當做是伺候人的丫鬟,在村里闖了禍全都推到自己身上。而自己的父親,在旁人找上門來的時候,只會狠狠的打自己一頓讓別人消氣,消氣之後就不會再找弟弟的麻煩了。
為了上大學,靜雪去苦求爺爺奶奶父親繼母,可得到的結果是被鎖在房間里直到大學開學。靜雪說學校會給高考狀元發獎金,大學還會給一筆獎學金,自己會去勤工儉學,上大學不會花家里一分錢。可是繼母卻等不及要開始壓榨她的價值了,等不了她大學畢業。
當她被放出來的時候,繼母給了她兩個選擇。要麼跟著所謂的姨母去服裝廠打工,要麼嫁給鎮上的包工頭家的兒子,現在擺婚宴,滿了二十歲再扯證。
當然,這兩個選擇也是有條件的。去了服裝廠每個月的工資要交回家里,理由是弟弟要讀書要考大學。嫁去包工頭家里的話要收五萬塊的彩禮,從此以後她的生死都和家里沒有任何關系,但家里要是有任何需要幫忙的時候她都不容許拒絕。
靜雪一直覺得父親雖然不那麼疼愛自己,但也不至于把自己賣了。可是面對靜雪質問的目光,父親只是一陣沉默。
想到前一世的自己,在那般情況下還對所謂的父親抱有幻想,簡直想扇自己幾百個大耳光。
既然老天開眼讓她回來了,她又怎能辜負這一番奇遇呢?
餓了兩天的身體使不上什麼力氣,靜雪慢慢挪到窗前,仔細查探了一番,確認沒有人之後才靜靜坐了下來。
“小珍珠,你還在麼?”
“靜雪,靜雪,我一直在你身邊。”腦海里響起了熟悉的那個軟軟糯糯的聲音,靜雪瞬間淚流滿面。
“你還在就好。”
靜雪閉上眼楮神識進入了一個擺滿貨架的空間,貨架上擺著琳瑯滿目的東西,大到三人合抱的銀杏樹,小到三厘米長的縫衣針。手指虛空一點,一個屏幕出現在眼前。
靜雪的位面雜貨店
上架商品︰450件
庫存商品︰1300件
交易記錄︰0筆
“小珍珠,商品有所損毀麼?怎麼還沒有顧客呢?”
“商品保存完好。由于本位面地處偏僻,環境封閉,還未能與位面貿易網取得聯系,靜雪請耐心等待。”虛空中好像有一只手輕輕摸了摸靜雪的頭頂,而靜雪也好似得到了莫大的安慰。
確認了位面交易系統還在,靜雪心下大定,從倉庫里拿出了巧克力和面包牛奶慢慢吃了起來。餓了兩天,現在的首要任務的恢復體力。為了防止她再鬧出什麼動靜,她的繼母干脆不給她飯吃,餓個兩三天才丟進來一碗冷飯或者兩個硬饅頭。
吃飽之後把包裝袋全都收進了倉庫里,靜雪的性格十分謹慎,這些包裝上的日期全都是麻煩。好在系統倉庫的時間是靜止的,東西在里面放再久也不會變質,所以不用擔心殘留的食物會腐敗污染倉庫。
吃飽了有了力氣,靜雪從倉庫里找出了一把斧頭,對著老舊的木門上那把大鎖狠狠的劈了下去。大概是這一劈能改變自己的命運,靜雪的潛能被最大程度的激發,大鎖應聲落地。
把缺了個口子的斧頭收回倉庫,環視了破舊的房間一圈,把母親的照片收進倉庫。這個房間自己生活了十八年,此時此刻卻絲毫沒有什麼可留戀想帶走的。
站在院子里看了看新修的貼了瓷磚的樓房和自己住的土房子,這就是她的家啊,從此以後她寧願四海流浪,也不會再回到這里。
村里人的日子越過越好,家家戶戶都陸續起了樓房,搬進了新房子。靜雪的父親也好面子,雖然沒掙什麼錢,但還是把老房子推了一半然後起了個小樓房。繼母借口房間不夠,一直讓靜雪住在破舊的老房子里,隔壁就是豬圈。
靜雪從窗台上的花盆底下摸出鑰匙打開了大門,自己這個繼母心思不是一般的狠毒,但腦子卻趕不上趟兒,藏鑰匙的地方十年如一日,都不用費心去找。
進了父親的房間,劈開鎖著的抽屜,從里面找出了自己的身份證和戶口本,靜雪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所謂的家。
繼母為了防住自己智商頭一次在線,讓父親把自己的身份證沒收了。沒有身份證,自己連火車都坐不了,去派出所補辦身份證需要戶口簿。而這偏僻落後的小山村,估計自己還沒走到派出所就被找到了。
確定沒有什麼東西要帶之後,靜雪來到碼頭上,坐上了去陵市的最後一趟班車。碼頭是村里的交通樞紐,坐車坐船都是在這里。從倉庫里拿出錢包,反復檢查了一下軟妹幣上只有個2005版之外就沒有別的年份信息之後,靜雪這才付了車票錢。
系統倉庫是個好東西,靜雪把自己的家當都放在了倉庫里。雖然錢包里也有一張身份證,但那是後來補辦的,有效期是從2013年開始的。雖然是真的身份證,但現在拿出來也只能是假的。
從村里到陵市沒有高速公路,就連水泥路也是斷斷續續修了三年才修好。等確認大巴車已經離開了村子,靜雪才閉上眼楮默默回想自己這段神奇的經歷。
前一世自己跟著繼母的妹妹所謂的姨媽去了沿海城市的服裝廠,因為身份證被姨媽扣著,一開始完全就沒有人身自由,掙的錢全部寄回了家里。過年回家的時候,繼母還得意洋洋的跟父親說“早知道就不要讓她念書了,這些年學費都花了不老少,早點去打工也好早點讓大海過上好日子”。
後來自己耐心的哄得了所謂姨媽的信任,才稍微獲得了一些自由。又憑借著過硬的英語基礎,啃了無數的字典和專業書籍,把老板從國外弄回來的機器吃透了之後榮升為車間主任。
被老板器重之後,手里總算有了錢,所謂的姨媽也不敢拿捏自己了。這時候父親上門來哭訴家里收成不好,弟弟又闖了禍,他對不起自己這個女兒,好好的大學生變成了打工妹。可自己竟然信了父親所謂的不得已,把大部分收入都寄回了家里,只為了逢年過節打電話時父親那一兩句好言好語。
自己辛辛苦苦五年掙的錢,父親在城里給弟弟買了一套新房子。然後又來朝自己哭訴說家里的房子因為泥石流塌了,他要流落街頭了,政府補貼的錢不夠修房子。說來說去,還是想把自己嫁給包工頭的兒子,收十萬塊的彩禮。
原來那包工頭的兒子游手好閑慣了,因為家暴,前面兩個老婆一個死了一個拼死離了婚。過年的時候在鎮上趕集見過自己一面就動起了心思。
而自己的父親听了繼母的勸說竟然同意了,裝病把自己騙回去直接綁去了那包工頭的家里。繼母說服父親的理由也十分的好笑,弟弟的新房子要裝修,讓她自己一個月一個月的寄回來要好幾年才能有十萬塊,還不如一錘子買賣來得實在。而自己所謂的父親,就這樣把自己賣了,為了十萬塊錢,為了給自己的寶貝兒子裝修新房子。
被綁著塞上車的時候,靜雪對這個家是徹徹底底的死心了。從前有多奢望這一點血緣關系帶來的親情,那時候就有多痛恨自己身體里流著這樣一個人的血。
一路掙扎中,自己撞開了車門,滾下了馬路。被後面的卡車迎面撞上,一陣刺眼的白光過後,再睜開眼,自己又回到了十八歲。回到了高考填報志願截止日的前一天,回到了可以改變命運的那一刻。
坐在大巴車最後一排角落里的靜雪,眼角有淚輕輕滑落,緊握的拳頭里指甲刺破了手心。
“靜雪不哭,乖,小珍珠抱抱。”
腦海里響起了小珍珠軟軟糯糯的聲音,還好,還好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