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停在我面前時,我慢慢的睜開眼,眼前除了晃眼的日光之外,還有一車子朝我指指點點的乘客。
我腳步踉蹌的走到了車門口處,用盡全身力氣沖著車內大喊︰“蔣勤!如果你再不下來,你這輩子都別想見到你女兒了!”
或許是我攔車的事情給了她觸動,也或許是,我的那句話起了作用,三秒鐘之後,大嫂抱著哭泣的甜甜,下了車。
公交車開走之後,我死死的拉著大嫂的手臂,站到了路旁。
這時,柏慧赤著腳走到了我們的面前,而曲 也帶著家禾,開車追到了這邊。
柏慧看到甜甜時,瘋了一樣的將孩子搶回了懷中,她坐在地上不停的哭,身上的那套青花瓷的旗袍,磨破了絲。
大嫂發著呆站在原地,她的衣服被汗水打濕,麥色的肌膚上,汗水縷著發絲,一點一點的向下滑落。
這一刻的空氣很安靜,安靜的只能听見哭泣聲。
孩子在哭,柏慧在哭,大嫂的心里,也在哭。
隔了一會兒,柏慧執意要報警,我剛想阻止,結果,大嫂站到了柏慧的面前,指著她懷里的甜甜說︰“她是你的親生女兒嗎?”
听了這話的柏慧,表情是既無語,又驚愕,單是看著柏慧的反應,我並不覺得,孩子是柏慧買來的。
柏慧狠狠的沖著大嫂喊了過去,“你這個瘋子!你突然莫名其妙的搶走我的孩子,現在竟然還問我孩子是不是我親生的?你是神經病嗎!”
喊著,柏慧就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大嫂沒有因為報警的事情慌亂,反而繼續認真的跟柏慧講道理。
“你懷里的這個孩子,是我的女兒!七年前,我的女兒剛出生沒多久,就被我的婆婆賣掉了!我的孩子肩膀的位置也有一個燙傷的疤痕!不信你看孩子的肩膀!剛才在車上,我已經確認過了!她的疤,跟我女兒的一模一樣!”
說著,大嫂就要去扒甜甜的衣服,柏慧惶恐的將孩子摟在自己的懷中,奮力的嘶喊道︰“你滾開!你離我的女兒遠點!你不要靠近我們!你滾開!”
大嫂繼續不放棄的邊哭邊說道︰“她是我的女兒!她真的是我的女兒!不信我們就去醫院做親子鑒定!我七年前被賣掉了一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她,就是她啊……”
大嫂說出這些話時,整個人的身子都在顫抖,她躬著腰,仿佛只有使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向對方表達,甜甜就是自己女兒的事情。
柏慧的情緒同樣很激動,她一刻不放松的抱著甜甜,嗓音嘶啞的說道︰“甜甜是我的女兒!是我的親生女兒!當初孩子出生,是醫生親手抱給我們的!你不要在這里胡說八道!”
面對柏慧的否認,大嫂依舊沒有放棄的打算,“不可能的!公益組織已經幫我查到女兒的下落了,他們查到的那戶人家,就是你們家!所以這個孩子肯定不是你的!是你買來的!我們現在就去做親子鑒定,現在就去醫院!”
突然,大嫂上手就拉住了柏慧的衣領,她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證明,這孩子的身上,留著她的血脈。
我上前阻攔,曲 就在身後幫忙,可大嫂的力氣實在是太大,就算我們兩個人,都完全拿她沒辦法。
終于,忍耐不了的曲 爆發了她的脾氣,她一把將大嫂推到了一邊,凶煞的罵道︰“你到底有完沒完了你!你不就是想找孩子嗎,好好說話不行嗎!非得弄成現在這個樣子!你說你現在像不像一個瘋子?兩個孩子都在看你,你看他們都哭成什麼樣了!你還在這里鬧!我告訴你,就算孩子跟你有關系,你也沒資格做她母親!因為你連一個常人的理智都沒有!”
在曲 的一番怒吼下,終于,大嫂不再鬧了,她定在原地不動,眼楮直勾勾的看著甜甜。
甜甜因為受了驚嚇,轉頭抱著柏慧的脖子,不停的哭泣。
而這時,大嫂才意識到,她對孩子,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創傷。
或許我能理解這個時候的大嫂,她本來就沒什麼文化,她很樸實,也很憨厚,但也正因為這樣,在她的世界里,處理棘手事情的方式,總顯得很唐突。
忽然,大嫂跪在了甜甜的身後,柏慧因為崴了腳腕,所以一直沒能站起身,她看大嫂在向她靠近,就用力的抱住了甜甜。
大嫂淚流滿面的沖著甜甜的背影說道︰“對不起孩子,剛才是媽媽不對,是媽媽嚇到你了,媽媽和你認錯,媽媽再也不會這樣了,你不要哭了好嗎?對不起,對不起……”
母愛的眼淚,總是能稀釋很多不合時宜的責怪,我走到了大嫂的身邊,拉起她的手臂,說道︰“好了,不要鬧了!你先回醫院,這件事交給我,我來處理,行嗎?”
大嫂淚眼汪汪的抬頭看著我,說道︰“未晚,我不是故意要這樣做的,我真的太想和我的女兒相見了,你能理解我嗎?我只是太想……”
我拍著她的後背,繼續勸道︰“你現在不應該繼續留在這里了,如果你還呆在這里,事情就沒辦法收尾了!”
好在,這一次大嫂听了我的勸,她站起身,腳步踉蹌的站到了一邊。
我回頭沖曲 說道︰“幫我把大嫂送回醫院,讓她好好緩一下,我這邊把柏慧安頓好,就去找你!”
曲 點著頭,隨後帶著大嫂離開了這里。
之後,我攙扶著地上的柏慧,帶著兩個孩子,打車回了秦銘家。
我把柏慧送回家之後,先是幫她處理了一下崴傷的腳腕,隨後安慰了兩個孩子,讓他們的情緒恢復了穩定。
柏慧的神色一直處于游走的狀態,我期間試圖跟她說些什麼,但她都听不進去。
我幫她燒了一壺熱水,而再次走回客廳時,柏慧正在跟秦銘打電話。
我心里自然是慌的不行,等著她掛斷電話以後,她強制性的平復著自己的情緒,看著我說道︰“唐小姐,我不管今天的那個女人,和你到底是什麼關系,我肯定,都是要報警的!我的孩子是我親生的,她不能這麼誣賴我!還有,麻煩你回去跟她說清楚,以後不要再來找我的麻煩,如果她再來一次,我就不僅僅是報警了!”
我心里發著沉,但面對情緒不穩定的柏慧,我只能點頭認錯。
從柏慧家里離開以後,我直接回了醫院,而病房里,大嫂已經休息下了。
曲 看我回來以後,嘆著氣說︰“你這個大嫂,到底靠不靠譜啊?那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搖著頭,心思沉悶,“我現在也說不清,而且事情越來越亂了,我現在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曲 隨手塞給我一個水壺,“你出去弄點熱水吧!我太累了,不出去了。”
我提著水壺,一個人走出了病房,只不過,在經過走廊口的時候,我的身旁,忽然就推過去了一個擔架車,行色匆匆的。
緊接著,我的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你們小心點!老人要是出了問題怎麼辦!”
我回頭,竟然在這里,看到了陳敏蓉。
我下意識的在她周遭巡視了一眼,竟然,在這一層的收費處,看到了滕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