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電話里的人不是唐蕭,我下意識的,預感到了一絲危機感。
只是,還沒等我開口詢問,對方就先說了話。
“你是機主的什麼人?”
我毫無底氣的說道︰“我是他妹妹,請問……”
“那正好,我正準備聯絡機主的家人,剛剛在清河路的交叉口,他被迎面而來的面包車給撞了,我是負責這起案件的警察,現在,車主已經被120送走了,你們先趕緊去醫院吧。”
“……”
悲愴,傷痛,無法相信。
耳邊的通知,就像是無數把尖銳的刀子一樣,一刀一刀的,剜著我的皮膚,我的心髒。
腦子恍然的一瞬間,我的手機落在了地毯上。
沉悶的“啪嗒”聲,引起了原本就在走神的父母。
他們炙熱的目光向我投遞而來,而這一次,我只能說出警察交代的一切。
突然間,我覺得老天爺一定是在折磨我身邊的所有人,明明唐蕭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明明他才剛剛遇到心動的人。
結果,一切都在片刻間傾毀。
前往醫院的一路,母親幾次哭昏了過去,父親一直在捶打著自己的胸口,他似乎已經無法呼吸,臉色一陣紅一陣青,沒了正常人的模樣。
我第一次覺得人生如此艱難,比當初離婚的時候,還要難捱。
一到手術室的門口,父母就控制不住的,在外面流淚張望,而以前那個一向注意形象的母親,癱坐在手術室的門口,就失去了正常人的意識。
她在哭,她已經不在乎自己的顏面,也不在乎,自己身為這間醫院的骨科大夫身份,就那麼呼天叩地的哭泣。
手術的時間一直在延續,我們誰都不知道,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而半個小時以後,負責這起車禍案件的警察,來了醫院走廊。
看到警察的一刻,我故意委托熟悉的護士,幫我攔住了父母。
我一個人保持清醒的走到了警察的面前,而對方,遞給了我一份文件,說道︰“有些手續需要你代辦一下,還有,肇事者已經歸案了,對方是一個二十五左右的青年,駕駛一輛貨運面包車,他是違章逆向行駛的,所以,車禍的主要責任,都在肇事者的身上。”
我用力的眨了眨眼,保持冷靜的接過了警察手中的文件。
而當我看到,落款下面,寫著的“袁浩然”三個大字時,我這輩子的仇恨,都在一瞬間,堆積爆發了。
袁浩然,就是袁桑桑的哥哥,此前他就蓄意傷害過我和滕柯,那一次我原諒了他,而這次,他又來傷害了唐蕭。
我死死的拿捏著紙張,警察就提醒的拉扯了一下紙面,說道︰“唐小姐,你先冷靜一點……”
我憋紅著眼,抽搐著嘴角點了點頭,簽好字以後,身後的手術室,就被打開了。
我已經顧不得跟警察溝通細節,轉身就跑到了醫生的面前,同樣的,父母緊抓著醫生的手,詢問我哥的狀況。
醫生摘下醫用口罩,看了看我們三人的神態,說道︰“患者現在,是因車禍導致的頭顱外傷,大腦嚴重受損,意識喪失,也就是……植物人的狀態。”醫生搖了搖頭,“抱歉,我們也沒有辦法了。”
這個晴天霹靂打下來的一瞬間,母親就暈倒在了地面上,而父親,跌坐在牆邊,抓著心髒,開始呼吸不暢。
我想我永遠忘不了,這一刻的我有多絕望,也永遠忘不了,我想殺死袁桑桑和袁浩然的決心。
我說過的,那些對我懷著惡意的敵人,可以當著我的面,拿著刀子喪了我的命,但唯獨不可,傷害我的家人。
可眼下呢,他們不僅傷害了我的家人,還毀掉了我的家。
植物人?這就意味著,我哥的生命,暫停在了他的大好年華。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我竭盡全力的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狼狽,我將父母一個一個的送去了病房。
母親開始打葡萄糖的吊瓶,父親則被心血管的醫生治療審查。
我哥被單獨安排在了重癥病房,他就在我的隔壁,我卻遲遲不敢去看他的模樣。
當我挺著即將坍塌的身子骨,來回的照顧父母尋找醫生時,我曾多次詢問過給唐蕭做手術的醫師,問問他,唐蕭還有沒有可能,再次甦醒過來。
可醫生給我的答復很明確,沒有可能。
或許會有奇跡,但奇跡,只是安慰人的說法。
我不想接受這樣的現實,但醫生的眼神在很清醒的告訴我,別掙扎了,別自我安慰了,認命吧,那個充滿活力的生命,如今只剩下毫無用處的呼吸了。
忘記是什麼時候,我一個人走出了病房,蹲坐在窗口下,嘴唇發干的,獨處了好久好久,我望著眼前白花花的牆壁發呆,好似那堵牆里有我想要的東西,又或者,那堵牆,能讓我逃避現實。
驀然間,我的面前出現了一男一女兩個身影,我沒了反應,甚至已經遺忘掉,這一刻的我應該抬頭看看對方的面孔。
我的眼楮就停留在他們的褲腿上,忽略了自己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忽然,眼前的那個男人蹲下了身,他模糊的輪廓在我面前泛開了一片波紋,沉沉的說道︰“沒事了,我來了。”
他攙起了我的肩膀,直接將我的身子拉了起來,我的雙腿瞬間軟麻,無力的靠在掉漆的牆壁上,而這時,我才看清滕柯和曲 的臉。
曲 用力的抱緊了我,喃喃地說︰“傻子啊!你為什麼不先找我啊,你怎麼那麼逞強啊!”
我不說話,眼前的滕柯就輕輕的幫我擦拭了淚水。
我眨了眨眼,視線愈加的明晰了起來。
我長呼著一口氣,顫著嗓音說︰“曲 ,你能不能幫我問問醫生,唐蕭還會不會甦醒了?我問了他們好多遍,他們都說……唐蕭再也醒不過來了,可是我覺得他們都在騙我,你幫我問問好嗎?你的人脈最廣了,你問的人里,肯定會有人說,唐蕭還是有機會甦醒的,對嗎?”
突然,曲 用力的抱緊了我的身子,熱淚盈眶的說︰“會的,會甦醒的,如果誰說他醒不過來,我他媽的就殺了他們!”
我點點頭,強硬的擠出一絲微笑,“你看吧,我就說,他會醒的……”
可是……在我說完這自欺欺人的話語時,我終究還是,忍耐不住的抱頭痛哭了起來。
就讓全世界的人都欺騙我吧,就讓我活在謊言里吧……
或許這樣,還能幸福一點。
傷痛、悲哀、難過,當這些負面的東西,徹底擊垮一個人的時候,我忽然覺得,這世上,沒什麼能再傷害我了。
我是什麼時候躺在病床上的,已經記不清楚了。
再次睜開眼時,映入眼簾的,是病房窗口緩緩浮動的藍色窗簾,以及泛著月光的深夜。
身旁,曲 和滕柯各自趴伏在我的床邊,我看著他們輕聲熟睡的樣子,這才察覺,原來已經很晚很晚了。
手邊,手機忽然在這時亮起了微弱的光線,我拿起手機,艱難的睜開紅腫到不行的雙眼。
屏幕上,是來自尹思 的平靜提醒。
“我和你說的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我承認我是想借著你的手,除掉袁桑桑,但我還是覺得,這雙手,我只能找你借。”
眼前,明亮的屏幕光線,漸漸的變暗變弱。
屏幕黑下去的一瞬間,我的眼角傳過了一陣刺痛感。
我重新按亮屏幕,冷靜而清醒的,回復了她的信息。
“找個時間見面吧,我答應你的提議。”
(今天的結束啦∼明晚九點繼續∼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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