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門閥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節 諸王(1)

類別︰ 作者︰要離刺荊軻 本章︰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節 諸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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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王!大王……”一個宦官手忙腳亂的闖入行宮的一間寢殿之中,將正摟著一個少女的劉胥叫醒︰“趙王昌來了……”

    劉胥睜開眼楮,有些不耐煩的罵道︰“叫他等著!”

    趙王而已!

    又不是他老子趙敬肅王!

    劉胥可不會給這個堂弟半分面子!

    事實上,劉胥連他的兄弟們也看不起。

    劉據太軟,劉太廢,劉旦太傻,只有他劉胥文武雙全,天下無敵!

    那宦官被劉胥一罵,只好灰頭土臉的退下。

    劉胥于是返身,繼續抱著那少女睡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儒袍的老人走了進來,在帷幕後拜道︰“大王,趙王拜謁,您何故不見?”

    劉胥听著,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要炸掉了。

    于是,他憤怒的掀開被子,光著腳走出帷幕,怒聲道︰“一個趙王而已,憑什麼他要來,寡人就必須見?!”

    “太傅,也未免太看重趙王而太輕慢寡人了吧!”

    儒袍老人听著,只覺得眉毛臉頰都要疊在一起了。

    這位大王,自遷朝鮮以來,就是懟天懟地,狂妄自大,無人能制。

    哪怕是他這位太傅屢次三番勸諫,也是知錯不改,屢錯屢犯。

    而偏偏,天子對這位大王的行徑,充耳不聞。

    便是再有人告狀,一句‘朝鮮荒外之地,王居之,固有其屈也’就打發掉了。

    長安也沒有人在乎,這位舊日的廣陵王在朝鮮的所作所為。

    塞外荒服之地,遼東寒苦無人之居。

    堂堂大漢天子親子王之,就算有所出格,又有什麼干系?

    于是,這位大王便在朝鮮故地,大建海港,從大司農那邊購置大批海船,跟著海官衙門出海捕魚。

    又東征鮮卑、扶余、丁零,北伐真番、三韓等蠻夷,以胡人為奴,參與捕魚。

    靠著這個,這位朝鮮王日進斗金。

    于是,隔三差五就派人回長安送禮。

    黃金、珍珠,這些都是尋常之物。

    龍涎香、鮑魚、魚翅,才是他的殺手 ,于是,更沒有人管他了。

    這位大王徹底的放飛自我,在朝鮮舊都,酒池肉林,窮奢極欲,閑了就帶上兵馬,呼朋喚友,將數百里山川化作獵場,游獵嬉戲。

    想著這些,這位老者就嘆了口氣,只能是捏著鼻子,溫言細語的勸說︰“大王,再如何,趙王亦是宗室,您還是見一見吧!”

    “煩死了!”劉胥披上王袍,道︰“那就讓他來見寡人吧!”

    “若是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劉胥狠聲道︰“寡人非剝這小子皮不可!”

    趙王劉昌,在邯鄲城里或許可以橫著走,但在劉胥面前,這位堂弟不過是一個遠房窮親戚而已。

    講真,劉胥還真瞧不起他!

    儒袍老者無奈,只能拜道︰“臣謹奉王命!”

    片刻後,儒袍老者就領著一位身穿著黑色王袍,戴著琉冠的男子來到了劉胥面前。

    此刻劉胥也穿好了衣服,大馬金刀的端坐在王位上,幾個嬌艷的少女,則端著美酒,喂著他。

    “趙王來了……”劉胥看了眼那個王袍男子,道︰“自己找自己位置坐吧!”

    卻是連半點禮儀與客套也懶得講了。

    反正,也沒有人能治得了他。

    哪怕是天子,也拿他沒轍了。

    貶他?再貶還能貶去那里?

    罰他?他有的是黃金珍珠龍涎香。

    朝鮮王名下,四百多艘大海船,時時刻刻都在帶著魚獲歸港。

    數以萬計的胡人奴僕,日以繼夜的勞作,為他曬魚、洗魚、販魚。

    守著富饒的朝鮮海岸,劉胥的訾產,每天都在增加。

    于是,這位大王根本不在乎世人的看法與意見了。

    但,那位趙王就不同了。

    他很謹慎,也非常小心,按照著禮儀,一板一眼的向著劉胥行禮,然後才坐下來。

    “王兄……”趙王劉昌小心翼翼的看著那位放浪形骸的朝鮮王,說道︰“您此番回朝,未知可有打算?”

    “趙王來找我,就是問這個?”劉胥眉頭一挑︰“就別在寡人面前打這些機鋒了,趙王到底想說什麼,直說!”

    “若是有意思,寡人或許會考慮考慮!”

    嗯,現在的劉胥,最討厭的就是沒意思的事情,最喜歡的就是夠新鮮,夠刺激的東西。

    其中,尤以冬日出海捕鯨為最。

    他最喜歡那種乘著巨艦,將那些巨獸驅趕到海面,然後用標槍刺入其厚厚的脂肪層里,等待著這些數萬斤、數十萬甚至百萬斤的龐然大物流盡鮮血,最終任人宰割的感覺。

    那種感覺,簡直爽到爆!

    可惜,他只參與過兩次,然後就被長安來的使者禁止了。

    天子直接給駐朝鮮的將軍下令︰王其出海,汝死矣!

    這讓劉胥頓感失望,于是只好將精力發泄到陸地的野獸與女人身上。

    這就比較沒勁了。

    見識過大海的廣闊與狂暴後,陸地上的種種刺激,都已經無法再調動他的腎上腺素狂暴。

    趙王劉昌楞了楞,然後道︰“王兄,您是否听說過新豐工商署與居延織造紡的事情?”

    “嗯?”劉胥聞言不解其意,問道︰“趙王問這些是什麼意思?”

    “愚弟听說,那工商署,日進千金,而那居延織室,更了不得了,听說一天就能織布數千匹……”

    “王兄,您想……這麼巨大的財富,若是……”劉昌舔了舔舌頭,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

    這確實是盤豐盛至極的美味佳肴啊。

    哪怕只是吃下一點,都足夠他未來揮霍。

    但劉胥卻像被針扎了一樣,立刻就挑起來︰“你們瘋了嗎?那是張蚩尤的地盤!”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年那日,上林苑獸圈的事情。

    鋒利的長戟,在他面前寸寸粉碎,精鐵鑄造的戟頭,被一雙手扭成麻花,然後丟在地上。

    那不是人力所能為的事情。

    更非凡夫俗子可以挑釁的力量!

    從那日之後,劉胥就徹底服氣了。

    于是,他對那位蚩尤,言听計從。

    遷王朝鮮後,還寫信請教如何治國,于是被授開海捕魚,以胡人夷狄為奴而致富之事。

    果然賺的盤滿缽滿,更得了逍遙快活。

    現在,這趙王劉昌竟敢圖謀那位?

    他是活的不耐煩了嗎?

    民間傳說,那蚩尤可是有三頭六臂,額生神目的。

    旁人或許不信,但劉胥可是深信不疑的。

    因為他曾親眼見到了奇跡!

    趙王劉昌卻是不以為意,狠狠的道︰“蚩尤又如何?不過是吾家家養的鷹犬!”

    “他若識相听話,富貴少不了他的!”

    “但他若敢逆流而動,諸侯彈劾,他有死無生!”

    對于劉昌而言,這是天經地義一般的事情,所以他說起來自是囂張不已,神態狷狂。

    沒辦法!

    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他,懂事以來就是眾星捧月,想要什麼東西,就能有什麼東西,想做什麼事情就能做成什麼事情。

    哪怕觸犯法律,即使為人唾棄、譴責。

    終究,也沒人能治他之罪。

    于是,在他的三觀中,這天下,天子第一,太子第二,他老三。

    更何況,如今不止是他一個人動心。

    以劉昌所知,長沙王、中山王、河間王等十余位諸侯王,都已經動心。

    若再說服這位朝鮮王,聯合燕王、昌邑王,大家一起去勸太子,再由太子聯袂上書天子,彈劾那鷹楊將軍。

    即使那鷹楊將軍功勞再大,也得乖乖的跪下來給大家磕頭認錯,乖乖獻上他掌握的那些東西。

    不然,九族誅矣!

    誠如他所言,所謂張蚩尤,不過是他家鷹犬罷了。

    主人想要的東西,你敢不給?

    呵呵!

    劉胥聞言,目瞪口呆,他原以為自己已經很狂妄很無敵了。

    但哪成想,趙王劉昌比他更狂更拽更無敵!

    只是……

    “敬肅王怎麼就生了這麼個蠢兒子呦!”劉胥在心里搖搖頭。

    自有漢以來,諸侯王們圈地自萌,關起門來橫行無忌,只要不搞出大新聞來,天子都不會管。

    但……

    只要有人敢把爪子伸向朝政……

    立刻有死無生!

    “這才多少年啊……諸侯王就忘了當年酷吏之凶了?”劉胥百思不得其解。

    想當年,一個主父偃,搞得天下諸王人人自危,即使天子兄弟,見到來自長安的一個小官,也要畢恭畢敬。

    卻不想三十多年後,竟有諸侯王敢將主意打到一位國家大將,社稷之臣,食邑萬戶的列侯頭上?

    這個蠢貨難道就不知道,那位鷹楊將軍一個指頭就能摁死他這種諸侯王?

    真以為自己姓劉,這個天下就是自己的了?

    愚蠢!

    天下,只有一個主人——天子!

    但旋即,劉胥就注意到了一個事情——諸王?

    “難怪了……”他在心里想著︰“原來除了趙王,還有其他人也參與其中啊!”

    這就可以理解這位堂弟此刻的狂妄與自大了。

    諸王聯手,確實有威力。

    等閑九卿,隨便可以搞死。

    然而……

    “那可是張蚩尤!”劉胥想起那年那日,那破碎的長戟,扭曲的戟頭,以及那個僅僅是一個眼神就讓他戰栗的大臣,馬上就有了決定——做臥底!

    于是,他換上一副臉孔,看向劉昌,笑道︰“趙王所言,寡人亦以為是!”

    劉胥推開自己身邊的那幾個女人,握著劍站起來,氣勢洶洶的道︰“天下,劉氏之天下也!社稷,高帝之所立也!”

    “吾等諸王,自當有所為,有所不為!”

    劉昌听著,滿意無比。

    朝鮮王被說服了,那麼燕王、昌邑王還遠嗎?

    卻听朝鮮王問道︰“趙王,未知燕王旦是何態度?”

    劉昌聞言,答道︰“回稟王兄,昌邑王、燕王皆有人前去說服……請大王放心!”

    這一次,他們可是聯絡了大半年,使者往來,終于定下基調,要借著今年入朝長安的機會,趁機發難。

    劉胥听著,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郁起來。

    昌邑王劉他不清楚,但燕王劉旦……

    那可是天下知名的張子重狂熱追隨者!

    而且,不止是劉旦本人,劉旦身邊的大臣、妃嬪,也都是如此。

    這些人居然連劉旦都敢去說服?!

    真不知道,他們是把握太大,勝券在握,還是蠢到家了?

    想到這里,劉胥就忍不住問道︰“趙王難道不知道,燕王旦,素以英候為楷模,曾言︰文質之教,未有明如春秋者,而春秋大義,盡在張氏學!”

    “于是燕王于燕薊起‘明算堂’,納天下能明算、格物之士百余,日夜究于術算之道……”

    何止如此!

    劉胥听說,劉旦最近沉迷了一個課題——他從故紙堆翻出來了當年墨家研究日地距離的課題,于是他打算發揚光大,將日地距離這個問題計算出來。

    這可是大工程!

    劉胥估摸著,劉旦這輩子估計都要搭在這上面了。

    不過,這個事情他不會和劉昌說。

    劉昌聞言,傻了,連忙問道︰“竟有此事?”

    劉胥一听,得!

    這種蠢貨,也就是投胎投的好罷了,若不是姓劉,恐怕早被人玩死了。

    只是……

    劉昌蠢是蠢,但其他諸侯王未必都和劉昌一樣蠢。

    哪怕他們都蠢,他們身邊也必定有人能提醒。

    而且,劉胥知道,似這種串聯諸王的事情,背後一定有公卿參與。

    不是這樣,諸侯王們分散在天下,而且互相之間其實都不熟,那里能如此輕易聯系起來。

    “這就有意思了!”劉胥舔了舔嘴唇。

    即使是以他的智商,都已經差不多猜到了,有人在背後利用這些腦子里只有女人和黃金的二貨搞事。

    “這人膽子真是大!”劉胥心中暗道︰“諸王蠢歸蠢,笨歸笨,但他們終究是劉氏子孫啊……”

    “父皇若是知曉,恐怕就是天崩地裂了……”

    劉胥想到這里,就忍不住有些戰栗起來。

    作為天子之子,劉胥很清楚,他父親生平最恨的就是外人隨便插手劉家的事情。

    特別是將劉家宗室當傻子忽悠!

    因為,那可能會告訴天下人——原來劉氏天子家也有傻蛋蠢貨啊?

    這是大忌!

    所以,任何膽敢揭露這個事實的人,都要死!

    而任何敢讓天下人知道自己是笨蛋蠢貨的諸侯王,也必死無疑!

    劉氏必須偉光正!

    假如沒有,那肯定是天子沒有教育好,天子沒有教育好,那就是天子錯了,但天子不可能有錯。

    所以,錯的只能是其他人。

    這個邏輯看上去很混亂,但實則非常通順!

    因為這是統治階級的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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