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門閥

第兩百八十四節 強大的隴右李氏

類別︰ 作者︰要離刺荊軻 本章︰第兩百八十四節 強大的隴右李氏

    “侍中奇謀妙策,令本將茅塞頓開!”李廣利撫掌稱贊,向張越恭身致謝。

    其他漢將也都輕松了起來。

    只要能夠保障樓蘭的穩固,那麼漢軍就始終能控制白龍堆這一進出西域的咽喉要道,並具備了隨時向蒲昌海進軍的能力。

    張越看著卻是輕輕一嘆,頗為惋惜。

    事實上,最好的選擇,其實還是他提出的第一個計劃——李代桃僵。

    用一個漢人去換了樓蘭的根,然後再花個十幾二十年,在樓蘭當地騰籠換鳥,將原本土著的樓蘭人口減少,變成少數,讓漢室移民佔據大多數。

    如此,漢家就可以永控此地了。

    可惜啊……

    此事卻與大漢帝國的核心價值觀背道而馳,根本無法說服天子和天下人。

    “不過未來,我或許可以在這個方案的基礎上,對樓蘭人繼續執行騰籠換鳥策略……”張越在心里想著。

    樓蘭王國所處的地區,大約是在後世羅布泊的東面,當此之世,此地還不是後世的那個沙漠化嚴重,寸草不生的戈壁灘。

    如今,蒲昌海(羅布泊)的面積正值其有史以來最大的巔峰。

    蜿蜒的孔雀河,沿著樓蘭王國,流向整個西域。

    兩漢都曾在樓蘭境內大規模屯田,當地的農業生產產出,並不弱于居延、張掖。

    發達的農牧業,使得樓蘭成為了西域地區遠近聞名的富庶之地。

    只要開發得當,此地未嘗就不能成為一個產糧區!

    更別提張越還有著大殺器空間,未來或許可以變草原為沃土,將這一地區變成塞外關中。

    就听到李廣利拜道︰“若樓蘭之事得到解決,殿下與侍中可願為末將游說朝野,支持對車師的懲戒?”

    劉進聞言,看向張越,有些猶豫。

    直接站出來給李廣利站台?支持對車師的懲戒戰爭計劃?

    這對劉進來說,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懲戒車師應不應該?

    對現在的劉進來說,這個事情幾乎不需要思考就能給出答案︰應該!

    但問題是……

    國家財政和人民能承受得起一次如此規模的大戰嗎?

    天漢四年的余吾水戰役才剛剛結束不過五年啊!(抱歉前文把天漢和太始的順序顛倒了,這里予以更正,余吾水戰役應該是發生在延和元年之前五年的天漢四年,而天漢後是太始)

    張越看著劉進的神色,立刻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輕身出列答道︰“君候,殿下和下官對于車師等反漢賤種,自是深惡痛絕,更萬分同意君候及諸位將軍士大夫要求懲戒車師的請求……”

    “春秋之義,臣不討賊不書葬,車師之屬,助紂為虐,凡漢臣民,士人丈夫,無不義憤填膺,恨不得碎其尸骨,食其血肉……”

    “但是……如今國事艱難,民生困苦,望君候和諸位將軍三思之……”

    “大軍調動,靡費良多,而當務之急,下官和殿下都以為,當是‘廣開田,多儲糧,休養生息,恢復國力’……”張越欠身拜道︰“至于討伐不臣,懲戒賊子,可以押後數年……”

    “襄公復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君子復仇又何必急于一時?”

    李廣利听著卻是臉頰都在抽搐,有些難受。

    征討車師,懲戒這些匈奴的走狗和鷹犬,這是李廣利在余吾水之戰後這幾年冥思苦想,日日思索想出來的大戰略!

    在事實上,車師戰役只是一個引子,一個開頭!

    李廣利真正圖謀的是開戰後徹底滅亡車師,並在車師王國的故土上建立起一個類似輪台的屯墾基地,將漢軍的前線從居延地區一下子推到蒲昌海。

    這不僅僅將給居延地區的生產生活帶來極大保障——就像長平烈候收復河南地新秦中(河套),冠軍景恆侯奪取河西一般,將戰爭從漢土轉移到敵土。

    這個計劃只要成功,戰略目的一旦達到,他海西候李廣利就可以與衛青霍去病比肩,至少也將成為衛青霍去病後最強的漢將!

    一下子就名利雙收,他也將踩在車師戰爭的勝利之上,成為全天下都敬仰和崇拜的大英雄、大豪杰!

    想要成為一個大英雄、大豪杰,這是李廣利長久以來的夢想和理想!

    況且,這個事情不僅僅他自己可以得利。

    國家社稷也能受益良多!

    車師與樓蘭以及姑師國分裂出來的龜茲、蒲類諸國,是一個圍繞著蒲昌海和孔雀河存在的城邦王國。

    而蒲昌海與孔雀河是東西域地區最大的河流和最大的湖泊!

    水,是西域各國賴以為生的根本所在。

    控制了蒲昌海就等于控制了整個東西域區域。

    進而甚至可以渴死在危須、焉耆、尉黎的匈奴僮僕都尉的人馬。

    所以在事實上來說,李廣利的車師攻略其實是一個龐大戰略的一部分。

    懲戒車師只是開始。

    之所以只回來請求‘懲戒車師’,似乎只是發動一場報復性的打擊戰爭。其實就是為了降低難度,免得朝堂上的‘諾諾匹夫’(霍去病當年語)遲疑不決。

    等到他得到授權,領軍出征了。

    這戰爭怎麼打,還不是他說了算?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完全可以找幾個借口,比如……在懲戒車師的過程里,有一支漢軍騎兵‘不小心’‘迷途’進入了龜茲或者蒲類諸國境內。

    為了救援這支友軍,漢軍主力‘被迫’進入龜茲境內,展開行動。

    誰知道龜茲人居然‘目無天子’,甚至羞辱‘漢家威嚴’。

    這個時候,作為諸夏君子,大漢海西候的他,自然就可以打起‘春秋大義’的旗號,展開進一步的行動了。

    長安朝堂上的三公九卿,難道還能說他李廣利維護‘春秋之義’有錯不成?

    這也素來是武將集團對付文官集團的拿手好戲。

    此刻,听到張越提出的反對意見,李廣利根本就不以為然。

    他甚至覺得,這有可能是這個張侍中的私心在作祟。

    民生困苦?

    他是軍人,從不考慮這個問題。

    他從軍以來,也從來沒有為錢糧發愁過。

    他只管打仗!

    至于財政和後勤問題,那是大司農、少府卿和丞相需要考慮的問題。

    若要他來考慮這些,那要這些九卿三公做咩?

    所以,他也只是听听而已,知道張越和劉進的意見就行了。

    現在來看,情況很好啊。

    對方雖然委婉的表達了異議(在李廣利看來,這多半是這個張子重想在未來自己領兵出征去捏車師這個軟柿子),但至少沒有反對。

    不反對就是善意中立!

    有這個態度,他就放心了、滿意了!

    只要這個新貴不去天子那里給他的計劃添亂,他就沒有什麼顧忌了。

    至于財政困難?缺馬?

    只要天子同意了,在廷議上通過了。

    誰敢缺他的大軍的一根毛?

    當年,天山戰役,公孫賀敢扣李陵部隊的戰馬,但卻不扣他的軍隊哪怕一輛鹿車。

    為什麼?

    就憑他是天子最信任的大將,報告可以不經蘭台,直抵君前的海西候貳師將軍!

    在這個國家,沒有哪個機構,敢拖他的補給物資和供應!

    所以,張越的提醒,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里。

    當然,表面上他還是很謙虛的,微微欠身答道︰“侍中提醒,本候省的,必會祥加考慮!”

    但心里面卻根本不以為意。

    在漢室只要能打仗,能打勝仗,將軍列侯們是真的可以為所欲為!

    當初,大將軍長平烈候鼎盛之時,一門五候,連剛剛出生還在襁褓里的孩子也能封侯!

    大司馬冠軍景恆侯得意之際,天子派去勞軍的使者也能一腳踢飛,理由僅僅是對方帶去勞軍的牛肉不夠新鮮,這位大司馬覺得很丟自己的面子……

    甚至連儲位之事,他也能一錘定音!

    作為軍人,作為大漢帝國現役咖位和地位最高的統兵大將。

    李廣利知道,他應該去追求軍功,也必須去追求軍功。

    更多的勝利,更多的斬首,才能帶來更多的權力。

    且,他也不是一個人。

    他的部下,那些忠心耿耿跟隨他南征北戰的士卒,還有那些不離不棄,為他死不旋踵的胡人義從。

    全部都需要仰賴他從長安爭取資源和開戰授權來維系他們的生活,來光耀他們的門楣,來增廣他們的家世。

    而這些人不是一個兩個。

    而是十幾萬甚至數十萬!

    他身系如此之多的期望,肩膀上挑著這麼多的人希望。

    他不能也不可以因為別人一兩句話就停下來。

    李廣利將車師之事就此打住,不想也不願和張越、劉進爭辯。

    旋即他就轉移話題,拜道︰“殿下臣此來除了車師之事,還有故邳離候、伏波將軍、強弩都尉、居延都尉路公博德之事,想要向殿下與侍中陳情!”

    他話音剛落,他身後的那十幾個將官就全部起立,齊齊向劉進和張越恭身請願,拜道︰“願殿下、侍中垂仁德之懷,張公義之道,為路公鳴之!”

    一個年輕的校尉,甚至捧著一份帛書,跪到地上,拜道︰“殿下、侍中,此乃居延軍民的萬人血書,望殿下、侍中過目!”

    他深深匍匐在地,大禮叩首拜道︰“路公如今年過花甲近古稀之歲,其發髻蒼白,其口齒俱落,其腰背皆彎!”

    “路公自二十五從軍,為國家為天子轉戰天下以數萬里!”

    “路公四十歲之前,隨大司馬驃騎將軍征討匈奴,被創數十處,無一處在背後,為國流血流淚,其宗族有十三人馬革裹尸!”

    “四十歲後為伏波將軍,南下誅滅呂嘉之亂,定番禹、交趾、珠崖,焚舟于詹耳,越人至今感念其德……”

    “後坐法失候,遷為居延都尉,為國戍邊二十年,埋首蠻荒之中,與居延軍民同甘共苦,篳路藍縷,建居延塞,起遮虜障,功在社稷,利澤後人,居延軍民感念其恩,號之曰︰路翁,為居延之長者也!”

    “今路公老邁,其心願唯念魂歸故鄉,埋骨桑梓,居延軍民三老等多次為之上書懇請天子及朝堂諸公許之,奈何因小人讒言,竟不得許……”

    “屈子曰︰曼余目以流觀兮,冀壹反之何時?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信非吾罪而棄逐兮,何日夜而忘之?”這校尉埋首拜道︰“其望殿下、侍中仗義執言,為路公陳情于天子前,乃令忠臣能有榮歸之日……”

    這校尉說的非常感人,讓劉進都有些忍不住眼眶發熱。

    張越更是幾乎想要答應下來。

    但理智卻告訴他,不能輕舉妄動。

    路博德的事情很復雜,牽扯的人物更不是一兩個。

    甚至可以說,路博德這個事情,牽扯的不是一兩個家族或者勢力。

    他將整個漢室新舊貴族全部牽扯進來了。

    歷史上路博德為何最後老死居延,甚至埋骨居延?

    講道理,他想回家隨時可以。

    無論是天子還是朝堂上下,沒有人會阻攔。

    但問題在于,路博德不想就這麼不清不白的回故鄉。

    他要的是風風光光的回家,他所求的是名譽和榮譽。

    由國家、天子賜給賞賜,給與美譽,甚至如當年的萬石君石奮一般,賜給自光祿大夫或者郎中令、中郎將這樣的頭餃。

    否則,他是沒有臉面,也不敢就這麼回故鄉的。

    不名譽的回鄉,是恥辱!

    不止他可能不能在死後享受進入宗廟,配享血食香火的待遇。

    說不定,很可能不得不以發覆面,連墳塋都不敢立碑。

    子孫後代,甚至可能不敢說他們是‘路博德之後’,乃至于很可能承受不住壓力,不得不改姓!

    所以,路博德只能在居延死扛!

    扛到天子和朝堂回心轉意,或者他自己老死在居延。

    這是一場豪賭!

    若路博德在死之前,等不到天子的詔諭,詔命他回京述職,賜給一個褒揚性質的美譽。

    那麼……

    以現在盛行的公羊思潮來看,那他就要‘墜墮諸淵’,除非有一天,國家能恢復他的名譽。

    所以說,這是一場豪賭。

    賭桌上放著路博德的全部,賭的就是當今天子心軟。

    但在事實上,賭桌上不止有一個路博德。

    還牽扯到了曾經如日中天,並在未來將卷土重來的隴右李氏和李氏為首的隴右軍事貴族們。

    這麼說可能有些復雜,簡單一點概括吧。

    賭桌上的玩家,現在是以路博德為代表的霍氏軍事貴族和隴右李氏為代表的舊貴族(在漢室歷史上,霍去病的崛起,導致了李氏和隴右貴族的衰落,而李氏的李敢,又導致了霍去病病死大漠,天漢二年,路博德又導致李陵兵敗浚稽山)。

    是故,貿然插手這個事情。

    等于對隴右軍事貴族集團,特別是李氏宣戰!

    再沒有比這個行為更拉仇恨,更讓李家暴怒的了!

    李氏家族,別看現在因為李陵之故而分崩離析,好像不堪一擊!

    然而……

    這個家族擁有的能量,遠超人們想象。

    現在在博望苑里,李陵的堂弟是太子據最信任和寵幸的大臣之一,李禹的妹妹甚至就是太子據最喜歡的妃子!

    不止如此,李氏集團,可不止只有李廣這一系。

    千萬不要忘記了!

    還有一個支系,名為安樂侯丞相李蔡。

    李蔡雖然因為在元狩五年,卷入侵佔高廟陵園一案下獄自殺。

    但,李蔡系的勢力卻不比李廣系小。

    而且,李蔡系主要盤踞在文官系統。

    畢竟,這位安樂侯曾經歷任漢衛尉、御史大夫、丞相,李蔡為官時,名聲很好,做過很多事,提拔過很多人。

    因此,李蔡雖死,但他的幾個兒子、孫子現在全部都活躍在政壇上。

    李蔡系加上李廣系,共同構成隴右李氏的底蘊!

    得罪這個家族,連三公九卿也未必能hold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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