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常家回來後, 常如歡明顯感覺到薛陸比以前更努力了,以前雖然也還不錯,但還是會找點時間偷偷懶,可現在常如歡基本看不見他偷懶了。
而到了晚上,薛陸也不時常糾纏常如歡要洞房了, 而是點起了油燈溫習白日學的功課。
有時候甚至看她教幾個孩子辛苦,還主動接過去,給薛博講解的時候也認真地很。
天氣更加炎熱了, 卻又是農閑時候, 薛家幾個老爺們兒紛紛走出家門去鎮上找短工做了, 薛博也不例外,只能暫停了識字跟著去了鎮上。薛博對讀書很用心,這一個多月的功夫已經將三字經學會了, 這會兒想繼續學下去,家里的大人也不滿意了。
因為是集體出門打短工, 而錢氏為了小兒子能順利的讀書,之前也做了規定,出門做短工賺的銀子,除了一部分上交公中之外,剩余的自家可自己拿著。
這樣極大的提高了各房去做短工的熱情,而薛博作為大房的孩子, 年紀又不小了, 柳氏自然不能讓他在五房耗著, 而是讓他和薛老大等人一起出去了。
小伙子和大老爺們兒都出門做工了, 家里的女人也不閑著。農村的女人做針線雖然不是很精細,但是做出來送到鎮上或縣城賣給一般的家庭或者腳夫還是不錯的。
大房的薛曼自小手巧也被柳氏以姑娘家不用讀書為由拘在了屋里,二房的薛竹倒是堅持下來,而三房八歲的薛函卻被吳氏關在了屋里跟著她學習針線。薛函倒是想讀書,哭著鬧著也沒能打動吳氏。
而年紀更小的薛菊慢吞吞的學了兩日死活不肯來了。薛湘婚期將近,已經很長時間不出屋子了,偶爾和薛美美做做針線,剩下的便是照看薛菊了。
最後,每日來讀書的只剩薛竹和薛東兩個小豆丁。
對于兒子,吳氏是當眼珠子疼的,眼見著薛陸讀書日益長進,她又有了其他的想法。
那就是讓她兒子也能讀書。
不同意?
吳氏坐在自家炕上,心里冷笑,不同意那就分家!憑什麼錢氏的兒子可以讀書,她的兒子活該當個鄉野村夫。在她的眼里她兒子那可比薛老五那蠢貨強多了。
“娘,我想去跟五嬸兒讀書。”薛函淚眼朦朧的看著吳氏,眼楮里充滿了渴求。
吳氏手里正做著鞋子,聞言,眉頭一皺,直接將鞋子拍向薛函的手,“學什麼學,好好在屋里學針線,都八歲了連花都不會繡,賠錢的貨。”
誰知那鞋上的針還未拔下來,她這一下拍下去,那針扎在了薛函手上。薛函平日畏懼吳氏,可這會兒手疼的厲害,當即扯開嗓子嚎了起來。
“娘,我疼。”薛函哭著大喊。
吳氏皺眉剛要罵人,眼楮瞥見她手上的針,毫不在意的拔下來,“給我閉嘴。”
薛函疼的厲害,怎麼也止不住,看吳氏皺眉緊皺,薛函趁機要求,“娘,你讓我去認字好不好?”
就算是閨女那也是她生出來的,吳氏見她哭的厲害本來有些心疼,誰知她又冒出這一句,當即怒了,“你哥哥在那讀書,他回來的時候你跟著學就是了,少去學常氏那副德行。”
她看不慣常如歡,也不樂意看見她。這些日子也就是看常如歡對自己兒子還算盡心,這才強忍著。
可自家女兒卻經常學了常如歡的派頭回來,這就讓她不喜了。索性八歲的姑娘也該做些針線補貼家用了,這才找了由頭不讓薛函過去了。
薛函見她娘不為所動,心里失望極了。她甚至有些羨慕二房的幾個姐姐妹妹。就算是家人不喜,可好歹還有自己的親娘疼呢。
三房的動靜不小,常如歡在屋里自然也听見了。但薛東和薛竹都在這里她也不好說什麼。
薛竹看了常如歡一眼又瞥了眼薛東,欲言又止。
而薛東听見妹妹的哭鬧,反而有點煩躁,“臭丫頭片子,整天就知道哭哭哭,吵死了。”
薛陸正在練字,手腕上綁了一個小小的沙袋,此刻聞言將筆放下,然後對常如歡道︰“娘子看我寫的如何。”對三房的動靜早就見怪不怪。
常如歡看著薛家這些人的態度,眉頭皺了皺,對薛東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你妹妹?”
薛東撇撇嘴,“我才不去看呢,就是個愛哭鬼。我娘說了丫頭片子不能慣著。”
“那你好好讀書吧。”常如歡心里火大,可薛東是三房的孩子她也不能管太多,就吳氏那德行,她若真的把薛東怎麼著了,還不得找她拼命啊。
屋里一時寂靜,只有隱隱的薛函的哭聲傳來。
許是因為這太過平常,其他幾房的人都沒有出去勸阻,最後還是錢氏听不下去了,站在門口訓斥了幾句,吳氏這才罷休。
人少了,常如歡閑著的時候便多了,從書鋪帶回來要抄的書也抄了一半多了。她寫字快,抄的也快。尤其是她寫字的速度將薛陸直接看呆了,“娘子,你真厲害。”
此刻薛東和薛竹都回去了,薛陸放下書本期期艾艾的湊過來,一臉的崇拜。
常如歡不以為意的點了點頭,“怎麼厲害了?”
薛陸兩眼冒光,“寫的好還寫的快。娘子不知道,我去年去參加童生試,那卷子我都做不完,頂多做了一半。”
常如歡手下速度不減,“你還去參加考試了?考的怎麼樣?”
說到這個,薛陸有些後悔自己嘴快,就他這水平別說童生試,就是最基本的縣試也沒過。就是試卷,看到是看完了,只是試題認識他,他不認識試題。也就是沒考上的人試題沒有公布,若真的公布了,那他的臉才丟盡清河縣呢。
常如歡見他沒有回頭,歪頭去看他。薛陸被她看的臉發紅,支支吾吾道︰“不咋樣”
常如歡了然點頭,她當然知道不怎麼樣了,千字文都沒背全就去考試,能考上才是考官瞎了眼。
可她這樣了然于胸的態度卻讓薛陸很受傷,委委屈屈的看了常如歡一眼,見她又開始抄書了,這才滿不情願的自去溫習功課了。
薛陸因為這事一連消沉了好幾日,說他消沉了其實只是話說的少了,平日里只要看著常如歡就見縫插針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現在則沉默了不少,將目光定在書本上的時間也多了。
最讓常如歡驚訝的是他讀書進步的速度,簡直是日益增進,她明顯的感覺出來薛陸與之前大有不同了。
雖然這個小男人的思想還停留在他生來就是考狀元的,是文曲星下凡這樣的理論上。但現在卻肯為了這樣的理論去努力了。
常如歡很是欣慰,于是在又去縣城交書稿的時候回了趟常家莊。只是常海生已經去鎮上教書了,兩人又去了鎮上,見了面,常海生也覺出女婿的不同來了,還夸了幾句。
薛陸終于開心了一點,回到家,對常如歡道︰“娘子,你不生氣了吧?”
“額?生氣?我什麼時候生氣了?”常如歡哭笑不得。
薛陸滿臉驚愕,“那日就是我說我去年考過童生試的時候,你不是生氣了嗎?”
“我沒有生氣啊。”
薛陸倔強︰“就有,你臉色都不好看了。”
常如歡反駁︰“沒啊。”她想了想自己真的沒生氣啊,這孩子從哪里看出來她生氣了?
薛陸低著頭,不去看她,“我以後會努力讀書的。”說完又坐回椅子上開始讀書了。
常如歡有些跟不上他的腦回路,實在不知他為何會如此想。又想到這幾天來薛陸的反常,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感情這孩子是以為自己生氣了,努力讀書讓自己高興呢。
晚上躺在炕上,常如歡一反常態的握住薛陸的手,輕輕道︰“我真的沒有生氣,但是看著夫君最近如此努力,我心里是歡喜的。”
手被柔軟的手握著,薛陸心里喜滋滋的,他往常如歡這邊靠了靠,小聲道︰“我以後會更加努力的,我要早些考上秀才考上舉人。”
常如歡很欣慰,但緊接著她听到薛陸的下一句話,頓時想將人踢到炕下了。
薛陸猶自興奮的說︰“考上舉人才能和娘子真正圓房呢”
她能將這人踢到炕下嗎?常如歡黑了臉。
還不等她發怒,那邊薛陸已經喜滋滋的靠她更近,然後扯著她的手往他的褲腰帶里塞,“娘子,為夫難受,娘子幫幫我,都好些天沒那啥了”
常如歡臉黑的功夫,手已經被他快速的塞了過去,然後她的手踫到了那處火熱的地帶。
好吧,看在你每日洗澡的份上,滿足你一回。
于是這晚薛陸舒坦了,常如歡的手也酸了。
迷迷糊糊睡過去之前,常如歡還在想︰該找個賺錢的營生了。
而心滿意足的薛陸則想︰還得努力讀書啊
臨睡前常如歡的念頭意外的到了第二天還記得清清楚楚。
吃早飯的時候,柳氏又忍不住酸了,“五弟妹就是好福氣,也不用干活,跟不用和我們是的辛苦巴拉的做針線賺錢養家,真真的好福氣。”
薛博不在五房跟著識字了,而且還仗著識些字在鎮上幫著記數,活計輕松不少,不必和他爹薛老大他們一樣只能出苦力。柳氏心里高興的同時,又忍不住對著常如歡泛酸。
兒子挺聰明,這麼短的時間就學的這麼好,若是從小便讀書也許能考個秀才回來。可現在薛博就算讀書再好,家里也不可能供兩個人讀書,有婆婆在被耽誤的只能是她的兒子。
柳氏酸完了又覺得委屈,可她又不敢和吳氏一樣鬧著分家,因為他們是大房,即便是分了家錢氏老兩口還是要跟著他們,她倒不是心疼老兩口那口吃的,只是還有一個小姑子沒嫁人的,而且就錢氏疼小兒子的架勢,偷著摸著給五房補貼都是有的,她可不願意錢氏拿著他們大房的東西補貼五房那廢物。
“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錢氏瞪了她一眼。
柳氏一把年紀被錢氏噎了一下,頓時更難受了,“我也是好心,你看看我們四房哪個不是想法子賺錢補貼家里,就五弟妹和五弟天天在家呆著,家里還能生銀子不成?”
錢氏陰沉著臉放下飯碗,指著柳氏道︰“我就知道你不消停,你們這一個月給我連五百文都不到,可老五家的卻給了我三兩。你能拿出來嗎?”
三兩!!
不光柳氏驚呆了,就是吳氏、小錢氏以及家里的大小爺們也驚呆了。
就五房那德行,也能往家里拿銀子了?
整個過程中,只有常如歡夫妻和薛老漢一直保持淡定。
錢氏哼了一聲,繼續道︰“我知道你們看不慣我支持老五讀書,覺得老五是浪費家里的銀子,可你們現在看到了,老五在上進,在努力,讀書有很大的進步,就連親家都說讓老五秋天可以再去試試童生試。而且現在他們夫妻還給縣城的書鋪抄書,這已經給賺了三兩銀子了,這三兩銀子你們得抗多少大包才能賺來?”
那日從常家回來,薛陸就迫不及待的將常海生讓他試試童生試的事情告訴了錢氏,錢氏自然高興。其實去年薛陸就去試過,只是他水平實在太差,連縣試都考的一塌糊涂,更別提府試了。
本來其他幾房听見五房交了三兩銀子到公中還挺高興的,但又听薛陸秋天去考試,頓時又高興不起來了。
雖然考秀才就在縣城考,花的也少,但蚊子腿也是肉啊。再加上薛陸讀書用的筆墨紙硯,那又是一筆開支,現在五房上交的三兩銀子估計都不夠,到時候還不是大家伙一起出?
柳氏臉色不悅,“去年老五不是考過沒考上嗎,今年還去”簡直是白浪費銀子。
一旁的吳氏本來幸災樂禍的看著柳氏找事,這會兒听了錢氏的話當即說道︰“我也想讓東哥兒讀書考狀元。”
錢氏抬了抬眼皮,“家里沒那麼多銀子讀書。”
她頓了頓,接著道,“而且他現在不正跟著老五兩口子讀書嗎?”
吳氏迅速的將碗里的飯吃下去,底氣十足道︰“跟著老五兩口子只能是暫時的,我的意思是東哥兒也要考秀才考狀元。”
“你瘋了!”錢氏听她這話,頓時大怒,“家里供不起兩個讀書人,跟著識字也就罷了,就他考什麼秀才,考的上嗎!!”
在錢氏的眼里,除了薛陸,家里其他人那都不是讀書的材料。所以吳氏說讓薛東讀書考秀才,她心里是不屑的,也不是說她不心疼孫子,只是孫子和兒子比起來,還是兒子更親一些。為了薛陸她敢讓整個薛家付出,為了孫子,也只能勉強做到讓薛東跟著常如歡識字了。
可她這話落在薛家各房的耳朵里,失落和傷心是難免的。
薛老漢看了老妻子一眼,張了張嘴沒說話。
幾個兒子看了他娘一眼,心里滿是苦澀。
而柳氏等幾個媳婦除了周氏外則心里苦到家了,她們生的兒子就是草,錢氏自己的小兒子就是寶。在婆婆的眼里,除了薛陸,其他人都不配讀書。
大房的兩個兒子大了,柳氏除了嘴上過過癮,也不敢真的和錢氏鬧起來,而吳氏則想鬧大了,然後分家。
于是吳氏听了錢氏的話直接一拍腿坐到地上哭了起來︰“這日子沒法過了,我還活著干什麼呀,憑什麼五弟就可以讀書,我兒子就不能讀書?五弟學了這麼多年連個童生都沒考出來,我兒子卻活該當個睜眼瞎啊。我不活了”
常如歡坐在那里覺得尷尬極了,薛家的矛盾,歸根結底都是因為薛陸讀書引起來的。
可若讓她放棄讓薛陸從此不讀書了她更做不到。
若是放棄了,那他們以後就只能在地里刨食了,但堅持下去,這個家又是這個樣子
薛陸看著他三嫂大哭,有些不高興了,“三嫂你哭啥嗎,東哥兒若是想讀書讀就是了,這不每天都在讀嗎,想考秀才考就是了,干什麼要死要活的。”
“你閉嘴。”錢氏瞪了薛陸一眼,轉而怒氣沖沖的對吳氏喊道︰“吳氏你是要造反嗎?不願在薛家呆著就滾回吳家去。”
吳氏哭聲一頓,不可置信的看向錢氏,“娘你是要休了我?”
錢氏冷哼,“你若還如此胡攪蠻纏休了你也說不出什麼,你現在的行為是不孝,是想逼死我這把老骨頭不成?”
吳氏苦笑,“我逼您?娘啊,你摸著良心說話,我們幾房為家里付出的還不夠多嗎?為了薛老五這個廢物,我們四房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他每天好吃好喝的供著,活不用干,吃的卻最好,還有娘中午偷偷摸摸給送吃的,您再瞧瞧我們幾房的孩子,哪個不是面黃肌瘦的?憑什麼您的兒子就是寶,家里最好的都得給他,我們家里的孩子就是草了?我們活該嗎?”
這婆媳倆一鬧,那桌上吃飯的孩子們都嚇得將碗筷放在桌上,不安的看著大人們。
常如歡嘆了口氣不得不說吳氏說的都是實話。看著幾房孩子的樣子她也有些于心不忍。她現在倒覺得分家也好,雖說薛陸科考花費多,但是她現在也能抄書賺錢,而且她也可以去找那李掌櫃的商量偷偷寫話本子賺錢的事。這樣省吃儉用一些怎麼也能攢夠薛陸科考的銀子吧。
她這邊還沒吱聲,那邊錢氏也一拍腿坐到地上哭了,“我命苦啊,嫁到薛家幾十年,卻被媳婦這麼指著鼻子罵,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啊。老三啊,娘待你不好嗎?你五弟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是讀書的材料啊,可東哥兒真的就有讀書的天份嗎?我不活了我。”
在薛家,似乎出頭的都是女人,幾個男人都是木訥的,薛老四倒是不木訥,但是四房現在沒孩子,這事他們也不敢插嘴。
錢氏看向薛老三,希望薛老三和以前一樣站在她這邊,訓斥吳氏。
吳氏也抹著眼淚,苦巴巴的盯著薛老三。
薛老三抿著嘴,眉頭緊皺,抬頭看了薛老漢一眼,將問題拋給他爹,“爹,您咋說?”
薛老漢看了兒子一眼,又看了臉色不好的薛陸一眼,垂下眼皮,一聲不吭。
薛老三有些失望,半晌他抬頭對錢氏道︰“娘,我覺得孩子娘說的沒錯。兒子也覺得東哥兒聰明,這倆月他跟著弟妹學了不少字呢,若是有條件,去考秀才那也不是沒可能的。”
錢氏氣的一頓,“老三,連你也這麼說?你這是在埋怨娘嗎?”
薛老三平日沉默寡言,心里卻不是沒有想法,“兒子不敢埋怨娘,但是娘啊,老五是您的兒子,您心疼他,可我也是您的兒子啊,您能不能也心疼心疼我?”
薛老三在兄弟中在最中間,和老二、老四都不得錢氏歡心。在薛陸出生以前,錢氏最疼的是大兒子,後來兒子多了也不稀罕了,對兒子多有忽略。錢氏從未想到兒子對她埋怨至此。
就是上一次吳氏鬧著要分家的時候,那也被薛老三攔了下來,可這次薛老三卻站在了自家媳婦前面。
錢氏抹著眼淚,哭道︰“都是我的兒子,我自然心疼的。”
薛老三道︰“那娘”
“老三,你想氣死你娘嗎?”一直保持沉默的薛老漢突然出聲呵斥。
薛老三苦笑一聲,看了看幾個同樣苦笑的兄弟,嘆了口氣,“爹,連您也是這樣,可東哥兒是我的兒子,我不能為了兄弟,不顧兒子的前程。”他閉了閉眼,“爹,把我們分出去吧。”
薛老漢和錢氏瞪大眼,“分家?”
薛老三疲憊的點頭,“與其大家不齊心,倒不如把我們分出去,各過各的,今後爹娘如何疼老五,我們也不管了。”
吳氏眼楮一亮,看向薛老三的眼神充滿了崇拜。
周氏默默的抬頭看了眼薛老二,心里也挺贊成,可她又不敢開口,只能抿了抿嘴,又低下頭去。
錢氏見兒子如此,頓時尖叫阻攔︰“不行,想分家,除非我死了!”
薛老漢皺著眉,“父母在不分家,這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
柳氏沒有料到自己只是酸了幾句,最後卻引發分家大戰,若是早知如此,她就管住自己的嘴了,何必因為一點小心思就鬧的雞犬不寧。更何況分家對他們大房太不利了,她可不願意看到分家。
柳氏和薛老大坐的近,伸手偷偷扯扯他的衣襟。
薛老大看著二老和薛老三,對薛老三道︰“三弟,這分家的話不要再提了。”
然後薛老大看向薛老二,希望薛老二也能說幾句。
誰知薛老二開口道︰“我同意三弟的說法,分家。”
三房好歹有兒子,可二房連兒子都沒有,這麼過下去,他們二房就是給其他人賺錢攢銀子了。而且因為沒兒子,他娘不待見,他爹不喜歡。就是媳婦和三個閨女在家里都吃掛落。媳婦和閨女受的委屈他看在眼里,自然心疼。
“老二!”薛老大氣的瞪眼。
“二哥,三哥胡鬧你咋也跟著胡鬧。”氣的脖子通紅的薛陸突然開口。
常如歡無奈的閉了閉眼,這個二貨!這鬧起來還不是因為你?
“老五,我們兄弟幾個待你不薄,這些年我們為家里付出那麼多,不都因為你嗎?”家里最活絡的薛老四似笑非笑的看著薛陸。
薛陸吶吶的不知說什麼好了,他現在也知道些事了,不再和以前一樣愚蠢了,自然明白幾個哥哥想分家是為了什麼。
可他娘和爹明顯不想分家,這讓他很是難過。
看著他這樣子,薛老四輕聲哼了一聲,然後對薛老漢道︰“爹,分了吧,我也贊成。咱們雖然不怕苦不怕累,可怕銀子投進去听不見個響。我還得攢銀子養兒子呢。”
“四哥你們不還沒孩子嗎”薛陸小聲嘟囔。
薛老四眉頭一挑,“可你四嫂已經懷上了,馬上就三個月了,我得給孩子攢銀子好讀書啊。”
薛老漢抬頭看了眼心思各異的兒子臉色難看極了。
而錢氏則兩眼一翻,砰的摔在地上。
“娘,您怎麼了呀,您別嚇唬我呀。”跟錢氏坐的近的薛美美大叫一聲去扶錢氏,其他人一看錢氏都暈過去了,也不敢再說了,七手八腳的將錢氏抬起來進了里屋。
“夫君,趕緊去找大夫。”常如歡嘆口氣,對薛陸道。
薛陸慌了神,听見常如歡的話反映過來,飛快的跑了出去。
“娘,您別嚇唬我呀。”
柳氏幾人面露尷尬,紛紛上前拿毛巾的拿毛巾,端水的端水。
薛老漢皺眉看著,“行了,你們都回去吧。”
薛老二幾個眼見這樣,卻不敢走,一大家子都在吃飯的堂屋等著大夫過來。
村里的大夫很快被薛陸拉著來了,給錢氏看後,說︰“老太太是急火攻心,加上天熱這才暈了過去。吃幾服藥就好了。”
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薛老漢皺眉看著幾個兒子,一陣煩躁,“行了,都回去吧,別在這杵著了。”
薛老二等人只能出去,誰也不敢在這時候提什麼分家的事了。
看著眾人都走了,薛陸還蹲在炕沿上看著錢氏,常如歡拉了拉他的手,“先回去吧,讓娘歇會兒。”
薛陸擔憂的看了眼錢氏然後點了點頭。
兩人出了里屋還未出堂屋,薛美美突然從里屋出來追上他們,喊道︰“都怪你這個狐狸精,如果不是你,我幾個哥哥又怎麼會想分家,我娘怎麼會病了,都是你個掃把星!說不定我娘都是你克的呢。”
“薛美美,你閉嘴!”常如歡還沒發怒,薛陸已經怒急,加上他也擔心錢氏,自己媳婦又被妹妹這麼說,直接一巴掌甩在薛美美臉上。
“這是你嫂子,你最好注意點你說話的態度和語氣,別什麼混賬往外說什麼。再讓我听見一次我就打一次!”薛陸瞪著眼楮,怒瞪著薛美美,一點都不覺得哪里不對。他的媳婦他心疼,他自己都舍不得說句重話,可他的妹妹卻張口就來。
薛美美白嫩的臉頓時紅了一片,她捂著臉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五哥,吶吶道︰“五哥,你為了這個狐狸精打我”
薛陸瞪眼,“你再說這話我還打。”
“你不是我五哥,我五哥才不會打我。”薛美美眼淚從眼窩里流了出來,看著薛陸的目光要多失望有多失望。
薛老漢听見動靜從里屋出來,看見薛美美在哭,便看向薛陸,“這是怎麼了?”
薛陸不自然的扭過頭去,拉著常如歡便走,“我們回去了。”
兩人走出去後隱約還能听見薛美美的哭聲和薛老漢的詢問聲。常如歡皺眉對薛陸道,“其實她也是關心娘,被說兩句也沒什麼的。”
薛陸抿著唇步子邁的很大,卻沒回常如歡的話。常如歡倒是頭一次見薛陸發怒,有些稀罕,她扯了扯薛陸的袖子,“哎,你剛才的樣子挺男人的。”還怕他不信,又在後面加了倆字,“真的。”
薛陸還是不坑聲,直到進了他們的屋子,薛陸將門砰的關上,然後才開口道︰“什麼叫沒關系,這年頭的謠言還不夠多嗎?他們說我也就罷了,我以前的確混賬,可他們不能說你,你那麼好,他們怎麼能夠誣陷你。”說著說著他臉都紅了,“再說了,你是我媳婦,我都舍不得罵,其他人憑什麼來罵。”
常如歡噗嗤一聲笑了,卻差點笑出眼淚來。
自己開始對于嫁給這麼個少年是有些抵觸的,覺得一個半大的孩子能知道什麼呀。可相處了這幾個月,薛陸一直對她很維護,在錢氏面前是這樣,在小姑子面前也是這樣。
這樣當個被維護的女人,似乎感覺還不錯。
薛陸看她笑了,臉更紅了,他偷偷瞄了常如歡一眼,小聲道︰“還有,我本來就是男人。你早就知道的。”
常如歡徹底憋不住了,噗嗤笑了出來,“我知道你是男人,我的意思是你今天的表現挺爺們的,很好,不錯。”
她說著,還豎起大拇指。薛陸不知道這豎大拇指是什麼意思,可還是被常如歡笑的有些著惱,“娘子,你別笑了”
常如歡憋住笑意,看向薛陸,見他臉紅的都快滴血了,便隱忍著不再笑了。
薛陸賭氣一般坐到椅子上,嘆氣道︰“二哥、三哥、四哥都要分家,這可怎麼好,娘子,你那麼聰明,有沒有什麼辦法讓他們不分家?”
在他的想法里,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多好,有什麼事也好商量。三哥哥哥非得要分家,這讓薛陸看來是不能接受的。
“其實,分家也沒什麼不好。”常如歡瞄了他一眼,試探著說。
果然薛陸眉頭皺了起來,“爹娘都還在呢。再者說了,父母在不分家,現在若是分了家,村里人還不知道怎麼看我們呢。”
他這話一出口,常如歡就看怪物一樣看著他,薛家什麼名聲,在薛家莊還能更差嗎?而且這些謠言都是因為誰難道他一點都不知道?以前他都不在乎,現在居然在乎了。
這是知道廉恥之心的節奏不成?
”娘子,為何這樣看我。“薛陸被她看的發毛,戰戰兢兢的問道。
常如歡走到他跟前,伸出食指挑起他的下巴,“你覺得咱們家在村里現在的名聲怎麼樣?”
薛陸嘴角抽了抽,不說話了。他以前是蠢了點可真的不傻,現在也知道了村里人為何說他們家。
“分家也是為了各家過的更好些,跟名聲能有什麼關系?名聲能填飽肚子嗎,名聲能讓哥哥嫂嫂們沒有怨言嗎?”常如歡看他窘迫的樣子,便放開了手指,薛陸明顯的松了口氣。
她繼續道︰“這些年,哥哥嫂嫂們為了你付出的夠多了,現在他們想分家為了自己的小家而努力,你非但不能阻止,還要支持。”
薛陸嘴唇囁嚅,“可是”
常如歡挑眉,“可是你爹娘還活著是不是?你爹娘什麼態度你也看在眼里,一日不分家,哥哥嫂嫂家的孩子一日得不到重視,你爹娘眼楮只長在你身上,你看看佷子佷女過的什麼日子,你每日中午都有你娘給的小灶吃著,養的白白胖胖的,他們呢?大的瘦小的也瘦。听听你娘今日說的什麼話,說東哥兒不是讀書的材料。”
她頓了頓,看著薛陸的臉色慢慢變了,但還是說了下去,“薛東現在也是貪玩,但是這幾個月學的東西跟你前面五六年學的都不少吧?”
薛陸被她最後這句憋紅了臉,他以前的確混賬,學的東西也少,可真的仔細算起來,薛東這幾個月學的字還真是不少。
他知道他娘將目光和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了,以前他也沒覺得不對,可現在听常如歡這麼說心里又很不是滋味,好像他們家的銀子的確都花在他身上了。他的哥哥們也有自己的小家,有自己的孩子,好像的確沒有義務拿出銀子來供自己讀書而不是供他們自己的兒子。
薛陸臉紅了之後又沉默了,半晌他才充滿希冀的看著常如歡,輕聲道︰“可我也想考了狀元後報答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