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已經被親兵們處理干淨了,尸體丟到了很遠之外的荒野上。月光斜掃, 鮮血染紅了黑色的土地, 怕是要下場大雨才能徹底洗刷干淨。
趙長陵看著滿地的狼藉, 擰著眉頭道︰“看來這一路來都不太平,你可曾受傷?”
“一些毛賊罷了, 還傷不到我。”
“問出幕後之人是誰了嗎?”
秦洛扭過頭,看著趙長陵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我以為, 趙大人已經清楚了。”
風吹得篝火左右晃動。
短暫的沉默過後。
趙長陵笑了笑, 扭頭看向身後,“諸位都先去歇息吧,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江沅兮倒沒什麼意見,說了句場面話就退了下去, 沈清歡卻僵硬著身子不想走,趙長陵說的是讓他們去歇息,可沒說讓秦洛, 他要單獨跟秦洛相處?
這怎麼行?
若是換成是邵言,江沅兮或者是其他任何一個人,他都不會多想,秦洛是什麼人他是明白的,也相信她。可對方是趙長陵……他一點都不放心。
趙長陵分明認出他來了, 可他卻假裝不知道,他此行來的目的尚且讓人摸不透,可不管他有什麼目的, 沖著他來就好了。
他最不願的就是將秦洛牽扯進來。
正要出聲阻止,後背就被人用力掐了一把。邵言拉著他往身後一拽,笑道︰“既然趙大人如此說,那下官就先告退了。”話落用眼神警示了他一下,見他不吭聲了,這才拉著他退下。
趙長陵雙手背在後面,像是對身後的一切毫無所覺。
過了許久,一直到身後再也沒了動靜,才緩緩向前走去。
秦洛微微一頓,想著有邵言在,沈清歡應該不會輕舉妄動,微微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也越來越沉重,跟著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
夜越來越黑,風有些大。
吹的人心涼涼的。
星星稀少淡薄,整個夜空像是一個巨大的黑幕,將整個世界籠罩了起來。
沿著有些泥濘的小路一直走著,一直到了看不到帳篷的地方,趙長陵才停下腳步,扭過頭,平靜地看著秦洛。
幾年不見,她長高了,尋常女子身高不超五尺,她卻比大部分的男子都高,若是鞋跟再高一些,都快與他齊平了。身形也頗瘦,像是沒好好吃飯。面上的神情倒是冷峻了很多,整個人透露著生人勿擾的氣息,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這些都是在戰場上練出來的。
若不是知曉她是女兒身,就連他也被她這幅模樣給騙到了。
她身上,從頭到腳,就沒有一處女兒家該有的樣子。其實他從一開始就不同意她上戰場,她以為自己是誰啊?花木蘭嗎?
花木蘭替父從軍,那是不得已而為之。
她呢?卻是自己要舞槍弄刀,做男人才要做的事情。
也不知道師傅是怎麼想的,從小就拿她當男兒一般培養,讓她習文弄墨。在他看來,女兒家就該有女兒家的樣子,就該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等待著夫婿的歸來,他至今都記得秦洛多年前穿女裝的模樣,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容貌俏麗地讓他也不由得多看了幾眼,他喜歡女子裝扮的她,那時候他就想得到她了。
等他日後迎娶她之後,他就是她的天。
出嫁從夫,她得听他的。他要她眼中心里都只有他一個人,就像現在這樣,她只能看著她,只能陪在他身邊,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趙長陵和煦地笑著,道︰“剛才有外人在,我不好說。多年不見,怎麼反倒跟我生分了?記得你小時候總是粘著我,喊我大師兄,現在對著我,卻是一口一個趙大人了。”
秦洛淡聲道︰“小時候的事,我不記得了。”
趙長陵許是沒料到她會這樣回答,沉默了一下,低低地笑了出聲,“忘了就罷了,以後記得就好,我知道你不願讓外人知曉我們的身份,有人在時,你可以叫我趙大人,可私底下……”
他說著,走進了一步,貼近了她的耳畔,低聲道︰“我希望你還跟以前一樣,喚我一聲大師兄。”
兩個人貼的有些近,近到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清清淡淡的檀香。
味道其實很好聞,檀香有寧心靜神的作用,可秦洛不知為何起了排斥之心,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一步,張口想要反駁,話到了嘴邊,卻換成了︰“好的,師兄。”一個稱呼罷了,犯不著在這種小事情去跟他計較,他想要她這樣叫,那就叫了便是。
她後退的這一步,清晰地落在了趙長陵眼中。
他瞳孔猛然緊縮了一下,感覺到了秦洛對他的防備和忌憚,又想到了她剛才假裝無意對顧清讓的袒護,她還以為他沒有看出來。
趙長陵心中有些不悅,只是他這個人冷靜慣了,便是生氣的時候也不會讓旁人察覺出來。
他眯了眯眼,站直了身子,本想跟她敘敘舊,談談心,再說些別的事情,看來有些事情必須要先澄清一下了,“可是顧大人跟你說了些什麼?”
秦洛手指微微一動,抬眸直視著他,反問了一句︰“那師兄有做過些什麼嗎?”
趙長陵笑了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你倒是長本事了,開始審訊起師兄來了。”
“秦洛不敢。”
“你都問出來了,還談什麼敢不敢的。”趙長陵面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側過頭,看著天邊的星光,緩聲道︰“顧大人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他在前往弘關之前曾經來趙府找過我一回,只是那時他說的話,我有些听不大明白,他說我玷污了他的妹妹,還說他妹妹懷了身孕,要我為此負責。我當時就覺得好笑,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話傳出來,我連他妹妹長什麼模樣都不太記得,又怎會做下這等事情來?我若真要女子,自會尋了媒婆,算過八字,用八抬大轎,敲鑼打鼓,明媒正娶地迎回去,哪里需要這樣?只是他既然提起來了,又是事關女兒家名節一事,我也只能為此事做一個了斷,就說了與自己無關,讓他莫要再多糾纏,沒想到,卻鬧出這番動靜來,怕是在顧大人的心中,我趙長陵早已成了那等卑賤下作之人。秦洛,你該不會相信他那些無稽之談吧?”
他說的和顧清讓的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就是白的變成了黑的,黑的卻變成了白的。
而她,卻找不到一絲的破綻。
沒有破綻的事情,就是懷疑了也不能表現出來。
秦洛低垂著眼,否認道︰“自然不會。師兄是朝中一品大臣,想要多少美人沒有,又怎會做這等事情?師兄若是瞧上了她,尋了媒人上門說親便是,憑著師兄的人品,身份和相貌,顧家豈有不答應之理。”
怕是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
趙長陵完全沒有這樣做的必要,這件事情不管擱在哪里來講,都是顧家無理。
趙長陵認真的打量著她,見她面上沒有一絲的懷疑,面上的笑容愉悅了起來,也就耐心同她解釋了起來,“你久不在京城,怕是不了解官場那些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師兄身在高位,很多事情不能由己,多少人盯著我的位置,多少人想方設法的把我拉下去,今天是這個莫須有的借口,明天是那個稀奇古怪的名堂,我行事一向謹慎,不然早就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了。”
秦洛“嗯”了一聲,知道他這是在暗示自己是被人陷害的,也就接著他的話道︰“我都明白的。”
趙長陵又問了她軍營中
一些問題,兩個人沿著路一直走,大多時候都是趙長陵在問,秦洛在回答。
眼看著就快要回到駐扎地了,趙長陵突然停下了步伐,“秦洛——”
他看著不遠處的黑夜,喊了出聲。
“師兄有何事?”秦洛也跟著停了下來,站在他身後,盯著他的後背看了一下就扭過頭,眸光瞥向最後頭那個帳篷,若是她沒有記錯,剛才邵言就是帶著沈清歡進了那里,也不知道過了這麼久,他們睡了沒有?
“你可曾想過脫下一身戎裝,做回女子,過正常的生活?”清淡的聲音傳來。
兩個人前後站著,都看不到對方的表情。
秦洛的唇角帶上了嘲弄的笑容,眼神漸漸冷了下來,回話的聲音卻很平靜,“師兄說得正常的生活是指什麼?找一個人嫁了,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嗎?”
不待趙長陵回答,她就輕輕笑了起來,“師兄也知道,我當男人當慣了,性子野蠻,又不喜歡被人拘著。若是要尋個人共度一生,那也是我娶他,斷然沒有我嫁到誰家府上去看人臉色,跟一群女人勾心斗角爭奪夫君寵愛的道理。”
還有一句話她不曾說出口,那就是她從來不曾認為帶兵打仗就不是正常人過的生活。
邊疆數萬的將士們不是人?就該他們在那里吃苦受勞嗎?憑什麼?
他們能夠為國為百姓們堅守在寒苦之地,為何她就不能?
他們生在這片土地,在家國天下面前,每個人都有職責守護自己的家園,保護它不被外敵侵犯!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是不是都不喜歡大師兄?沉重的正文只能用搞笑的小劇場來緩和一下了。
小劇場1︰
沈清歡︰又沒有我的戲份?(黑人問號臉)
檸檬癟嘴︰你忘記秦洛說的話了嗎?
沈清歡︰什麼?
檸檬︰是誰給你的錯覺,讓你以為自己是男主?
沈清歡︰……
小劇場2:
沈清歡︰洛爺你看,還是我好吧,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歡。
秦洛一臉狐疑︰你該不會是……同.性.戀吧?
沈清歡咬牙︰我是不是,你可以來試試,我們可以去深入交流一番。
秦洛︰第一次見人把上床說的這麼清新脫俗
沈清歡︰那你要不要試試?
秦洛︰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