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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第一百八十一章 老成的少女(4)</h>
女佣人領溫阮去了自家少爺的書房。
名為書房,實際和客房也差不多,只不過里面有一個超級大的書櫥,里面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書,都是新的。
同一個院長大的,紀閱知道溫阮有潔癖。
因此哪怕自己的房間,佣人每天都有打掃,但紀閱還是怕溫阮睡得不舒服,特地再讓女佣人打掃一遍。
溫阮去了浴室,換洗干淨,正好女佣人也把房間打掃干淨了。
溫阮禮貌謝過女佣人,關上了房門,熄了燈,休息。
她沒有一般人的好奇心,對紀閱大開的書桌抽屜,對紀閱書房的陳設設施,也沒有半點興趣。
在溫阮隔壁房間的紀閱,輾轉反側。
隔著一道牆,他仿佛能夠感覺到溫阮細膩的肌膚似的。
不知怎麼的,他莫名就有些委屈。
時隔四年,他的溫阮姐姐,好像對自己再也沒有從前的感情了。她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一般長大的弟弟。
可他好像並不因為如此而開心,相反,他很失落。
他多希望,自己的溫阮姐姐,能夠像以前那樣,喚自己“閱閱”,而不是僅僅禮貌疏離地和自己打招呼。或者,一言不發離開。
溫阮一向認床,從小就不愛留宿別人家。因為這一點,小時候沒少被溫父罵。
但溫阮今天反常地睡得很香。
臨睡前,她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應該是最近這段時間太累了吧。
也對,最近她都在準備行李,畢竟要離開這個從小生長的地方,多少有些不舍。離愁,也算一些讓她煩憂的吧。
半夜的時候,她依稀感覺得到什麼東西纏繞住了她,但她此時正沉浸在少時的夢境,無法自拔,不能醒來。
她又夢到了自己小時候那一幕。
“溫阮,你怎麼和你父親一個德行,以為不說話,就是啞巴了嗎。”潑辣的女人直直地過去,用里的花枝,給了弱小的少女一下。
“快,給你爸打電話,讓他回來,今天我做了好多菜呢。”女人指著飯廳里滿滿當當的菜肴,歡欣鼓舞地說道。
這個女人,是她的母親,多年未見的母親。
而她的父親,已經快半年沒回來了。
她剛已經打了好幾遍電話了,秘書都說,溫廳長今晚有重要的會議要主持。
小小的女孩,眼神悲傷地望著自己的母親,“媽媽,父親不會回來了。他今晚有工作。”
“工作,工作,天天就知道工作,眼里還有沒有這個家了。”女人罵罵咧咧地上了樓,完全對女孩臂上的傷痕不管不顧,視而不見。
那是她之前用還未剔刺的玫瑰花枝打的。
小小的女孩,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上樓,神色無奈而又悲傷。
母親,你又何苦呢?這個家遲早都是要散的。
小小的女孩坐在飯桌上,面對色香味俱全的飯菜,沒有一點動筷的胃口,直到它們冷掉。
“小姐,小姐,夫人割腕自殺了。”陳媽驚慌失措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叫救護車叫救護車,快點。”那次是一向沉穩老成的女孩子,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氣急敗壞和驚慌失措。
那時候,她心里只有一個想法,母親不能死,不能就這樣離開自己。
她一直握著自己母親的,一直到醫院,一直到急診室,她都沒敢放開,深怕自己離開她的這一秒鐘,兩人就再也不能相見了。
好在,陳媽發現及時,醫生及時把溫母救了回來。
夢里的場景一換,換到了少女高二的時候。
她正抱著書,從紀家出來,禮貌和紀閱告了別。
青澀少年的紀閱,還偷偷塞給了她一顆逃學去摘的棗子。
少年眼神亮晶晶的,神色飛揚的告訴她,這是他特地偷偷留下來最大的一顆。
她拿著棗子,心情大好地回到家,卻看到自己父親正襟危坐在大廳,府里的下人們神色肅穆。
她上樓,發現房間里的母親不見了。
她心情暴躁而又抑郁,但仍忍耐著怒氣,詢問自己的父親。
男人久居高位,對自己的女兒,也是習慣像對下屬那般對待,淡淡回復說,溫母再次割腕,發現得遲,已經無藥可救了。
“死了。”少女的書突然散落一地。
她緊緊握住的那顆青棗,不敢置信,“她真的……”
坐在黑色真皮沙發上的男人,神色冷淡,“是的。”
少女早就發現自己母親的精神不正常,家里的醫生也一直在治療,但沒有想到,她會消失得這麼快。
她昨天和陪女人在花園里剪玫瑰花枝呢。
你看,大廳里,瓷白的花瓶里插著的鮮翠欲滴的玫瑰花枝就是昨天兩人一起在花園里剪的呢。
少女無助地捂住自己的雙眼,眼淚從指縫滴落下來。
“阮阮姐姐,阮阮姐姐……”紀閱輕聲喚著溫阮的名字。
他半夜實在睡不著,又看見溫阮房間里的床頭燈開著,還以為溫阮沒睡著,因此才想著過來找本書看的。
沒想到,正好遇到溫阮夢魘。
他的溫阮姐姐一定夢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不然不會在夢里都掉眼淚,還一直醒不來。
少女夢的場景再一換。
“溫裕良,你妻子的忌日還沒過,你怎麼還敢把這個女人領進門。”少女眉目冷淡,但語氣和動作都強硬無比。
男人領著大肚便便,神色溫婉的女子,站在門口,和少女對峙著。
“溫阮,你要記住,這是溫家。”男人摟住女人,提步往里面走,神色淡漠。
女人回頭,神色哀婉地看著少女,“阮阮,你的母親已經離開了。”
少女沒有接女人的話,雙眼如炬地看著男人的背影,眼里寫滿了認真和執拗“所以,你現在是要趕我走嗎。”
女人趕緊解釋,“阮阮,你父親沒有這個意思。我們先進去說好不好。平白在外面惹人笑話。”
男人的沉默仿佛是一把利劍,直直穿透了少女的心髒。
少女若無其事地笑了一聲,“好,溫裕良,算我輸了。”
“輸了,輸了什麼,什麼又輸了?”這些讓男人都迷惑不解,但他並不急著解釋。他以為自己女兒性格沉穩,是個妥帖大方的,過段日子就會緩和下來。
但他卻忘記了,她現在是一個失去了母親的女孩,而且一向敬重的父親還堂而皇之地領著小上門。
男人讓陳媽把女人帶上樓,自己又出門去工作了。
少女提著她的行李,輕松地走出了溫家大宅。
那是,她記憶,最後一次在大宅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