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邊城
姜大將軍是不怎麼完全效忠皇帝，但他會在意自己的作為會不會讓民眾卷進來，會不會造成民眾出現重大傷亡事件，他在意邊城民眾的死活。
早年的姜長就想過邊城的人將來該怎麼辦？很快就發現自己做不了什麼，如果不是沒有辦法遷移，人們還是會在一直留在邊城。
如果有辦法，誰還會願意留在邊城？異族人會一次次進攻邊城，一旦邊軍守不住，那麼留在邊城的人往往會死，就是不死也會變成異族人的奴隸。
這也是為什麼邊城的人往往會死戰不退的原因，也是姜大將軍從來不宣傳自己，卻依舊名聲起來的原因。
誰人不怕死？邊城的人也怕，但姜大將軍真的努力做好一個守護者，他每一次都努力把被抓走的邊民救回。
這種人活得很純粹，卻因為純粹而不自覺得罪了人，事實上如果皇帝不在意也就罷了，結果皇帝看上去不在意，實則很在意。
姜涵很清楚知道就算是沒有姜六的插手，姜家長房的未來，也不會多麼的光明，只因為皇帝一直對武將不怎麼放心，尤其是武將有著足夠的名聲之後，更加不放心。
這就是封建帝制的缺陷，只要帝制存在著，就會一直有著這種缺陷。畢竟作為武將掌握軍權，太有可能威脅皇帝的位置，今上就是感覺到這一點後才會越來越不放心，因此想要除掉姜大將軍。
這一點是皇帝的小心眼所致，而這一次姜涵的死，讓皇帝清算姜家長房的時間提前，結果被姜涵給破壞掉。
當然也不可否認的是姜家長房的人活得很清醒，之所以活得這麼清醒，多虧了長房的先人——姜長的記錄。
在上面他說過︰他那一批服兵役的人，最終全須全尾回家的人就沒有幾個，大部分死在戰場之上，甚至連尸骨都找不到，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這些戰死後死在異地的底層民眾，一直都活得很苦，在家里時就常常擔心吃不上飯，甚至常常是衣衫襤褸，不敢得罪人，沒有感受過多少幸福，能夠活著已經耗盡了他們的所有精力和力氣，也就是家人能夠給與一點點的安慰，那一點點的幸福渺小而又微弱。
即使如此他們也不願意輕易死去，只因為還有家人在家鄉等著他們，但最終他們無法回家，最終淪為了路邊的皚皚白骨，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家人會如何，只因為和他們類似的活著的人都只能是勉強活著。
等到他們中有人真的能夠采摘了勝利的果實，往往都過去了很多年，他們的情況無從考據，他們的家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戰爭給與底層民眾的是重擊，底層的民眾活著就如同螻蟻一樣，死掉，也是無聲無息，沒有什麼價值。
沒有多少人會記得他們，人命就是薄如紙，甚至就是從他們中走出來的人也很難記得過去，因為完成了階級跨越，也成為了官老爺，有了自己的兒女後代，就漸漸忘記了曾經的過往。
甚至他們的兒女後代都看不上泥腿子，覺得自己是多麼多麼的高貴，才不到五十年的時間就忘記了曾經祖先的痛，真的讓人感覺到無常。
這是姜長留下的話語，說起來他足夠幸運，最終站對了腳步，而後取得了勝利，也算是跨越了階級，但吃過不少苦頭，要知道像他一樣能夠從底層爬上來的人並不多，作為一個沒有權勢的人，常常是功勞被人搶走。
後來搶他功勞的人也死掉，而他才有機會一點點攢自己的功勞，最終成為一個底層的武官。
他這個人從小一直被人忽視，但好在主要在外面找尋吃食，雖然沒有了長輩的愛，但為了活著努力掙扎，而他的心性天生堅韌，再加上長期在野外成長，看多了野外，因此原生家庭的苦難並沒有讓他變得扭曲。
可以說姜長是一個由內秀的人，遇到問題也沒有想要問清楚怎麼一回事，只因為誰知道對方會想要做什麼，但他一直不明白怎麼一回事。
等到後來姜長努力學習，念書後才明白了一件事，很多時候那些老爺們爭權奪利，往往是底層民眾因此付出巨大的代價。
出身泥腿子的姜長在知道真相後思考了一夜，整個人有些頹然，只因為他知道自己無力做什麼，就算是知道真相又如何？他能夠改變嗎？
做不到，整個官僚體系也好，皇帝在內的皇家人也好，他們很清楚自己做的事情，但根本不在意民眾，在他們眼里的民眾就是一群螻蟻，殺了一些，但接著繁衍後又會有新的螻蟻出現。民眾沒有接受多少教育，自然是老老實實干活，直到實在活不下去才會造反，過後造就出了一些新貴。
他能夠做的事情就是讓自己的後輩們不忘本，告誡後輩做事一定要好好掂量一二，不讓別人跟著他們吃苦頭，否則就不是他姜長的兒孫！
姜長的記錄里還提到戰爭，語氣帶著幾分敬畏，他談到了自己剛剛加入隊伍時的恐懼，甚至在殺人後無法接受現實，自己怎麼會這樣？
要知道他在殺人時就沒有任何的猶豫，只因為一旦猶豫，你的敵人就會殺掉自己，以至于他腦子里沒有別的念頭，只有一個念頭︰殺殺殺！
等著跌跌撞撞下了戰場，都不敢回頭再看，只因為地面上滿是血，有些地方都變成黑色，最終他有些腿軟，直接跌倒，趴在地上無力起身。
之所以會是這樣，那是因為他終于回過神，發現自己真的動手殺人，甚至看到前面就有一個斷肢落在那里，在他的身後更多的是一個個再也醒不過來的人。
“我真的殺人了！”姜長喃喃自語著，趴在地上看著自己的手，那一雙手此刻是顫抖著，一時間有些無力接受現實。
整個人臉色如土，惡心的不行，卻發現自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吐，因為戰斗了大半天，早就把食物消化完畢，整個人又餓又渴，胃袋里沒有任何東西，怎麼可能吐出來。
可他此刻完全不想要吃，不想要喝，一想到自己如同切瓜砍菜一般殺掉不少人，就讓他整個人不好了。
姜長戰斗到後來完全就是迷糊的狀態，只有一個念頭，想要活著，誰礙著他活著，就砍誰，整個人戰斗到最後完全就是脫力的樣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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