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海當然也知道了屏風的事,但他沒去安慰柳之靜,這一個月他都沒有去秋水閣,他害怕面對柳之靜,害怕對柳之靜說出真相,也害怕柳之靜知道這件事的後果,同時他又抱著僥幸心理,覺得柳之靜不一定會從洛哈島王子那里听到文同澤的死訊,就這麼一邊糾結一邊拖延挨到了六月初二。
洛哈島的王子提前兩天到了涼州,但楊元海除了知道他姓嚴名杰外根本沒機會跟他說別的,直到宴會開始他才又一次見到嚴杰,可是柳之靜也在場,他不得不更加小心地和嚴杰接觸。柳之靜今天打扮地中規中矩,穿著淡綠色的衣服顯得有些俏皮,她看起來挺高興,坐下以後就掃視了一圈在場的人,因為是太後的壽宴,所以肅王和宜襄王以及宜襄王的王妃蔣思怡也來了,基本沒有外人。蔣思怡可以說是唯一一個既是柳之靜的朋友又能和王伊涵玩到一起去的人,兩人相見微笑著向對方點頭示意,當柳之靜注意到席唯一的一位異鄉人時她的眼楮亮了。
酒過三巡賓主盡歡,嚴杰有些微醉,他眯著眼看著正給他倒酒的宮女,那宮女明眸皓齒,體態豐腴,身還有一絲淡淡的香味,嚴杰借著端酒之機握住了她的玉手,那宮女沒有掙脫,看著嚴杰抿嘴笑了一下,然後又偷眼瞧瞧有沒有人看見,最後才欲拒還迎地掙開嚴杰退到一邊。嚴杰這種情場老手明白這條魚兒是鉤了,于是趁熱打鐵地向楊元海告個罪離了席,那宮女也趁人不注意悄悄溜走。
柳之靜哪里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隨便找了個借口就追著嚴杰去了,楊元海看到嚴杰和柳之靜前後腳離開心里著急得不得了,可是偏偏太後一直在跟他說話,他找不到脫身的機會。過了一會兒有個宮女在王伊涵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王伊涵冷笑了一聲,眼楮里閃著讓人不寒而栗的凶光,她用手絹擦了擦嘴角,走到楊元海身邊裝模作樣地道︰“啟稟皇,妾氏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愛妃在朕面前有什麼不能講的?”
“妾氏怕……”
“朕恕你無罪。”
王伊涵突然跪下道︰“妾氏的一個婢女看見柳才人和洛哈島的王子,他們……他們在假山那里……行苟且之事……”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驚,韓錦秀問道︰“可看清楚了?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妾氏也不能確定,但此事妾氏不敢隱瞞,就算皇要治妾氏污蔑之罪,妾氏也是要說出來的。”
“在哪里,快帶朕去。”
王伊涵起身喚了宮女萬兒帶路,于是一大幫子人浩浩蕩蕩往假山出發,楊元海當然不相信王伊涵的話,他只是急切地想知道柳之靜到底從嚴杰嘴里打听到了什麼。當眾人聚集在假山外時已經可以听見從假山里傳來的不堪的聲音,韓錦秀怒斥道︰“里面是什麼人,還不趕緊出來!”
一陣 的聲音之後出來了兩個人,一個自然是嚴杰,他稍顯尷尬地站著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另一個女子跪在地,衣衫不整,頭發凌亂,也穿著淡綠色的衣服,黑暗中不仔細看倒真與柳之靜挺像。王伊涵道︰“抬起頭來。”
那女子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一個宮女將燈籠湊到她面前,眾人方才看清那女子正是剛才給嚴杰倒酒的宮女,王伊涵怒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太後適時的咳嗽了一聲讓王伊涵閉嘴,顧及到嚴杰的面子話不能說得太難听,那宮女一直磕頭求饒,蔣思怡一直挽著楊元才站在一旁,她偷眼瞧見王伊涵面露不善便搶先道︰“你這個丫頭,還不快求王子將你收做房內人。”
那宮女得了這個提示頓時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抱住嚴杰的腿哀求道︰“王子,您救救奴婢吧,奴婢會好好伺候您的,您以後就是奴婢的主子……”
嚴杰看著哭的梨花帶雨的美人兒心中一陣憐惜,又想起剛剛的柔情蜜意便對楊元海道︰“此事不怪飄兒,是本王太心急,事先沒有知會皇一聲,皇若是能將飄兒送給本王,本王感激不盡。”
楊元海才不關心這個飄兒會怎麼樣呢,他只想趕快解決這件破事然後問嚴杰一件正經事,于是他不假思索地道︰“她既然已經是王子的人了,王子大可將她帶回洛哈島。”
“多謝皇。”
飄兒對著楊元海磕了好幾個頭,就在眾人覺得此事到此為止準備散去時,楊元海卻抓住嚴杰焦急地問︰“你見過柳才人沒有?”
嚴杰愣了一會兒道︰“您是說那個穿綠衣服的妃子吧?她確實說她是您的才人。”
“對,就是她,她跟你說了什麼了?”
“她挺莫名其妙的,先是問我駙馬身體好不好,我說挺好的,後來又問我駙馬大老遠過去吃得習不習慣,我挺奇怪的,駙馬就是我們洛哈島本地人怎麼會大老遠過來,又怎麼會吃得不習慣?”
of網永久免費看
“那你怎麼回答的?”
“當然照實說嘍,說駙馬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
“然後呢?”
“然後她就很驚訝,問我駙馬難道不是從涼州去的吳山王嗎?我說本來是,不過吳山王在乘船過海峽的時候不幸遇到事故,他的船翻了人被扣在船艙里,等我們趕去鑿開船救他時他已經溺亡了,我們只能將他的遺體帶回去妥善安葬。”
“再然後呢?”
“再然後她就走了,後來我就跟飄兒在一起了。”
“她往哪兒走了?”
“就那邊。”
嚴杰說著指了指湖邊,楊元海馬追了過去,剩下的人都被這個事實弄得有些錯愕,僵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最後太後這個總策劃者站出來指揮大局,只听她不慌不忙地說道︰“都別杵在這兒了,王子先帶著你的美人回使館,宜襄王也回府去,劉德妃去落霞閣收拾一下,王淑妃和曾寶林都回宮去,皇後和哀家跟去看看。”
眾人听令紛紛離開,王伊涵悄悄拉住蔣思怡嗔道︰“你為什麼要跟我作對?”
“我的妹妹呀,我哪兒跟你作對了?你想想要是你真的一沖動把那個飄兒給殺了,你是痛快了,可萬一洛哈島的王子真對飄兒不依不饒,大家下不了台,最後追究責任可不就是你了嗎?”
“姐姐說得倒也是。”
“妹妹,姐姐勸你一句,凡事別太爭強了,誰比誰過得好只有自己知道,何不活得自在一點?再說句你不愛听的,別老是跟柳才人過不去,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皇對柳才人什麼樣咱們都清楚,何必給自己找不自在呢?”
說著說著到分岔路口,蔣思怡最後道︰“你好好的,我得了空就來看你。”
蔣思怡說完往前跑了兩步,停得急了沒站穩身子一歪,楊元才見了趕緊扶住她,兩人相視笑笑攜著手往宮門走去。各回各家的人暫且不說,只說楊元海火急火燎地追到湖邊,仔細搜索了一會兒發現柳之靜像丟了魂魄似的跌跌撞撞地走在一座木橋,楊元海喊了一聲,柳之靜沒反應,此時的柳之靜根本听不見任何聲音,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在哪兒,腦海里只有嚴杰的那句“溺亡”,她歪歪扭扭地走在原本就沒有欄桿的木橋,自己可能無知無覺,楊元海卻是看得心驚膽戰,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掉湖里去了。
楊元海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向柳之靜,一邊跑一邊喊,柳之靜恍惚之間好像听見有人喊她,她轉身望向來人,定楮細看終于認出楊元海,柳之靜本能地往後退了兩步呢喃道︰“騙子。”
楊元海沒听見柳之靜說什麼,他拉著柳之靜擔心地問道︰“你沒事吧?你怎麼樣?”
“騙子。”
“我沒有騙你,你相信我,我沒有騙過你。”
柳之靜什麼都听不進去,她只是不停地念著“騙子”,同時又努力地不想讓楊元海踫觸自己,兩人站在木橋邊緣糾纏,最後柳之靜用力推了楊元海一把,楊元海紋絲不動她自己卻因為反作用力跌入了水中,楊元海脫下外袍毫不猶豫地跳進湖里,太後剛剛跟來就看見這一幕布,她立即吩咐道︰“快!快去救皇,還有柳才人,宣太醫,要周凌來!”
一個小太監飛快地跑到太醫院,可巧今天正好是周凌當值,周凌在來的路將事情弄清楚了個大概,又想到前幾天馮太醫突然說要跟自己換班,態度還很堅決,細細想來周凌心中便有了算計。等周凌到達時楊元海和柳之靜都已經了岸,柳之靜躺在楊元海懷里失去了知覺,本來周凌前想先給楊元海看病,但楊元海卻道︰“先看靜兒。”
周凌蹲下身來仔細看了看柳之靜的面色,試了試她的鼻息道︰“先把她放平,按壓她的胸口。”
楊元海不願假手他人,自己扶著柳之靜躺好,在她的胸口使勁按了幾下,柳之靜“哇”得吐出一口水,楊元海又按了幾下,柳之靜又吐了兩口水但是仍然沒有醒過來,周凌再一次試了試柳之靜的鼻息,摸了摸她的後頸,確定柳之靜有了呼吸後給她把了脈,所有人都默不作聲地看著周凌,好一會兒周凌才道︰“沒什麼大礙,耽誤之急就是要趕快將柳才人身體弄干,暖和暖和,臣開一副藥,等才人醒了按時服藥就行了。”
周凌接著又給楊元海看了病,也說沒什麼事兒,跟柳之靜一樣處理就好。楊元海吩咐將柳之靜抬到自己的永昌宮休息,等她醒了再回秋水閣。這場精心策劃的意外就這樣收場了,一切都按照太後的計劃進行,唯一的變數是飄兒,她僥幸活了下來,不過這並不影響結果,太後也就置之不理了。只是太後算錯了周凌,她擔心柳之靜和楊元海鬧出太大動靜真的傷到了他們自己,所以特意安排醫術高超又深受兩人信賴的周凌當值,卻沒想到被周凌看出了端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