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
莫非這姑娘以前識得自己?
這姑娘一身氣勢驚人, 更別說那燦若驕陽的金眸有多罕見, 即便是一面之緣, 也斷然不至于沒有印象……可鐘離晴想了又想,卻怎麼都想不起來曾見過這雙金眸。
恐怕,是認錯了吧。
她苦笑一聲, 正要開口辯解, 卻听一個和婉清雅的女聲柔柔喚道︰“鐘離,好久不見。”
鐘離晴疑惑地轉過臉那身著素衣的姑娘朝她清淺一笑, 平靜的眸中流淌著幾分淡淡的歡喜。
這姑娘看著好生面善, 可是就如那金色眸子的姑娘一般, 並不存在于她的記憶之中。
還真是奇怪了,怎麼這些姑娘個個都識得她?
她何時這麼有名了?
鐘離晴尷尬地望著那笑如春風的素衣女子, 叫不出對方的名字, 只好扯開一抹笑,點了點頭。
“怎麼, 你也不記得她了?”一直盯著鐘離晴神色的黑衣女子嗤笑一聲, 金眸睨了一眼那素衣女子, 掠過一抹幸災樂禍。
“這……”鐘離晴訕笑著避開了那素衣女子藏著錯愕與幾分悵然的眼神, 目光一轉,看向她身邊另一個黑袍女子這一看, 不由一滯,執盞的手一頓,不及思考,臉上自然而然帶出笑來。
“席姑娘, 別來無恙否?”鐘離晴抬盞朝那姑娘遙遙一敬,笑中多了幾分真切,看得旁人心思各異,“想不到太乙宗竟也來了仙魔域參加這天斗大會,倒是我小瞧了貴派的實力。”
當年一別,只以為是永訣,想不到竟能在仙魔域再重逢。
初見時,自己還只是個煉氣期的小修士,而她也不過是苦于五行通脈難以修煉的一介丹修;再見時,自己是崇華派的掌門嫡傳,而她則是太乙宗的弟子。
鐘離晴仍舊記得,那個時候,也是她與?u堯第一次見面……
“你是誰?”那黑袍女子正是魔界四魔君之首,人稱紫炎魔君;死在她手中地獄妖蓮之下的亡魂無數,卻甚少有人知曉她本出自下界東明群域第二大宗派,太乙宗。
即便是在魔界之中,知道她來歷的人也屈指可數,如今,卻教一個陌生女子一口道破,怎能不驚訝?
再看這人,卻與記憶中那個影子重合了
“閣下有所不知,我此刻早已不是太乙宗弟子,而是魔界之人。”席御炎盯著鐘離晴看了又看,心底隱約有了幾分猜測,卻不敢肯定。
畢竟,那個時候,在她被那朵巨蓮吞噬以前,是親眼看見那人落入深潭之中的……
鐘離晴好笑地看她警惕地蹙眉,苦思冥想卻不得其法,猜不透自己的身份的模樣,心底一嘆,刻意忽略了另兩人的神色,執盞抿了一口茶,咽下了那份澀意。
說來也是有趣那兩人識得自己,自己卻沒有半分印象;而自己一眼認出這姑娘的身份,她卻乍然之間辨不出自己是誰……陰差陽錯,真假是非,是誰誤了誰,又是誰負了誰?
這世間的因緣際會,實在是有趣。
“相逢即是有緣,三位姑娘不妨一同坐下來,飲一杯茶水,有什麼事,且慢慢道來,如何?”鐘離晴笑著指了指空座,又招呼不知道躲去哪兒了的堂倌,“續一壺茶,再拿幾碟點心來。”
翻過倒扣的空茶盞,一一滿上,推到另三人面前,鐘離晴沉思著如何打破僵局,那素衣女子卻善解人意地當先開了口︰“鐘離可還記得,神隕遺跡之時,是你救了我,而你腕上的鐲子……是我佩戴多年的舊物。”
鐘離晴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腕間的鐲子,嘴唇囁嚅幾下,終是艱難地笑了笑,恍然大悟般︰“原是如此。”
這鐲子,自她進入仙魔域,找著阿娘以後,便戴在了她的腕上,可她卻想不起來,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倘若這姑娘說的屬實,那自己當真是忘了些什麼……
“嘖,姬無願,編故事也要動動腦子,你堂堂冥界少帝,哪里需要人搭救?這家伙的修為,別說救人,自保都是勉強。”那黑衣女子嗤笑一聲,話鋒一轉,忽而湊近鐘離晴面前,金色的眸子牢牢地攝住了她,沉聲說道,“忘了也不打緊,現在開始你記住,我叫明秋落,是個修羅,我曾立誓,要嫁給第一個看到我容貌的人,而那個人,就是你。”
“這……”鐘離晴本還隨著明秋落所言朝著姬無願歉意地笑,覺得她所言有理,不料她隨後之言,卻更是不著邊際。
且不說那看了容貌就許下的婚嫁之盟多麼兒戲,她二人既然都是女子之身,又分屬不同陣營,要結成道侶,談何容易?
更重要的是,鐘離晴自認與這姑娘初逢乍見,才一面之緣,也沒什麼傾慕之情;何況自己早有心上人戀戀不忘,這種情況下,自然是不願意娶她的。
“怎麼,你想賴賬不成?”見她抿唇不語,明秋落沉下臉,陰惻惻地問道。
“傳聞修羅皇族嗜戰如命,自在如風,現下看來,傳聞畢竟是傳聞,今日見了明二公主,方才信了那一句話,”眼看著鐘離晴被逼問得進退兩難,席御炎卻已是肯定了她的身份,當下替她解圍道,“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啊!”
“姓席的,你這是什麼意思?”明秋落被她揭穿了修羅皇族的身份,倒也不怒,只是惱恨她與鐘離晴關系匪淺,將自己比了下去;而她一開口,鐘離晴便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笑意澹澹,不復拘謹如此親疏有別,委實傷人。
前有?u十三那冰窟窿礙手礙腳,現在又來了個魔君陰魂不散,就連出了名不愛惹事的冥姬也對她另眼相待……這冤家未免太招人了些。
“秦、秦……”席御炎話到一半卻住了口,轉眸看向鐘離晴她與鐘離晴相識東林元都,那時鐘離晴化名秦衷,更是女扮男裝,後來在魔道地宮相遇時,鐘離晴與?u堯一道,亦是作男裝打扮,是以她兩人雖相識已久,卻並沒有正式互通過名姓當然,她們共患難的情誼,絕不會因此而少半分。
在席御炎心里,無論對方是男,是女,是東林散修秦衷,抑或是姜族少主姜晴,都是她認定的摯友與恩人。
後者見她望來,了然一笑,立即機靈地補充道,“鐘離乃是我養父的姓,我本姓姜,名晴,行七,喚我鐘離亦無不可。”
言畢,又朝姬無願笑了笑,顯然是想到了初見面時她的稱呼。
從這習慣上來看,姬無願怕是真的與她相識。
而她們三人這一番眉來眼去,卻教明秋落感覺被排擠在外似的,銀牙暗咬,心頭更添三分惱意。
“據我所知,鐘離她早有道侶,二人鶼鰈情深,恩愛非常,容不得外人插足,奉勸明姑娘一句,莫要強求該放手時,自當放手。”席御炎想起那時候在地宮,鐘離晴與那人親昵無間的模樣,縱然危急之時也緊握相牽不肯松開的手,顧盼間心靈相通的眼神,縱然她不曾有過戀慕之人,一心向道,卻也不由得生出三分艷羨。
雖然此時有些疑惑,為何只見到鐘離晴孤身一人,並沒有那人的身影,席御炎卻不願擅自揣測是否有什麼變故當務之急,是先替友人擺脫這纏人的修羅,其他的,容後再議便是。
“道侶?呵,說的是誰?你麼?”明秋落不屑地輕笑一聲,腦中卻不期然浮現起那一襲翩然出塵的白衣,眸光一冷,強自鎮定道,“我只知道,情場如戰場,勝者方為王我看上的人,自然要搶過來。”
“明姑娘,此言差矣。”卻是姬無願蹙了蹙眉頭,低聲勸說道,“情之一字苦,半點不由人,何必執著?”
“姬無願,與其費功夫在這與我??攏?蝗縵勸涯悄??孟隆??矣 惚vゅ?獯撾倚蘼摶蛔澹?揮 忝槍 尬?選!泵髑 淅 咭簧??理?崞??厴?艘謊勖娉寥縊?南??祝?嬪聰碌男o猿黽阜植換澈靡飫礎?br>
听起來,這明秋落乃是修羅皇族,這姬無願是冥界少帝,而她的舊識友人,則是魔界的魔君之首……這三位姑娘,來頭一個比一個大,身份一個比一個顯赫,相比之下,自己這區區姜族少主,著實不值一提。
自嘲一笑,見這三人你來我往地唇槍舌戰起來,話題的中心更是由自己而起,鐘離晴卻只感到一陣厭煩,神思恍惚,不禁出了神。
這時,又听得一聲鐘鼎鳴響,振聾發聵,響徹天際,打斷了所有爭論,更將游離的神思猛地拉了回來。
“天斗大會第二輪比試開始。”那聲音才落下,鐘離晴便覺得自己身處的這座茶樓,變得不一樣了。
如果說方才乍一眼所見之下,這茶樓只是透出絲絲縷縷勾連不斷的靈氣,自那鼎聲之後,卻是散發出一片又一片遮天蔽日的靈波兩相對比,正如螢蟲之光忽然變成炫目日華,但凡心細之人,絕不會遺漏這變化。
那三人不約而同住了口,看向鐘離晴;而被矚目之人,自顧自靜靜地喝茶,但笑不語,仿佛不曾察覺凝滯的氣氛一般。
良久,三人中最為沉得住氣的姬無願都幾乎忍不住要開口時,鐘離晴終于有了動作。
只見她輕輕擱下茶盞,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座茶樓里,一共有兩座傳送陣,天字一號房里有一座,後舍柴房還有一座。”
言罷,她看了看神色各異的三人,若無其事地笑道︰“不巧,我們這兒有四個人不如這樣吧,兩兩對決,能者得之。”
“明姑娘,請吧。”搶在另三人開口前,鐘離晴站起身,抬手比了個“請”。
明秋落看著她,不說話也不動作,神色格外復雜,更閃過一抹惱怒。
“先前一場勝負未分,不如繼續。”見鐘離晴執意如此,席御炎嘆了口氣,卻是朝姬無願邀戰道。
“也好,”垂眸一笑,姬無願又看了一眼一派從容的鐘離晴,下意識撫了撫腕間,隨即搖了搖頭,跟著席御炎走向堂後柴房,素衣飄然,檀香淺淺,唯余佳人依稀輕喃,“……小心。”
勾了勾唇,鐘離晴沒有回應,凝神望向冷然不語的明秋落,眸光逐漸鋒利。
“你不是我的對手。”待那兩人身影消失,明秋落仍未起身,只是神色專注地撫摸著桌上的長弓;指尖摩挲過弓身的紋路,不帶絲毫感情地說道眼中的悵然哀色卻不願輕易教人看見。
回答她的卻是一道凌厲至極的劍氣。
“刺啦”明秋落手握長弓,險而又險地避開隨後連續襲來的三道劍光,弓身與劍刃接連相擊,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是打在人的心頭。
看了看被劍氣撕裂的衣擺,以及小臂上一道細細的血痕,明秋落蠻不在乎地甩了甩手,任由血珠滴落,金色的眸子彎起,仿若含著笑意,眼底卻醞釀著一團血色,伴著難以察覺的淒婉︰“鐘離晴,你可有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