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堯, 可是阿惜妹妹回來了?”氣氛沉悶間,卻听一個清朗的男聲在�u堯身後響起,鐘離晴莫名地對這個打斷她們對視的男子感到不喜, 哪怕這聲音的主人是個十分英俊的青年,而自己也想不起關于他的絲毫記憶。
或許有些感覺是與生俱來的,而另一些是鐫刻在骨子里的, 無論是否存有記憶, 身體上的本能反應是不會輕易改變,也不會欺騙的……她就是毫無緣由地討厭這個男子。
特別是, 當他這般親昵地叫著那白衣女子時, 心里的惱怒不悅幾乎要翻涌出來——她這是怎麼了?
沒等她思考出個結果來,抱著她的少女卻已經偏身閃進了院門, 朝那男子微一頷首, 便徑自抱著她走向西首的小木屋。
鐘離晴回頭看了一眼,白衣女子不曾回頭, 也不曾搭理那青年的殷勤,自顧自負手出了門, 那寂冷的背影如同終年不化的雪山。
——�u堯。
默念著這個名字,每念一回, 仿佛心也跟著悸動一下似的。
直到那白衣再也看不見, 鐘離晴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這院子不大,分為東西兩間正屋,南邊還有一間小小的耳房,看起來也是有人住的, 從方才應門的兩人來推斷,只怕那兩人也是住在這小院子里,就是不知那青年與白衣女子是什麼關系?
難不成,是住在一間屋子里的麼……想到這個可能,她竟覺得心中一陣陣抽疼,有些坐立難安,巴不得快點知道一切。
總算是等到少女將她抱進屋子里安置在榻上,鐘離晴配合地撩起衣袖,露出破了皮的手肘,由著她處理傷口,一邊漫不經心地問道︰“現在可否與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少女端著一盆清水擱在榻邊的凳子上,擰了帕子替她擦去肌膚表面上的灰塵,在拭去血跡時小心地關注著鐘離晴的神色,見她雖然不曾呼痛,卻是不由自主地蹙了蹙眉——手上動作越發輕柔了起來,就連說話的聲音也輕輕軟軟地,像是怕驚著她似的。
“此地乃是遺忘山谷,進來的人會忘卻自己的過去,失去所有修為,變得如同凡人,只有想起一切,渡過試煉才能離開這里,否則,就會如同凡人一樣,生、老、病、死。”
“既然所有人都會忘了一切,那你又緣何知道,還認得我?那些我們遇到的人也想起來了?想起來不是就能離開了麼?怎麼還會在此處呢?”鐘離晴微微一笑,卻不動聲色地指出她話中的幾處漏洞,權看她如何解釋。
“因為,我從來不曾忘記過你……”少女手指靈巧地將她的手肘包扎好,而後偎在她身邊,目光如水地望著她,“我叫嬴惜,僵族後裔,六道之外,無心無魂,此生不入輪回,為天道所厭棄……所以,我並不受這遺跡內的禁制所限——至于那些人,或是自個兒想起了一星半點,或是我隨口與她們胡謅的,你卻是不必在意。”
“我是誰?”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她隨即問道。
“你?”嬴惜笑了笑,柔聲說道,“你是我的情姐姐……你與我相遇時,乃是隱姓埋名躲避仇家,是以化名秦衷,至于你的真名,卻也不曾說與我听——在我心里,你就是你,與你姓甚名誰,是什麼身份都沒有干系。”
“秦衷?”鐘離晴念了念這個名字,沒什麼觸動,想來也是個化名,遂不再關心,而是問起了方才一直梗在心頭的疑問,“那�u堯是何人?與她一道的男子,又是她的什麼人?”
——她們可曾住在一起?
這個問題,卻在喉間滾了幾回,終是咽了下去。
嬴惜早有預感,鐘離晴會忍不住發問,然而當她真的問了,心里的苦澀幾乎要壓不住。
定了定神,還是與她解釋道︰“她是�u族這一代最有天資的旁支,劍法卓絕,乃是憑著一己之力從下界飛升到仙魔域的,近來聲名鵲起,或許會被收入嫡支也不一定;她身邊那個是談家的二少爺談昕爵,也是這一輩最得寵的孫兒,據說她們二人從小便相識,乃是青梅竹馬。”
隨即,嬴惜又與鐘離晴介紹了一番八大家族——原是上古八姓之一的贏族,也就獨留她一個罷了,傳承至今的,只有“姬、姜、�u、姚”四姓而已。
那個時候,她與鐘離晴分開以後,便隨著赫連奕回到族里,臥薪嘗膽,隱忍不發,暗中召集忠心耿耿的舊部,瞅準時機將敵人一網打盡,一舉擊敗其他繼承者,坐穩了僵王的位置——只是派出的人一批又一批,卻怎麼都找不到鐘離晴的消息了。
純血僵族如今屈指可數,其他也不過是賦予了少許僵族能力的血裔和屬族,雖然勢力比起赫赫有名的八大家族略顯單薄,真要對上卻也怡然不懼。
畢竟,僵族幾乎是不死的,而僵的血裔不僅實力強悍,更可以無限制地繁衍下去。
她離開僵族的駐地,悄悄潛入仙魔域,除了繼續打探鐘離晴的下落之外,也是為了搜尋一些適合轉化為血裔的苗子。
這神隕遺跡定是會吸引不少天資出眾的修士來爭奪試煉,也是她篩選血裔的好機會,只不過,誤入了這遺忘山谷卻是她為了收服那明秋落一時大意。
本來是打算出谷聯絡赫連奕和其他部屬,再回來從長計議,誰曾想竟教她遇到了尋尋覓覓多年的人。
盡管鐘離晴不是當初的偽裝,修為也天翻地覆,但是嬴惜卻一眼就認出了她。
更想不到的是,鐘離晴忘了自己,忘了一切,獨獨對�u堯上了心——那兩人的神色分明有些什麼。
“情姐姐,緣何對她們二人這般在意?”輕咬嘴唇,見鐘離晴兀自思索著,摸不透她的心思,嬴惜只好試探著問道。
“覺得眼熟,好似在哪兒見過——你且將之前遇到的另兩個女子也與我說說,或許能教我想起什麼有用的。”鐘離晴撫了撫戒指,又說道。
就如嬴惜所言,置身于這遺忘山谷中,便同凡人一樣失去了所有靈力與修為,手上這儲物戒指也與普通戒指沒什麼分別,甚至一切法寶都失了用處,而擁有者也想不起來該如何使用。
但是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的戒指和胸前藏著的吊墜曾經在見到那兩人時起了反應,雖然與見到�u堯時心中的震動不可比擬,卻也不是無的放矢,一定有什麼緣故,是她不記得,或是不知道的。
“那尋狗的女子名為姬無願,深居簡出,甚少見人,我只知道她是姬姓一族的後裔,旁的便不清楚了;至于那不著調的黑衣女子,她叫明秋落,明面上是盜賊團伙‘一色秋水’的首領,但是據我所察,她是潛伏在仙域中的修羅王族,而非普通的人族修士。”嬴惜在說到姬無願時還是不甚在意的模樣,提起那明秋落卻咬牙切齒地露出幾分惱意,好似與她有什麼過節似的。
“仙域?修羅?此話怎講?”听她說起這幾個陌生的詞匯,鐘離晴不由問道。
與她耐心解釋了一番,頓了頓,嬴惜又繼續說道︰“六界之修羅,嗜戰如命,狷狂不羈,總想著挑起各族大戰,好斗個痛快——我與她在那毒沼瘴林相遇,手下有幾個不中用的教那毒瘴腐了身子,想要借她的血肉恢復原貌,卻教她挨個兒擰斷了脖子——我與她打了一場,竟是誰也奈何不了誰,直到雙雙跌進這遺忘山谷中,才停了手。她臉上那鬼罌花的刺青,正是修羅王族的象征。”
“既如此,你何不趁機結果了她?難道還留著過年麼?”鐘離晴冷酷地分析著,沒有半分憐香惜玉之情,“若是她想起來,恢復了實力,你再要殺她,就難了。”
“這遺忘山谷的禁制雖說不能影響到我,卻也有所限制,教我不能隨意動手,一旦使用了不被允許的力量,就會被這禁制排斥,輕則逐出結界,重則就此湮滅也未可知——所以,我不能直接對她下手。”嬴惜搖了搖頭,無奈道。
“照你這麼說,莫非這遺忘山谷里……動不得別人?”鐘離晴目光一閃,不解地挑了挑眉。
“這倒不是,恰恰相反,在這遺忘山谷之中,讓一個人消失的法子太多了……”嬴惜听懂了鐘離晴的言下之意,輕笑一聲,笑容清甜如蜜,卻與眼中的狠戾截然相悖,“谷中一日十二個時辰,半是白晝,半是夜晚,晝時惠風和暢,相安無事;夜時陰風怒號,群狼環伺,襲擊所有修士,啃食他們的血肉,不知疲倦地沖鋒,日出時方才離開。”
“這谷中的狼,比之外頭如何?”鐘離晴摸了摸身上,卻沒甚麼防身的東西,而她的力道也不足以劈金斷石,大殺四方……待到夜晚來臨,該如何是好呢?
“這谷中的狼,不過是最普通的野狼,然而數百只集結在一起,在頭狼的帶領下,進攻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自是不在話下;而每一日過後,狼群的數量都會增加,七日一輪回,從我來到這里已經過了十三日,今晚我們要面對的又將會是上千頭狼——對了,我覺得這谷中的時日仿佛過得尤其快一些,也不曉得是不是我的錯覺,似是才進來不到一個時辰,卻已經過去旬日了。”
說到這兒,觀察到鐘離晴略顯凝重的神色,嬴惜便朝著她溫柔地笑了笑,抓著她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證道︰“情姐姐莫要擔心,惜兒會護著你,絕不會教那些畜生傷到你一根頭發絲兒的。”
听了她的保證,鐘離晴也只是回了一個溫和的笑,神色始終淡淡的,卻沒什麼溢于言表的動容之色,仿佛對此不甚在意的模樣,又仿佛只是不怎麼相信嬴惜的承諾︰“若是在狼群襲擊後活了下來,會如何?教狼群撕成碎片,又如何?”
鐘離晴仍舊懷疑︰這到底是一方真實存在的天地,抑或只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幻境呢?
這個自稱嬴惜的少女,果真如她所言,會護著自己,還是別有圖謀,不懷好意?
“要麼盡快想起一切,脫離這遺忘山谷的禁制,要麼在無休無止的搏殺與煎熬中邁向終結——非生即死,別無選擇。”沒在意她的冷淡,嬴惜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胸口,鄭重其事地回答道。
“那你呢?既然你從不曾忘記,那該如何想起?又如何破開這山谷的禁制,離開此地?難道永遠被困在這山谷之中麼?”鐘離晴“哦”了一聲,隨即狀若關懷地問道。
“若不是想將那明秋落變成我的血裔,我也不會耐著性子在這里耗費時光,只要我想離開,這禁制還攔不住我——只不過,如今你在這里,我說什麼都要護著你的。”嬴惜連忙道。
“嗯。”鐘離晴笑著點點頭,拍了拍嬴惜緊握著自己的手,眼底卻殊無笑意。
——不曉得失憶前的自己是如何的,只不過現在的她,不相信任何人。
唯有自己,才是真正的依靠。
作者有話要說︰ emmm……本來是要碼到對抗狼群的,太困了,放到下次吧2333
我原來想讓惜惜跟晴寶寶同床共枕甜一下的,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這樣了 ( _ )
大概還是對冕下愛得深沉吧~
隔得這麼近,晴寶寶你可別想著爬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