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瓊華宗諸人罩在小吉開啟的隱匿陣法之中,悄悄奔向西面之時, 正趕上荒盜團與獵者盟爭斗最激烈的一刻——兩方人數相當, 勢均力敵, 就連裝束都帶著一股子西荒獨有的疏狂不羈的豪放。
只是相比而言, 荒盜團的人更悍野些, 一招一式勢必見血, 而獵者盟的則是更偏重于技巧,講究效率。
鐘離晴冷眼看了一會兒,心中大致有了盤算︰若論整體實力而言, 似乎是獵者盟要略勝一籌, 只是荒盜團的人都是一群亡命之徒, 拼著自己送命也要拉一個墊背,往往都是兩敗俱傷的打法,若是時間拖得久了, 只怕是對獵者盟的人不利。
“小方, 你看清他們的腰牌顏色了麼?”鐘離晴轉了轉手上的儲物戒指,忽而問道。
“獵者盟的是白簽, 荒盜團的是黑簽。”靈猴小方只粗略掃了一眼便回道。
“瓊華宗諸弟子听令, 兩人一組,幫助白簽的制住黑簽的——記住, 只準幫忙, 不準下殺手,明白麼?”鐘離晴揮手示意小吉解開隱匿的陣法,一聲令下, 瓊華宗諸人便兩人一組,分頭沖向了自己的目標。
鐘離晴將手臂上纏著的小赤蛇甩在一邊,囑咐她警戒著不要放跑一個,而後對著敖千音一揚下巴,低低地笑道︰“比一比誰奪的黑簽多。”
“好。”敖千音勾了勾唇,話音未落,手中卻已經漫出一片冰霧,瞬間凍住了一個荒盜團的成員。
鐘離晴也不甘示弱,輕哼一聲,瞬移到一個胡子拉碴的男子身後,指尖灌注靈力,出其不意地點向他腰間的章門穴,教他驟然一僵——彼時,本來正與他對峙的女子脫手的短箭已經刺入了他喉間,一擊致命。
而鐘離晴則是搶在他化身為彌漫的青色光點前,一把拽下了他腰間的黑色腰牌。
視線輕掃,敖千音掌中的冰雪已經飄向了下一個目標。
挑了挑眉,鐘離晴正要趁勢偷襲另一個荒盜團的小個子,卻見那射殺了先前的倒霉蛋的女子動作比她更快,手腕上綁著的機括“刷刷刷”接連又射出好幾支利箭,而她指尖更是夾著三枚柳葉薄刃,身法快得幾乎劃過了一道殘影,陡然間越過了鐘離晴,已經對上了那個身形同樣靈活的小個子。
那姑娘的動作,竟然不比鐘離晴的瞬移慢上太多,擦肩而過之時,她甚至覺得對方睇來的目光里,含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挑釁。
“有意思……”一瞬的愣然過後,笑意再次漫上鐘離晴的唇角,她閉了閉眼楮,再睜開時,一改那冷銳的氣勢,將全部氣息都消隱收斂,空屬性的靈力在指間流轉,卻教人絲毫感受不到靈力波動。
只是幾息過後,接連五個人被突然的攻勢阻隔靈力的流轉,僵硬當場——也正是那一個瞬息的短暫停頓,成了無可挽回的致命破綻,教對手抓住了機會,將那五個荒盜團的成員踢出了戰局。
接連五次瞬移,便接連解決了五個荒盜團的人,鐘離晴慢條斯理地張開五指,每根手指上都吊著一枚黑色的腰牌,微風拂過,腰牌相互叩擊,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之聲,宛如一曲歌頌勝利的贊歌。
距離瓊華宗的人突然出現加入戰局到塵埃落定,荒盜團全盤潰敗,不過也只有半柱香的時間——雖說瓊華宗的小妖們都只在元嬰上下,即便是鐘離晴和敖千音也不過是剛過分神的修為,若是單獨遇上這些修士,可說毫無勝算。
但是偏偏教鐘離晴抓住了可趁之機,在雙方勢均力敵的時候,任何一點微薄之力都足以影響局勢,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南昭的人?居然敢自己跳出來?不知道現在大家都在找你們嗎?”那使暗器短箭的姑娘顯然在獵者盟中地位不低,當所有人正在迅速收拾殘局時,卻是她一揮手止住了幾個獵者盟的逼近,當先與鐘離晴談判道,“唯一的紅簽持有者,不知該說你們是幸,還是不幸呢?”
“我喜歡紅色,就像血的顏色,”鐘離晴不緊不慢地把玩著手中的黑色玉牌,並不如瓊華其他人集合在一起,面對逐漸將她們包圍的獵者盟時的警惕,好似渾然不覺此時緊張到一觸即發的氣氛,“我也喜歡白色,純潔無瑕,清新高雅——獨獨黑色,沉郁冷邃,教人不喜。”
“真巧,我也是這麼覺得的。”那女子摸了摸腰間的白色玉牌,附和地點了點頭。
“依我之見,紅白之間,其實並無沖突,不如攜手共退黑色……你看如何?”鐘離晴抬眸看向那姑娘,笑得溫雅無害,清麗無雙,仿若剛才那個出手迅疾又狠辣的另有其人。
“正有此意——獵者盟夏侯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那女子盯著鐘離晴的臉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晃神般抱拳行了個江湖禮,掩飾地問道。
“瓊華宗——鐘離晴。”目光一掃,看見那姑娘手背紋著的印記——那是一把金色的小劍與一柄黑色的小刀相擊,兩側則是純白色的羽翼,那紋飾刻得十分精致,想來是有特殊寓意的——鐘離晴忽然起念,瓊華宗諸人至今還未有一個信物,看來也該置辦一個才是,“那麼,夏侯姑娘,合作愉快。”
互相見禮過後,鐘離晴帶著瓊華宗諸人退至一邊,目送著獵者盟集結人員向另一側退去,雙方都笑容滿面地對視著,只是眼中的防備與警惕沒有因為兩個領頭者的笑語消減半分——鐘離晴也知道︰若不是因為九嬰一直隱在暗處悄無聲息地釋放著威壓,而鐘離晴方才的瞬移和敖千音的冰霧也教他們有所忌憚,獵者盟的人才不會這麼輕而易舉地放走瓊華宗。
哪怕方才他們還一同合作解決了荒盜團。
只不過,在這個爾虞我詐的比斗場之中,只有永恆的利益,從來都沒有長久的朋友。
等她們離開後,卻听敖千音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你是五個,我也是五個,看來是打平了。”
鐘離晴睨了她一眼,不由笑了笑,負在身後的左手慢悠悠地轉著一枚黑色的腰牌,得意地在敖千音眼前甩了甩︰“可惜,我比你多一枚呢。”
在敖千音苦笑著搖頭時,鐘離晴悠悠地止住了笑意,蠻不在乎地將腰牌都收好,舉目望向遠處,喃喃說道︰“不必遺憾,你期待的獵物,已經來了。”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當視線中出現了那一抹相似的湛藍,敖千音跟著笑了起來,只是那笑中透著一股森森的寒意,好似以她為中心,周圍都結起了冰晶︰“來得正好。”
就听她朗笑一聲,下一瞬已是化作一條通體蔚藍的冰霜巨龍,張牙舞爪地飛向半空,盤桓在山林中,遮天蔽日一般,盯著那正帶著手下趕來的北海一族。
“想不到在南昭,竟然也有龍族……敖裕年,你且去會一會她!”那敖太子一聲令下,立即便從北海龍族中跳出一個淺藍發色的青年,也倏然化作一條百丈長的巨龍,咆哮著襲向敖千音,與她戰成了一團。
鐘離晴揮手示意小吉開啟陣法,勒令躍躍欲試的瓊華宗諸人全都待在陣法之中,又警告地瞪了一眼同樣興奮的九嬰︰“看護好他們,少了一根毫毛,便為你是問!”
“阿霽、阿霽!你讓緋兒去跟他們玩玩吧!緋兒只要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能把他們全都打趴下!”小赤蛇不敢撲向鐘離晴,只好纏上了眉兒的肩膀,費力地抻著脖子挪向鐘離晴,討好地說道。
“不听我的話了,嗯?”在鐘離晴面無表情地反問下,實力早就恢復至大乘直逼渡劫的九嬰卻感受到了一股不容置疑的強大威懾,無奈之下,只好抖了抖尾巴,乖巧地靠在眉兒的肩頭。
滿意地點點頭,鐘離晴踏出了小吉控制的陣法,慢慢抽出絕螭劍,尖銳的骨獠一點點地拔長,蜿蜒出一條將鐘離晴周身纏繞在其中的骨鞭,劍柄上鮮紅的寶石與森白的劍身相映襯,透出幾分淒迷詭譎。
鐘離晴將靈力灌注進絕螭劍中,目光毫不避退地迎上了那正嬌笑著望向她的紅發女子,腕間輕抖,輕聲說道︰“請指教。”
“吾乃北海群域火鳳族花語荼——本公主從不殺無名之輩,你是誰?”那紅衣姑娘也是個使鞭子的,一把推開身邊要勸阻的侍從,揮舞著鞭子就朝著鐘離晴這里躍了過來,肆意的笑容中帶著幾分興致盎然,揮鞭的動作卻極是狠辣。
“這卻不急,”鐘離晴笑得內斂,只是眼中的狂傲之色絲毫不遜這位桀驁的小公主,“你很快就會知道,是誰勝了你。”
“呵,還真是口出狂言,那就手底下見真章!”話音未落,那火紅的鞭影早已揮了過去。
傾身避開,絕螭劍的骨獠旋即纏了上去,刁鑽地刺向了那姑娘露出破綻的腰側,鐘離晴笑如春風,眼中卻有凶戾之色一閃而過︰“那就……拭目以待吧。”
半個時辰之後,距離這場大逃殺的結束還有一半的時間,而從那山林亂石的幻境之中脫離出來的人,已經佔了參賽人數的近七成;在這其中,主動捏碎玉牌脫離賽事的,不足一成,其余的,卻都是含恨離開。
而縱觀這些落敗的參賽者,南昭群域的隊伍佔了多數,其次是北海與西荒,至于東明群域,卻只有一兩個末數的宗門被篩選了下來。
作為帶隊者並不出席比賽的千陌雪冷著臉看向訕訕的南昭諸人,美目一掃,獨獨沒有發現瓊華宗那少得可憐的十數人,心中一松,復又一嘆——現在還未從幻境中脫離的,無疑都是頗具實力的修士,她們要面對的,是更為嚴峻的考驗。
只希望她們能代表南昭,在這強敵環飼的復雜局面中,掙出一席之地——雖然抱著這樣的期許,但是千陌雪卻又不得不承認,這實在很難。
早知如此,便該向城主大人請求給這些孩子多一些傍身的寶物,也好過浪費在其他廢物身上……
不管千陌雪在這邊廂是如何擔憂與後悔,另一邊正陷入激烈戰斗中的瓊華宗諸人卻是分毫未覺的——事實上,陷入苦戰的人,也只有敖千音與鐘離晴兩人罷了。
敖千音雖然借助那遺留的龍尸褪血洗禮化身為五爪金龍,畢竟時日尚短,修為才剛及分神,勉強與那躋身分神多年的敖裕年打成個平手,只是從她碧藍的身子上不時灑下的滾燙熱血和吃痛的咆哮聲中可以判斷,這是一場苦戰……此刻的她,還未能佔據上風。
而鐘離晴則更顯狼狽,外面罩著的那件素白錦袍早就被烈焰烤得破破爛爛,身上也被那火鳳族的小公主的火鞭抽中了數十道傷口,鮮血淋灕,隱隱伴隨著焦黑的灼燒痕跡,是她平生罕見的淒慘。
只是,從她勾起的唇角與越來越明媚的眸子中,卻不見絲毫憂懼和退縮,唯有昂揚的戰意和欣喜,仿佛找到了酣然痛快的對手。
又是一次擦身而過的兵刃相接,鐘離晴的肩側再次多出了一條鞭痕,而那花語荼的腰側,則被鋒利的骨獠劃出了一道猙獰的傷口,淺金色的血從豁開的傷口處滲了出來,鐘離晴挑了挑眉,瞥了一眼瓊華宗的陣法,好似能看見九嬰目不轉楮的渴望。
“怎麼,與本公主打,竟然還敢不專心?該說你膽大,還是該說你狂妄呢?”將手中的火鞭甩得劈啪作響,撫著腰側的傷口,花語荼的臉上已經失了笑意,那雙眸子也好似染上了鋒銳又冰冷的金色,伴著一絲殺意,悄悄彌漫開來。
“呵,我只是在想,是時候結束了。”鐘離晴並不在意對方的怒火,輕輕一笑,指尖彈了彈絕螭的劍柄,意味深長地問道,“不知道這位公主,有沒有感覺到……些許異樣呢?”
隨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腰側,金色的血已經不再,取而代之的卻是從傷口中流出的漫著淡綠的液體,而傷口的痛楚也被一片麻木替代,這種麻木正在她身體中蔓延開來,流經她的經脈,讓她感覺正一點一點失去對身體的控制力。
“你竟然下毒!卑鄙……”在花語荼即將倒下的時候,一個與鐘離晴一模一樣的身影倏然出現在她身後,指尖連點,封住了她的幾處要穴,更從她手中抽出了武器,將那火鞭隨意地甩到一邊。
陰冷的聲音貼著耳邊響起,雖是與鐘離晴別無二致的聲線,卻透著幾分教人膽寒的幽深︰“再動,就扒光你。”
“你敢!”那紅發姑娘勃然變色,卻在後者冷笑著撫上她腰際的衣帶,透著威脅的觸踫中懊惱地住了口,只能恨恨地瞪著悠閑地站在不遠處的鐘離晴。
無奈于自己分神的無賴行徑,鐘離晴卻也沒有阻止,只是冷眼瞥向另一邊看見主子被制後蠢蠢欲動的火鳳族諸人,以及冷冷看過來的北海太子。
僵持之際,壓抑的氣氛下,暗涌流轉。
就在這時,只听兩聲響徹天地的龍吟,那兩個在天邊激斗的身影一前一後地變回人形,各自回到陣營中。
鐘離晴蹙了蹙眉頭,看向被鮮血浸染得全身衣衫幾乎看不到一絲原色的敖千音,見她氣息有些虛浮,精神卻一如既往,微微放了心,只是不著痕跡地跨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後。
而那退回北海一族的敖裕年,看著若無其事,只是在站定身形的第三個呼吸時,陡然噴出一口鮮血來,雙目渙散,高大的身影僵直著,轟然倒下,儼然失去了意識。
“好、好、好!你很好!”敖彪嫌棄地瞪了一眼落敗的敖裕年,隨即惡狠狠地看向敖千音,身上的氣勢陡然攀升,一揮手,就要示意北海群域的人將瓊華宗包圍。
就在這時,對峙雙方卻感覺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威壓襲來,隨即不約而同地朝著東側看去。
遠遠地,鐘離晴便看見了當先的一襲白衣,就好像是數百人之中,只有那一襲白衣最為耀眼奪目,輕輕巧巧卻又理所當然地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教人根本無法將眼神落在除此以外的其他地方。
那一襲白,是這天地間最純粹的顏色,也是這天地間最美麗的風景。
而那雙漆黑如夜的眸子,只是那麼輕描淡寫地掃了過來,鐘離晴便覺得渾身一凜,心口一顫,縱使被北海群域的太子公主同時逼近也不曾有過的動容。
她不自在地退了半步,隨著那白衣如雪的視線偏頭望去,正見到仍舊緊貼著那花語荼的自己的分神——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上漫不經心的調笑之色,教她不由臉色一白,竟是顧不得挾持住花語荼,而是不假思索地將那分神之體召了回來!
下一瞬,鐘離晴沉默地對上那人依舊清冷的視線,忍不住又退了半步,心里哀嘆︰亡羊補牢,怕是……為時已晚!
——分明自己並未做錯什麼,可這位�u少主的眼神,怎麼就讓她覺得,好像自己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過呢?
作者有話要說︰ 鐘離晴︰為什麼媳婦看我的眼神充滿殺意?
�u堯︰敢當著我的面調戲別的女人,嗯?
鐘離晴︰那是我的分神……
�u堯︰你的分神,你的鍋。
鐘離晴︰……orz
七夜︰乖女兒且慢,這是我們家祖傳的搓衣板!拿去不謝!
鐘離晴︰委屈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