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她梳理調息了一番,足足半個時辰的功夫,席御炎才悠悠醒來。
第一眼看到自己正躺在屋里的軟榻上,身上還蓋著一層錦被,她先是一愣,而後便像大多數尋常女子一般,立即掀開被子查看自己的身子,在發現只是脫了外衣和鞋子,其他都穿戴整齊以後才略略松了口氣。
察覺到屋子里另一道強烈的視線,她這才意識到什麼,不禁尷尬地扯了扯被子,聲如蚊蚋︰“秦道友,你怎麼會在我房里?”
“如果能夠選擇,我也希望這個時候我能夠在自己屋里修煉,而不是在你房里,”見她醒了,除了身上虛弱了一點,並沒什麼大礙,鐘離晴挑了挑眉,揶揄了一句才道,“怎麼回事?修煉出岔子了?”
她剛才喂了這姑娘一顆丹藥,正要幫她梳理經脈,散發藥力,卻不料靈力探入,仿佛泥牛入海一般,在某一處總是被阻滯消弭,再難寸進,想也知道這姑娘的身體出了什麼岔子,連帶著修煉也不順遂。
出于醫德又或是出于那點見了漂亮姑娘便忍不住泛濫的同情心,鐘離晴嘆了口氣,沉聲問道。
“都怪我太心急了。”在鐘離晴喂她服下丹藥起了效果後,席御炎沒一會兒便悠悠轉醒,見著是鐘離晴易容後清秀普通的臉,心下先是一松——她來到這元都不久,人生地不熟的,鐘離晴與她雖然也只是幾面之緣,卻比那些不知底細的修士要令人放心得多;之後卻不由臉一紅——初時還不覺得,度過了一開始的緊張,現在猛地發現自己竟然是被鐘離晴半攬在懷里扶坐著的……
鐘離晴並未覺出不妥,是因為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沒什麼綺念;但是在席御炎看來,她現在是個不折不扣的男子,雖說年齡還小,只是個少年,但是就這麼衣著單薄地被一個異性抱在懷里,這在席姑娘從出生以來都是頭一回,讓她一顆芳心“撲通撲通”直跳,也不知是羞怯多一些,還是窘迫無措多一些。
“你是五行通脈?”鐘離晴見她只顧著自己臉紅,還以為她是有什麼難言之隱,索性主動開了口,“剛才你昏迷的時候我已經替你檢查過了,只是服用火螢果時沒能控制好火系的靈力,導致五行紊亂,差點撐爆了經脈,剛才我已經替你逸散了靈氣,只要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說起來,這五行通脈乃是天下最珍稀的幾種靈脈,我只在書中見過,想不到還真遇到了身具此脈象的修士,不過你的脈象似乎跟書中描寫的又不太一樣……”
說著說著,鐘離晴發現席御炎神色一變,還以為對方是忌諱自己未經允許便探尋了她的經脈,或許是冒犯到了對方,于是住口不談,多多少少有幾分尷尬。
她以前多是與尸體打交道,從沒什麼願意不願意,冒犯不冒犯的;出于醫者本能,第一時間查探對方的身體已經成為了習慣,哪怕是成為了修士,檢查身體的方式不再是借助儀器而是凝聚自己的靈力游走對方經脈,這個習慣卻像是深入骨髓一樣。
可是到底她涉世未深,接觸過的修士統共那麼些個,卻忘了修真界種種忌諱,修士們大多身懷種種秘寶和血脈天賦神通,也不大想被人知道自己的隱秘,她一時情急查探了席御炎的經脈,卻是未經過她準許的,怎麼說都是逾越了。
鐘離晴想到這兒,臉色也冷了下來,心里也不由自嘲︰呵,多管閑事。
她怎麼能忘了自己的初衷,從來都只是為了替阿娘報仇,旁的這許多因緣際會,卻是無需牽扯過多。
——嬴惜也好,席御炎也好,本來是不會有交集的,卻因為自己一時心軟,徒生波瀾。
想到還在自己的院落里面的嬴惜,鐘離晴眼中的暗色不由更加深沉了……
正當她即將陷入一種莫名的情緒中時,卻听席御炎柔聲說道︰“這次還要多謝你了。”
鐘離晴一愣,抬眼看她,卻見席御炎咬了咬唇,臉頰泛起一曾薄暈,卻像是下定決心般開了口︰“昔年我無意中發現了一位前輩的洞府,巧合之下得到了一朵地獄黑蓮,卻也因此與一個宗派弟子起了沖突,他本不是我的對手,卻聯合另一人偷襲,我拼死才從他們手下逃脫,卻還是被廢了一條火脈,以至于困頓在築基後期,始終無法結丹,就連開爐煉丹的成丹率也不足一成。”
“所以你需要火螢果來幫助成丹,可惜火螢果太烈,無意中勾動了你的火脈。”鐘離晴沒有對她的遭遇發表什麼看法,轉而說起了她的傷勢以及自己的疑問,“莫非你要煉制丹藥借以突破?可是這樣于你日後結嬰無異于自毀道基,值得麼?”
席御炎苦笑道︰“我一心痴于煉丹,突遭變故,卻連最差勁的煉丹師都算不上,這種痛苦,遠甚于修為不得寸進之苦,空有丹方卻無法煉制,比教我死了都難受。”
“如果我說,我能補全你的五行通脈,”鐘離晴定定地看著滿臉苦悶之色的席御炎,沉吟片刻,忽然說道,“只是有一個條件。”
席御炎猛地看向她,眼神亮得驚人,若非性格本就溫婉靦腆,只怕早就拽著鐘離晴的手問個明白︰“只要我能辦到。”
“替我煉丹。”鐘離晴一字一頓地說道。
“好。”而席御炎比她想象中更加果斷,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鐘離晴會提出這個要求也是經過一番思量的。
她手上有阿娘留下的許多手札,天文地理無所不包,但大都是一些野史秘辛,物種風貌,真正傳授修煉之道的典籍卻都被阿娘鎖在了儲物戒里,在元嬰之前她是接觸不到的。
現階段能翻閱學習的,也只有鐘離洵留給她的《符典》和《丹經》,吐納靈氣的口訣也是阿娘的言傳身教,可真正能夠御敵致勝的身法和武技卻不會一招半式,這也是為什麼她要花費數年時間謀劃,最後還是選擇了為正道不齒的毒藥;而面對那個區區煉氣期的邢正,只能使用符 引開他的注意,利用他的大意輕敵才能發動絕招,一擊斃敵。
可這種機關陷阱始終不是正道,真要面對經驗豐富的修士,卻毫無用處。
所以,她要學習正統修真的法術,要提高戰斗的能力,便只能加入宗派,只有盡快到達元嬰期,她才能打開阿娘留下的儲物戒指,不僅是學習高深的功法,也能得到更多線索,查出仇家的身份與所在。
那麼,在現階段自保能力有限的情況下,她需要一個能夠賺取靈石又受人尊敬的身份,鐘離洵的符 術或許會讓人察覺到她鐘離家養女的身份,那麼一枚元嬰大能都難以識破本尊的易容丹便是更好的選擇——她需要席御炎替她煉制易容丹。
一個聰穎無害又沒有背景的符 師,想必是任何一個宗派都不會拒絕的。
席御炎身具的五行通脈固然是一種傳說中可遇不可求的靈脈,但是鐘離晴自己卻身負更為奇特的脈象——那就是她根本檢查不出自己的靈根。
當年鐘離洵曾經帶她回過一次鐘離府,不僅是向主家報備一下自己的存在,也是為了借用主宅里專門用來檢測靈根的法器,來測試她的靈根,卻沒料到試了幾次,法器都毫無反應,就仿佛鐘離晴是個沒有靈根的凡人一樣。
但是鐘離晴分明又是能夠使用術法,能夠修煉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鐘離洵也說不上來,阿娘也對此諱莫如深,只讓兩人不要放在心上。
但是鐘離晴卻能夠使用所有屬性的術法,甚至連雷系、冰系、風系這幾種變異靈根才能使用的術法也能學習,這就很令人匪夷所思了。
五行俱全的靈根被稱為雜靈根,又稱廢靈根,但是連變異屬性都能駕馭的靈根,那就不是一般的稀罕了。
席御炎現在的問題,是她的五行靈脈中火屬性的那一脈被人生生切斷了,這也就代表著她的五行靈脈無法貫通,無法自成一方小世界運轉,那麼她的靈根也就相當于被人廢去了。
要解決這個問題,說難也不難,說簡單卻又有些苛刻了,便是要尋到五個五行靈根的修煉者或是一個五行俱全的靈根修煉者,通過外部的靈力流轉替她打通被阻斷廢除的火靈根,使她的五行靈根能夠重新運轉起來。
難就難在這五個打通靈根的修士需要修為進境相同,且心念合一,默契十足;倘若換作一個身具五系靈根的修士,那麼這個修士則至少要築基期以上的修為,這才能有足夠充沛的靈力和足夠強大的靈識支撐起這個修士幫助她阻隔斷絕的脈象。
五行靈根俱全的修士好找,但能夠修煉到築基期的卻是極為困難,可以說鳳毛麟角,無一不是大氣運大造化的修士,這樣的人也大都有著強悍的背景,又豈是席御炎這樣一個沒有背景的築基期散修能夠請得動的?
而另一個條件,五個心念相通的修士?
在這個充滿了勾心斗角、爾虞我詐的修真界,根本就是個不可能實現的笑話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唔,想起來電視劇里一直會有的橋段︰恭喜陛下,娘娘這是喜脈!
而這個孩子多半不是親生的→_→
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