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後,名震天下的僵王嬴惜嬴姑娘回憶僵生之中最難忘的事,便是在她最弱小無助的時候,有一個人將她從泥濘中拉了出來,給了她新生;同樣地,最令她不願回憶的卻也是這個拯救她的人,只花了兩塊靈石。
——兩、塊、靈、石。
簡直是僵生污點,奇恥大辱。
最可氣的是,事後那人還一臉遺憾地告訴她︰“要不是為了氣那傻子,一塊靈石我都不會出的。”
總而言之,彼時互相凝視的兩人是絕不會預料到之後剪不斷理還亂的羈絆的。
對于驟然見到那籠中少女的鐘離晴來說,是有些復雜,有些惋惜的。
那雙盈滿了不甘的眸子,她記得。
想不到她還是沒有逃脫,看來那時給她的清靈符依舊不足以幫她逃跑,但是要說鐘離晴會有什麼愧疚,那是不可能的。
最多只是可惜一張高階靈符浪費了。
“這就是最後一件拍品,一個身上的傷口會奇跡般回復的——奴隸。”那司儀一邊說著,一邊向候在邊上的助手示意。
那小廝點了點頭,抽出腰間的一把長劍,探進籠子里,在那無助地窩在角落的少女猝不及防之下,一劍劃過她的手臂。
鮮血很快噴濺出來,在那少女輕輕一顫地閃躲著,而台下諸人紛紛為此或興奮或惋惜的時候,鐘離晴微微蹙起眉頭,盯著少女被劃傷的地方,耳邊的聒噪也一下子靜了。
那道將近一虎口長短的傷在第一瞬間飆血過後,便像是受到了什麼外力的遏制一般,停下了滲血的勁兒,在鐘離晴看來,就仿佛是有人拿著醫用紗布一下子按住了她的傷口,替她止住了鮮血的噴涌。
更令人驚奇的是,在傷口停止流血以後,那一道劃痕的變化還不止如此,竟然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愈合……眾人屏息凝神地等待著,見證這一刻。
鐘離晴默數了一下,大概只過了兩個呼吸,那道放在普通人身上至少要一個多月才能愈合的傷口——還是在經過縫針的前提下——在這個少女的手臂上,輕而易舉地消失了。
沒錯,就是消失。
干干淨淨,不留下一點痕跡,就好像她從來都沒有受過那樣的傷害一樣。
如果說這是一位靈力渾厚、修為高深的強大修士也就罷了,偏偏這個看不清外貌但身上沒有絲毫靈力波動宛如凡人一樣的少女,卻有這樣驚人的恢復力。
簡直匪夷所思。
鐘離晴猜測,要麼這個少女是身懷特殊天賦的種族,要麼就是這個少女服用或是佩戴了什麼能夠增加恢復力的天材地寶,無論是哪一種,她都非常具有研究價值。
當然在鐘離晴眼中是這樣,但是對那些有著特殊癖好的人而言,這就是一個絕好的玩物了……或者說,奴隸。
試想一下,無論你在她身上留下怎麼樣的傷害,只需要等一段時間就能夠自動痊愈,且不浪費一點藥,就像是一個能夠自我修復的玩具,對他們來說,新鮮無比。
一時間,在那司儀說出開始的訊號以後,拍賣的浪潮前所未有的激烈,甚至遠遠超過方才。
鐘離晴垂下眼眸,藏起了眼中的譏諷,呵,這就是……人性。
丑陋的,暴虐的,無恥的,甚至是……瘋狂的。
掃過那面露不忍卻很快收起神色,盡忠職守的司儀,鐘離晴的目光瞥向二樓那羅孟杰的包廂,听著里面時不時傳出來的略顯激動的競拍聲,轉瞬制定了一個計劃。
當所有人都停下了競價,那羅孟杰自以為得逞地大笑時,鐘離晴慢條斯理地趕在司儀拍板前,舉起了她修長漂亮的手,伸出一根縴縴如玉的手指︰“我出一塊靈石。”
舉座皆驚。
要知道,雖然在元都來看,在坐的修士已經是小有名氣的高手了,可是放諸天下,不過是一群還處于修真界最基層水準的煉氣期與築基期,便是調動天地靈氣,騰雲駕霧呼風喚雨都做不到,在真正的修士大能面前,不過是螻蟻一般的笑話罷了。
除開由零星的靈氣凝結的靈幣,靈石才是那些真正步入修真門檻的修士們最通用的貨幣,而一塊靈石里蘊含的靈氣,相當于一千枚靈幣,但若是要兌換,卻遠遠不止這個數了。
畢竟,真正醉心修煉,一心要踏上那無上大道的人,絕不會做用靈石兌換靈幣這種舍本逐末的事情的。
所以,鐘離晴跳過了羅孟杰喊出的一千一百塊靈幣而報出一塊靈石的價格,雖然按照比率是降了,實際價值卻要多得多,換作是御寶商行,也絕對是將勝利的天平更傾向于前者的。
在羅孟杰面色猙獰地報出兩千塊靈幣時,鐘離晴也面不改色地添了一根手指,並指點向那籠中少女,朗聲說道︰“兩塊靈石。”
那羅孟杰臉色一變,還要跟著加價時,一直在他身後裝作木頭人的老者忽然一把拉住他,低聲說道︰“杰少爺,適可而止。”
羅孟杰憤恨地回過頭想要瞪一眼牽制住他的老者,卻在對方平淡而暗含警告的目光里敗下陣來,悻悻地收回手,不再跟著競價。
這老頭乃是築基後期的修士,只差臨門一腳就能晉級金丹,是他們丹陽郡王府的三等客卿,因為這次好不容易從父王那里求來了采辦的差事,也是為了溜出來玩耍,這才安排了這個老家伙保護他的安全。
說是保護,更多的是監視,一路上這個不許那個不讓的,就連他想要去那秦樓楚館坐坐都要念叨個半天,要不是看他實力還行,早就把他廢了。
偏偏離府前,二兄嚴厲囑咐過,在外面一切要以曹先生馬首是瞻——他雖然頑劣不遜,卻獨獨對二兄言听計從,是以始終壓著性子,不敢與這曹先生太對著干,生怕對方回去告他一狀,被二兄關了小黑屋,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兩塊靈石一次!兩塊靈石兩次!還有更高價嗎?”司儀象征性地停頓了一下,而後將小銅錘“啪”地敲在錘墩上,“兩塊靈石三次!恭喜這位道友拍得我們最後一件拍品!”
在各種復雜的眼神落在身上時,鐘離晴泰然自若地站起身,當人們以為她是要去台上近距離觀察自己的戰利品時,卻見她腳步一轉,徑自去了之前的售賣窗口。
事實上,理直氣壯地喊出兩塊靈石的競拍價格的鐘離晴身上加起來的流通貨幣,連一塊靈石都不到,為了避免被御寶商行的人以擾亂秩序,拍霸王價趕出去,她必須要在結賬前再兌換到兩塊靈石。
有些肉痛地將兩張流轉著紫金雲紋的符 遞給那管事,鐘離晴面上淡然,心里卻不由嘆息︰雖然之前與這管事置換到的東西加起來也有兩千多靈幣,但是卻沒有兌成靈石,剛才一時口快,卻忘了阿娘留給她的儲物戒指還打不開,就算里面的靈石堆積成山,現在她也一個子兒都拿不到,而鐘離洵留給她的乾坤袋里,卻沒有靈石,只有少數靈幣和大量材料以及價值連城的古籍著作。
不過沒關系,相信她這一點微不足道的損失,很快就有人會幫她……補上的。
交接清楚賬務,又掛了幾種材料收購,那離殤草也隱在一大堆材料中,顯得不那麼起眼。
吩咐御寶商行的人將那少女先行送到城郊的客棧,正是之前她打探消息的那個。
在商行門口,故意放慢腳步的鐘離晴果真如預料般與那羅孟杰打了個照面。
“小子,給本少爺站住!”眼看著鐘離晴背著雙手,悠然自得地往外走,那紈褲心頭火氣,立刻對著她的背影吼道。
“哦?不知這位公子叫住在下,所為何事?”鐘離晴收起嘴邊譏諷的笑意,轉頭以後又是一個笑容溫和的謙遜少年,仿佛什麼都不知道一般,帶著疑惑,彬彬有禮地問道。
“別裝蒜!剛才不就是你幾次三番給本少爺作對,哄抬價格,你以為本少爺沒看出來嗎?”羅孟杰冷笑一聲,就要上前拽住她的衣領給她點教訓。
在他要動手前,鐘離晴狀若無意地一擺手,拂開他的手掌,對他的威脅無動于衷,反而好聲好氣地拱手作揖,同時凝氣成絲,傳音過去,平靜地提出了想要用靈血交易的請求。
為求穩妥,她還同時向那老者發出了傳音︰“在下願意與兩位做一個交換,不如我們找個時間,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凡事以和為貴,何必徒惹是非,閣下以為呢?”
那羅孟杰本還要拿喬,身後那隨行老者卻微微一笑,出聲替他應下了這個交易︰“可。”
“明日巳時三刻,城西的臨泉客棧恭候兩位大駕。”鐘離晴保持著謙遜得體的微笑目送著兩人離開,這才放任嘴角的弧度透出幾分意味深長的諷意來。
“我倒是沒料到,你與這種紈褲也能處得來。”身後響起有幾分熟悉的清雅女聲,鐘離晴回過頭,正對上席御炎復雜的眼神。
“交易與承接的雙方並沒有關聯,我也不想與他相處,只是事急從權,各取所需罷了,席姑娘可別誤會。”鐘離晴高很莫測地搖了搖手指,並沒有絲毫被發現秘密的慌亂。
“希望如此。”席御炎抿了抿唇,思慮了一下,還是說道,“這丹陽郡王家的庶子雖然不足為懼,那護著的老者卻不簡單,丹陽郡王府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你可別引火燒身。”
“你放心,自當如此。”鐘離晴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嘴角敷衍的笑因為席御炎眼中的真誠而多了一絲真意。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子,你成功地引起了本少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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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就為大家劇透了一下我們這位女配姑娘的身份。
是僵!僵王哦!
向《我和僵尸有個約會》致敬,我是馬小玲的腿粉(泥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