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興縣之所以得名,是因為它所在的這片山地就叫東興嶺,地處武夷山脈西麓,四面環山,東面和南面都是難以逾越的崇山峻嶺,只有西北方向有一條峽谷,與臨川郡相通,谷中有河,向西北匯入盱水。
山嶺凶險,多虎豹蛇蟲,常人莫敢入,然而此刻,在深山中的一條小溪旁,卻蹲著一個少年,手持一桿木矛,兩端都削為尖刺,表面有焦黑色,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李青牛。
矛刺之所以有焦黑色,是因為被李青牛用火烤過︰木材質地較軟,用火微烤之後,表面炭化,就會變得非常堅硬,還能防蟲防腐。
前世李青牛家里裝修,就有過用碳化木的經驗。
草叢里有一坨糞便,李青牛用木矛撥弄了兩下,糞便呈稀爛狀,里面有許多還未消化的野果顆粒,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動物的糞便,但能拉這麼一大坨,想必體型不會太小。
李青牛站了起來,仔細地觀察了一番野草被踩踏的情況,隨後判斷出獵物的行動蹤跡,起身追蹤了下去。
他的動作緩慢而又靈巧,身材雖然胖,腳步聲卻很輕,地上的枯枝碎石都被他小心地避開了,以免發出聲響驚動獵物。
李青牛的臉上看似平靜,實則內心頗為興奮,他已經在山里搜索了數日,今天終于有所發現了。
追蹤獵物,難度倒在其次,主要是對耐心的考驗,誰知道這些痕跡是在幾天前留下的,而且人在追蹤,獵物也在移動,誰也不知道從發現痕跡到找到獵物需要多久,也許追蹤了一整天都找不到獵物,等到天黑只能遺憾回家,這種倒霉事也是經常發生的。
山里十分平靜,只有偶爾幾聲鳥叫,但李青牛絲毫不敢放松大意,在山里,他是獵人,也是獵物,要知道,野獸也都餓著肚子呢,它們可不會拒絕送到嘴邊的食物,而且……野獸比他更加熟悉山林。
誰是獵人,誰是獵物,只取決于實力。
李青牛以一個最能保持警惕的速度,保持勻速向前追蹤,他的速度並不快,以便節約體力。
突然,李青牛猛地頓住了身形,目視前方,慢慢伏下身子,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在了一叢灌木後。
前方的樹林里,隱隱約約出現一個晃動的黑影,李青牛的注意力無比集中,稍有異常的風吹草動,瞬間就被他發現。
單就追蹤和觀察來說,他已經算是一名出色的獵人了。
今天似乎是他的幸運日,那麼快就發現了獵物,不過,等李青牛辨認出獵物的種類之後,臉色就變了,心中一沉。
那是一頭黑熊,身材似乎十分龐大,緩慢行走間,猶如一團黑雲,在林間飄蕩,即使隔著老遠的距離,李青牛依舊能夠感受到這頭黑熊的巨大。
他突然把右手拇指含入口中,用口水沾濕,然後豎直伸到頭頂,用心感受著指尖的變化。
朝東北方向的皮膚微涼,是西南風。
李青牛彎著腰,保持低伏的姿態,緩緩移動到了黑熊的下風口,然後向其靠近了一些。
靠近之後,看得更加清楚了。
基因鎖解鎖之後,李青牛的目光十分銳利,隔著百米遠距離,黑熊身上粗糙的毛發,掌上那異常銳利的爪子,還有那一口密密麻麻的獠牙,全都看得異常清晰。
李青牛感覺自己的頭皮一陣發麻,同時還有一股涼意。
突然,黑熊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身體人立而起,碩大的腦袋朝四周轉來轉去。
李青牛連忙往地上一趴,同時眼皮子忍不住跳了兩下,那頭熊站起來整整比他高了兩個腦袋,還有那腰身,天哪,他已經夠胖了,沒想到這黑熊比他還壯。
自然界,存在著一個樸素的真理,身材既是力量,尖牙和利爪尚在其次,比如一頭狼絕對打不過一頭牛,再比如摔跤拳擊之類最貼近原始的運動,輕量級選手絕非重量級的對手。
李青牛十分明智地選擇了退卻。
他獵殺野獸的依仗在于手中的木矛,可是這頭黑熊顯然不是用木矛能夠對付的,想要獵殺它,需要更加先進的工具——鋼鐵武器。
太陽在天穹緩緩向西移動,踫到了西面的山頭,漸漸往下落去。
這個時候,按道理已經可以關閉城門了,不過劉三和周元並沒有這麼做,兩人不時朝城外張望,似乎是在等待某人。
過了沒有多久,遠處出現了一個肥胖的人影,劉三眼尖,喊道︰“青牛回來了。”
兩人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周元忽然笑道︰“你看,好肥一頭野豬,咱們又能有肉吃了。”
“嘖嘖,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這小子是怎麼做到的?就靠他那根木棍?咱們縣最好的獵戶也不能像他一樣三天兩頭就打到東西。”
“你說石老三那個憊懶貨?我呸,他要有青牛兄弟一半的本事,也不至于連女兒都餓死。”
兩人正說著,李青牛已經來到了跟前,兩人連忙笑呵呵地上去幫忙拖那頭野豬。
剛一上手,劉三就“嘿”了一聲,笑道︰“好家伙,夠沉的啊,青牛,你可真是人如其名啊。”
“何解?”
“有青牛之力,沒白長這一身肉。”
“呵呵,劉哥說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上都是肥肉,其實只要稍微拖快點,保持勻速,並不費力。”
周元關了城門,三人有說有笑地把野豬拖到了南市朱屠戶的攤上。
朱屠戶本來都已經收攤了,瞧見三人拖著一頭大野豬過來,忙重新打開門,吩咐媳婦燒水,自個把殺豬用的家伙事兒都拿了出來。
“李小哥兒,生意又開張啦?恭喜啊。”
“嘿嘿,不好意思啊,朱大叔,這麼晚了還要麻煩你。”
“嗨呀,這有啥可麻煩的,我還巴不得你天天麻煩我哩,呵,好深的傷口,李哥兒氣力又見漲了啊。”
周元笑道︰“老朱,天不早了,干活麻利點,咱們還等著拿肉回家下酒呢!”
“您放心,保準耽誤不了你們喝酒,天黑前就能完事兒,”朱屠戶說完,回頭喊媳婦︰“你快點,燒個水還慢吞吞的,干什麼吃的?”
劉三不滿道︰“瞧你這德行,跟女人說話這麼凶干嘛,這麼好的小媳婦兒,跟著你真是糟蹋了。”
朱屠戶是個粗魯漢子,听了劉三的話也不甚在意,滿口道︰“這女人就是得罵,干什麼都慢手慢腳的,能把我急死。當初真不應該瞧她娘兒倆可憐,娶了這麼個老婆,你們見過曹瘸子那媳婦吧,干活可麻利了,當初我娶媳婦兒那會兒,她娘還跟我說過哩,唉,可惜後來還是娶了王寡婦這閨女,白白便宜了那個死瘸子。”
劉三啐了一口,道︰“呸,老子才不信你真有那麼好心,當初還不是看人家閨女長得標致你才娶的?還有,曹瘸子那媳婦,身材估計都快趕上你了吧,老子才不信你真後悔呢。”
朱屠戶滿面紅光,笑嘻嘻摸了摸肥得從衣服里突出來的肚子,道︰“這女人吶,到晚上上了床那都一樣,還是能干活要緊。”
正說著,朱屠戶的媳婦兒端著熱水過來了,面對丈夫不滿的催促,她只是一副怯怯懦懦的模樣,一句話都不敢說,她穿著一件洗的干干淨淨的灰色粗布裙子,往那兒一站,肌膚白淨,小臉兒標致,身材窈窕,俏生生一個標致媳婦兒,和身旁肥胖的朱屠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看的劉三周元兩人眼楮直勾勾的說不出話。
就連李青牛也在心中暗嘆了一聲︰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嗆啷”兩聲刀響,朱屠戶開始殺起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