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煎熬中, 軍訓終于過半。這天洗澡回來, 李蕭白剛進宿舍就听幾個男生圍在一起嘀咕班里哪個女生長得好看。
“必須蔡夢莎啊,長得多甜。”
“據說她鋼琴十級, 還會跳舞寫毛筆字。”
“對, 我也听說過她毛筆字寫的特好, 小學和中學都在北京市獲過獎。她是保送到三十五中的,據說那學校一半男生都喜歡她。”
“呵呵,估計咱們這兒也快了!”
這時一個男生看見了李蕭白,哎哎兩聲, 急切地問︰“班長,你覺得咱班哪個女生長得最好看?”
“無聊。”趙鑫坐在李蕭白身邊小聲嘀咕。女生公開討論男生顯得可愛,而男生討論女生, 則讓人心里覺得別扭。說不好听的, 跌份兒。而李蕭白與趙鑫所見略同, 太無聊了。人家女生長得好不好看跟你們有什麼關系?
濕毛巾蓋住腦袋,李蕭白轉過身一邊收拾洗漱用品一邊用不甚熱絡的口吻回答︰“人還沒認全呢, 哪知道誰好看。”趙鑫知道他不高興了, 偷偷瞥了他一眼,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儼然已是不近女色。他忽然又覺好笑,心想就算人都認全了, 對于李蕭白來說也是毫無意義。誰叫某人在他心中不僅佔據no.1同時還onlyone。
男生都愛睡懶覺,加上訓練辛苦,導致第二天早上根本起不來床, 更來不及收拾。尤其睡在上鋪的兄弟,因為海拔高,手忙腳亂中已有不少人在緊急集合中跌傷。為了節省時間,也為了保證自己人身安全,許多睡在上鋪的男生就恬不知恥擠到下鋪來,趙鑫就是這不要臉中的一員。
這天熄燈後,趙鑫在被窩里翻個身,抵在李蕭白耳邊說︰“我想和鐘馨告白。”
本來李蕭白不想搭理趙鑫,因為這廝太貧,一旦話匣子打開再想收回去就只能把他打暈。但一听這話,李蕭白有點急了,也轉過身來,在月光中看著趙鑫那雙特別堅定的眼眸,里面清清亮亮,帶著少年特有的魯莽與不顧一切。李蕭白頭疼,忍不住罵一句︰“你丫別耍瘋,之前不是說好了,高考以後再說!”
“我……等不了了……”
“沒出息。”
“嗯”趙鑫認栽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沖動,也許是不和鐘馨一個班,讓他捉不到她的行蹤,所以每一天都過得特別焦慮,腦子也失去了冷靜。“蕭白,你不想和沈南洲表白麼?
“想。”在這個問題上,李蕭白從不說謊話。
“那為什麼不表白?”別說這個世界,只說這所學校吧,趙鑫覺得沒有幾個女孩能對李蕭白狠心說拒絕,除非她是傻子。
“因為時間不對。”李蕭白的聲音忽然變得不想自己的了。一條胳膊伸出被子,指尖點點趙鑫頑固不化的腦袋,希望點石成金那樣,“趙鑫,咱們從小開始努力,不是只為了考一所市重點,咱們的目標是大學和未來,你懂嗎。”
這時,安靜的宿舍忽然有了一絲響動,兩人立馬閉上嘴巴,過了會兒,當發現只是有人說夢話時,趙鑫才壓低嗓音說︰“我懂,可喜歡的人不也屬于未來的一部分嗎。”
李蕭白眼楮彎成月牙,揶揄道︰“這麼說你這輩子非鐘馨不娶了?”
夜色掩去趙鑫臉上的紅暈,卻遮不住打結的舌頭︰“我,我……不知道……你呢,對沈南洲什麼態度?”
“還能什麼態度,順其自然唄。”
“怎麼個自然法?如果……她喜歡上別人了怎麼辦?”
夜色闌珊,少年沉默許久後低聲說︰“她有喜歡別人的自由,我也有選擇未來的自由,一切願賭服輸。”
沒辦法,這三年時光他只能留給拼搏奮斗的自己。
想她,也該如此吧?
“可有些愛,一生只會踫到一次。”趙鑫文青病犯了,想起《廊橋遺夢》中,伊斯特伍德對梅麗爾說得那番話。電影是虛構的,錯過的愛情有種感人至深的缺憾之美。可若放到現實——尤其是從小做慣霸王,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八零後,錯過與失去不是他們生活中習以為常的經歷,自然難以接受。
“是,有些愛只有一次……”李蕭白已經困得睜不開眼楮,打個哈欠,慢吞吞地說︰“可我們的人生也只有一次。先做好自己吧,你都沒有未來,怎麼好意思讓人家姑娘喜歡。等上一個好大學,找一份好工作,每個月掙美金,有能力給她最好的生活,再表白也不遲。現在海誓山盟,不怕鐘馨笑話你幼稚啊。”
“哎……我們家馨馨太難把握了。”趙鑫頹廢,臉埋進被子里。
“嗯,相比之下,我們家南南省心多了……” 李蕭白翻了個身,月光正好落到鼻梁,瑩白的一抹,像只稍稍露頭的未來。想到某人也睡在這棟樓中,是在樓下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不禁感嘆︰這個夏天已然非常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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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午後山谷中的風吹在臉上已帶了絲絲涼意,十二天的軍訓終于接近尾聲。若說不覺苦那是騙人,可磨練到現在,大家似乎在苦痛中看到了自己被激發出的巨大潛能,原來我可以直挺挺站在驕陽下曬一個小時紋絲不動,原來我也可以扛起5公斤重的□□走十公里蜿蜒的山路。原來啊,當兵這麼苦。
臨走前一天晚上,營地為同學們準備了熱烈的篝火晚會。要求每班必須出一個節目。杜雅文把任務交給了蔡夢莎。上午軍訓匯演,結束後一整天就沒什麼事了,只等晚會結束第二天回城。
匯演進行得很成功,軍/隊領導對二十八中整齊劃一又力度十足的軍體拳提出了表揚,夸獎他們比同期參加訓練的另外兩所學校不止優秀一個檔次,果然是市重點的學生。不怕吃苦,敢于拼搏。表演回來後,蔡夢莎拿起臉盆奔向水房仔仔細細細洗了把臉,回來後抹上玉蘭油然後從書包里翻出一個小小本子跑去三樓男生宿舍去找李蕭白。
三樓一片陽剛之氣,臭烘烘的。
蔡夢莎實在恐懼往里走,站在樓道口叫住一名男生,“同學,麻煩叫一下305室的李蕭白,謝謝。”
那名男生沒想到今天走大運,居然被大美女搭訕,屁顛屁顛地就去找李蕭白了。
其實很多男生都看到蔡夢莎了,然後一傳十,十傳百,更多的男生從宿舍探出頭或者結伴走在樓道里,只為近距離一睹美女風采。
在這方面,蔡夢莎屬于特別靈光的那類姑娘。所以看到那些男生或大膽或小心翼翼打量的眼神,她就覺如芒在背,再看他們的臉,真是一個比一個丑。偏偏還往她跟前湊。蔡夢莎要煩死了,不由得想起了某人眉梢眼角帶著一絲清高的冷淡……
煩躁地回頭望向305室,李蕭白正好走出來,身邊還跟了一個人。
只需一眼蔡夢莎就知道那是耿旭。
泛著波光的樓道,兩位少年逆光而來,在午後淡金色的光縴中,形成兩道墨綠色剪影。蔡夢莎微微低下頭,試圖忽略掉什麼。男孩步子大,沒幾步便已走到身前,眼中的光被擋住,偷偷刻上了誰的影子。
“行,先這樣,等回去咱們再細聊。”耿旭拍拍李蕭白肩膀,然後對蔡夢莎點了下頭。笑著,但又好像沒笑。
此時,蔡夢莎已經調整好了表情︰“我來的不是時候吧?打擾你們聊天對不對?”
“沒有,我和蕭白已經談完了,你們聊。”耿旭口吻爽利,對李蕭白揮揮手,剛要轉身,蔡夢莎又叫住他,恰似不經意問︰“你們三班晚上準備了什麼節目?”
耿旭搖搖頭,似乎還有別的事忙活,急匆匆丟下一句︰“這個我不清楚,你問我班文藝委員吧。”然後轉身朝宿舍走去。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蔡夢莎說不出心里是什麼滋味,重逢後發生的一切似乎與預想中完全不一樣,她想要熟絡,盡快將三年分別帶來的疏遠填平。可某人似乎對此無感,一直冷冷淡淡地回應。她也是搬了箱子來的!可那天他伸出手幫忙的卻是沈南洲。
沈南洲,那算個什麼!
“蔡夢莎?”李蕭白已經喊了這姑娘三遍。
“……唉?”
李蕭白覺得好笑,不過還是保持紳士風度地問︰“找我什麼事?”拜托,他很忙的,軍訓回去就要開始準備數學競賽。
蔡夢莎靈魂回歸,“就是晚上節目的事,杜老師把任務交給了我,我想你是班長,就和你商量商量,是男女生一起出節目,還是單獨出。有什麼好想法嗎?”
對文藝完全無感的李蕭白當然沒什麼好想法。
“這個……”他剛要說“這個忙我恐怕幫不上”但轉瞬又想起什麼,就試探地說︰“我現在還有點事,等忙完了,帶幾個男生去你們女生宿舍一起商量行嗎?畢竟是咱們一班第一次以集體形式參加的文藝演出,希望做到最好。”……
“醉翁之意不在酒。”回到宿舍,李蕭白的小心思就被趙鑫無情揭穿了。
李蕭白不理他,只低頭收拾書包,看似沉默,其實心里早樂開了花。故意耽誤點兒時間,他帶著趙鑫和另外幾名男生來到二樓。盡管知道沒什麼,可大家心底還是涌出一種類似走進禁地的緊張和興奮。
“如果進屋時看到不該看的怎麼辦?”趙鑫開始胡思亂想。
“具體指什麼?”李蕭白低頭調試相機。
“比如……衣服,你說萬一看到……是吧。”一切盡在不言中。
“那你只好以身相許了。”李蕭白說。
趙鑫哀嘆一聲,“是啊,如果趕上美女還行,如果是沈南洲那家伙……”
李蕭白眼珠飛刀子:“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丫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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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女生們早做好迎接工作了,宿舍收拾得干干淨淨,還準備了熱水和堅果。床幫只掛著毛巾,不像往日還掛著內褲和胸衣。
李蕭白最後一個走進去,只為觀察沈南洲在哪兒。
當他看到她時,她也正好目光投過來沖他微笑。
也許是軍訓結束了,讓她的笑容中多了幾分輕松與愜意。周身染著淡金色陽光,像要融化,虛幻的一抹綠色
他微微一愣,迎著陽光舉起手中的相機迅速按下快門鍵。 嚓!
南州叫︰“又偷拍啊!”
李蕭白手沒停,又按了下快門鍵。
南州無語,剛才她嘴巴大得一定賽過河馬,丑-爆-了……
舉著相機又對著另外一邊女生“ 嚓”幾聲,收回鏡頭時,他對她笑道︰“那不是偷拍,是搶拍。是你……大家最自然放松的狀態。”
作者有話要說︰ 哇 ,軍訓的每一天就是搞笑搞笑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