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洛雨煮了一大鍋面條, 出鍋後又用涼水澆了兩遍降溫。
七月上旬入伏,但通常在六月底北京的中午便已有了伏天悶熱潮濕的感覺。不過因為大家語文都考得不錯,所以這個炎熱的午後變得愜意愉快了許多,洛雨把電風扇開到最大, 吹得南州頭發一陣亂飛。
她想抗議來的,可洛雨做的炸醬面太好吃讓她舍不得放下飯碗,更怕抗議後被剝奪吃飯權利,所以很沒出息的忍了。
“面條好吃嗎?”洛雨端著碗坐過來。筷子攪動面條,醬香與黃瓜的清香混在一起撲面而來。
“倍好吃!”南州用力地稱贊道。
“那比起麥當勞肯德基呢?”他輕描淡寫地問。
“那些是快餐,洋垃圾, 吃多了對身體不好, 味道也單一。怎麼能和炸醬面比。”南州繼續捧場。
“嗯,對。”洛雨听得心花怒放,但臉上依舊平靜無波。從盤中舀了一勺翠綠的青豆放進南州碗中,“別光吃黃瓜,嘗嘗這豆子, 昨天姥姥從大興帶回來的,倍兒新鮮。”
飯後大家坐在屋子里, 吹電扇,搖蒲扇, 暢聊著上午的語文考試。本來吧,他們四個說好甭管考成啥樣考試結束後一定不討論考題。但語文這一科情況略特殊,比如作文, 閱讀理解,其實沒有真正的標準答案,只要意思接近就能拿分。于是心里拿不準主意的人,肯定憋不住要說出來,與其他人討論一番。
還好,幾道大題,四人答案沒有跑偏的。
“太好了。”馮佳雪高興地拽拽南州衣袖,眼楮往段小然那兒看了一眼。
四人中,她語文最好,即使後來總分被南州超越,但語文分始終壓南州一籌。而段小然正好相反,語文最差,尤其作文是死穴,這一度讓其他三人擔憂不已。洛雨還好,平日胡謅胡bb慣了,運用到作文中,常能寫出一些讓老師眼前一亮的句子。今天他作文就寫得很順,點上最後一個句號時,還剩四十分鐘交卷。
“那你比我寫的還快。”南州笑道。
“一般快吧,語文就那麼回事,倒是下午的物理,你還看會兒書嗎?”五門科目,洛雨知道南州學的最差是物理。一模二模還算正常發揮,但三模上了一定難度後,她只得了92分。說實話,一科少拿八分,基本就別想二十八中了。
“不看書了。該復習的都復習了,現在看也沒啥用,反而添亂,一切順其自然吧。”三模成績差確實讓南州耿耿于懷很久,也讓她迷茫了一陣,後來通過作四中八中模擬試卷找回些許自信,可始終沒鬧明白那天到底自己怎麼就發揮失常了。
“估計和發燒有關吧。”洛雨分析說。心里似乎比南州還緊張。
“嗯,也許。”南州笑笑,那天不單發燒其實還有“大姨媽”攪合,真是中了雙黃蛋。不過臨近考試,過去如何她倒是早放下了,心里挺輕松的,沒有任何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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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下午一點半開考,還剩十分鐘時,李蕭白姍姍來遲。
也不知去干了社麼,他臉色微紅,發燒垂著晶瑩的汗珠。
“擦擦吧。”南州善解人意遞過一張紙巾,其實她剛才有點擔心來的,同學們都早早來到考場,惟獨他座位空著。
“謝謝。”李蕭白接過紙。
杜雅文也注意到李蕭白有些許不正常,走過來點點桌面輕聲問︰“出了這麼多汗,哪兒不舒服麼?”
“沒有不舒服。”李蕭白笑得燦爛,擦擦額頭汗爽朗地說︰“中午和同學去東單打了場籃球。您放心,沒事。”
杜雅文吃驚一瞬,隨後拍拍少年肩膀,用了些力氣,“沒事就好,快點平復心緒,還有十分鐘開考。”
對于杜雅文的表情,南州看的一清二楚。她有種感覺,這位畢業于清華的名師,似乎已經把李蕭白當做自己的得意門生了。
“你中午吃的什麼?”李蕭白仍在擦汗。
南州︰“嗯?”
他側轉臉龐,一字一句︰“你,中午,吃的,什麼。”
“哦,炸醬面。”
“哦,炸醬面?挺新穎呵,我沒吃過,怎麼個做法?”
南州撲哧一笑,剛還擔心運動過度會讓他心亂,原來是自己多慮了。又扔過去幾張紙巾,“快擦汗吧,不然弄濕試卷,評分老師還以為是你緊張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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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卷子也是三大張,但多了一張草稿紙。提前一分鐘發卷,讓考生有時間好好審題。
試卷共五道大題四十二道小題。南州依舊先翻到最後看那道價值十五分的大題,嗯?她揉揉眼楮,我靠!今天真是幸運日,最後一道大題竟是她前天晚上做四中試卷時踫到的那道,只是換了數字。
這一幸運巧合讓南州心花怒放,對整場考試信心倍增。
事實上對于認真復習過的同學來說,這張試卷難度尚可,不算難但也不完全簡單。節奏屬于三道送分題後跟一到拉分題。其中電阻題變化多端,容易布下陷阱,好在之前物理老師提前給他們打過預防針,所以南州審題時格外小心,基本都是審兩遍才敢選答案涂卡。
盡管最後一道大題之前做過,但其他題都是首次遇見,但換湯不換藥吧,核心內容仍是那幾道公式和理論,只是摻雜了一些迷人眼的無用內容,但仔細審視後,就知道那些有用那些無用。
南州放平心態,一道一道的慢慢寫,終于寫完試卷,時間又剛好過去是一個半小時。
興許是下午場的緣故,大家都有點浮躁。杜雅文站在講台上一目了然,輕輕拍了拍桌子,他說︰“現在可以交卷了,想離開的同學最好再檢查一遍答題卡和主試卷寫好姓名,學校名和準考證沒有。如果都寫好了,把試卷放到桌上就可以離開了,記住不要說話,否則按作弊處理。”
話音落,幾位同學便迫不及待站起來。一分鐘後,李蕭白也站了起來,答題卡放在主試卷左側上方。
南州有點心癢,也想趕緊離開燥熱的考場。不過一想到三模成績,很快又安定下來。將注意力重新落回試卷。從頭至尾開始檢查第二遍。李蕭白離開後,杜雅文走過來裝作不經意地翻了翻他的試卷。離開時,帶著些許肯定輕輕“嗯”了一聲。
這一次南州仍是鈴聲響起後才離開的教室。
晚上回到家媽媽也不問她考得怎樣,而是做了滿滿一桌子佳肴犒勞辛苦的女兒。
“考場熱不熱?”比起成績,媽媽更擔心女兒身體。今天最高溫34c,還陰天,所以下午時屋子里顯得格外悶熱。
“還好,教室里有風扇,人也不多。”南州真沒覺得熱。也是奇怪了,不知這兒是自己年輕還是咋的,同樣的溫度,201x年的北京比十幾年前體感上感覺熱了許多。1999年的34c,倒像201x年的28、9c。
“你們學校現在不有錢了麼,人家四中人大附中教室里都安空調了,你們也應該安上。”媽媽不滿地說道
南州護校心切,加一筷子焦 肉片放進媽媽碗中笑道︰“媽,我沒那麼嬌貴,熱一點,涼一點,我都能忍。再說學校也沒啥錢,您以為那些外教都是白求恩啊,人家來中國也是為了掙錢,一個月光給他們開工資也不少錢呢。”
有了第一天良好狀態打底,盡管第二天是難度系數最高,考數學和英語兩大科,南州卻一點不緊張。當然,試卷難度還是很高,幾乎每個題型南州都有一兩道演算良久才得出答案的題。而最後一道幾何體又是畫輔助線又是解題,南州整整做了10分鐘。本想等考試結束後問問李蕭白答案,不想對方依然選擇提前離場,落針可聞的教室里那背影頗為瀟灑自傲。南州和其他同學一起在內心喵喵的嚎叫︰
數學考試竟然都提前離場,大神,請收好我們的膝蓋!
考試結束跑出考場,南州第一時間找到馮佳雪對答案,正好馮佳雪也找她。兩人答案一致,馮佳雪松口氣,但南州不敢,萬一她倆都做錯了呢?直到洛雨和段小然也是這答案,她才徹底放松。其實這道題她在演算紙上做了五遍,答案都是最初的那個,可對于數學的忌憚,總讓她有些不自信。
“看來大家都做對了,挺好。”洛雨仿佛領導那樣總結發言道。
“那道題你做了幾遍?”南州問他。
“兩遍。第一遍輔助線畫錯了,得出一個不是整數的答案。”六班數學老師也是老常。考試前,老常經驗之談告訴他們一般這種大型考試數學最後幾道大題答案如不出意外一定是整數,如果不是整數,多半是自己做錯。洛雨慶幸自己還是幸運的,萬一錯誤答案也是整數,那這道題妥妥丟一半分數。
比起數學的大逃殺,下午英語考試則顯得溫和多了。
听力完全沒難度,只是為了避免噪音過大把電風扇關閉這點讓大家怨聲載道。這天溫度38c,幾乎是在汗流浹背中大家完成了听力考試。填空,閱讀,包括後面的小作文都不難。南州大致算一下覺得英語自己有可能拿滿分。
最後一天的化學也沒啥難度。南州提前十分鐘交了卷子,此時考場里還剩不到十位同學。也許八零後這一代情感都是低調含蓄的吧,或者比起高考那種一考定終生的地獄氣勢不同,中考後的無數退路以及無數種關乎選擇的可能,終歸無法讓大家投入全部激烈的情感。
校門口壓根就沒有家長來接送。提前考完的同學們三三兩兩走出校門,臉上是特別平靜的表情,沒有誰激動擁抱,也沒有誰熱烈歡呼或者抱著同學大聲哭泣。似乎這只是他們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天,包括這場決定未來學業走勢的考試。
南州站在小賣部前的陰涼里吃著熱乎乎的牛肉漢堡,思緒陷入回憶中,又與現實重疊。有時啊,她也分不清此刻是夢境還是現實,也怕那天醒來自己又回到從前,變成三十歲的沈南洲。如果那樣,她會哭死。
低頭看表,還有五分鐘化學考試結束。洛雨他們應該快出來了……
一陣清爽的涼意忽然貼上她被陽光裹熱的左臉頰。
作者有話要說︰ 噢噢~~中考終于結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