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新氣象。
再次開學, 南州這小腦袋瓜子被1997年第一波寒潮喜氣洋洋地一吹, 頓時清醒。然後期末考試來了。再然後成績出爐，她依舊坐穩第三把交椅, 但沒進年級前十。寒假前最後一次返校，段小然翻著南州的成績評定手冊, “咦？南州，你這次數學考得不錯啊, 95分，比馮佳雪還高一分。語文, 英語也正常發揮, 怎麼排名才第三？”
“我政治考砸了。”南州苦瓜臉。
“啊？”段小然往下看, 尋到政治分數。“不能吧……87？比我還低？折在哪兒了？”
“名詞解釋還有最後一道大論述。”考試那天南州大姨媽來襲外加發高燒，一天都暈暈乎乎, 能考87分，已覺是奇跡。
段小然撇嘴, 把本子還回去時友情相告︰“沈南洲同學不是我說你，你這思想覺悟也太低了, 加把勁兒吧，不然政治平均分不到九十，初二甭想第一波入團。”
“那就趕第二波唄。”南州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最後初三時，只要素質不是特別差，基本都能被組織授予“共/青/團/員”的光榮稱號。
段小然才不信︰“拉倒吧，組織有這麼寬容？”
南州一副過來人樣子拍拍他肩膀, “小同志，听你說話的語氣似乎對組織偏見很深那。告訴你，組織其實是一個溫馨又暖人的大家庭。”
段小然表情微妙。
似乎，要吐。
“沈南洲，就你剛才那副諂媚的樣子，做共青團員都委屈你，明年應該直接申請入/黨。”
南州“驚慌”︰“那倒不必了！黨費太貴，我還要留著零花錢租借漫畫和買球票。那個高尚的位子，還是留給更需要的同志吧。”
我去……
在段小然翻江倒海的白眼兒中，校長開始了冗長的假期節前安全教育。終于講完時，南州也寫完數學寒假作業中三道大應用題。然後，學生會主席李博軒的聲音從喇叭里響起，嗓音干淨沉穩，隱隱的，已有了成熟少年渾厚瀟灑的味道。
“喂。”段小然踢踢南州椅子，南州身體後傾，听見他問︰“放學以後有事嗎？”
“沒。”
“走啊，一起去月壇滾軸兒。”
對了，96年97年四九城已開始流行滑旱冰。“就咱倆？”
段小然又開始翻白眼兒︰“拜托，我和你很熟嗎？”
“......”
“馮佳雪和洛雨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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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挨到放學，同學們振臂歡呼。南州快速收拾好書包然後跑到四樓，打算叫鐘馨一起去滾軸兒。上到四樓還隔著一段距離就看到鐘馨和趙鑫站在四班門口愉快地聊天——其實，是假象，實際情況是她的閨蜜正在哀嘆命運不公。這次期末考試，鐘馨總分居然破天荒地排到了全班第二十五。盡管成績只算中下游，但比起常年穩坐四班最後一把交椅的鐘馨來說，終究算一個質的飛躍——
沒有說服力，一個值得反復推敲的，質的飛躍。
“張霞一定是嫉妒我的美貌！其次，她一定還在生氣那天我把她在公交車上放屁的事公布于眾。”
“……”趙鑫腎疼。
“喂！你不要露出這種好像死了小老婆的一樣的表情好嗎？”鐘馨翻著白眼兒說，“咱們就事論事。張霞憑什麼懷疑我作弊？她哪只眼楮看見了？拜托！考試的時候她只差騎在我脖子上監考了。就算我想作弊，也沒那個技術啊。這麼三番五次刁難我，一定是嫉妒我年輕漂亮皮膚好。”
鐘馨發牢騷的時候，趙鑫斜倚著牆壁一直在笑，“別生氣了，後來張老師不也承認這成績的確是你自己考出來，剛才還當全班同學的面表揚了你——”趙鑫一歪頭，看見了站在鐘馨身後南州，“喂，你姐們兒找你來了。”
鐘馨回頭︰“南州？”
趙鑫轉身回了教室。南州拉過鐘馨的手，問她願不願意一會兒去月壇滾軸兒。“當然願意啦。”鐘馨說，“不過今天太不巧，一會兒我有個party。對了，party就是聚會，你們還沒學到這個單詞吧？”
姐姐早在八百年前就學過這個單詞了！
南州撇撇嘴，問︰“aa制？”
“no。”鐘馨眉眼彎彎，“今天李蕭白生日，請我們去麥當勞大搓一頓。”
等趙鑫和李蕭白走出教室時，南州已經離開了。又放假，又有人請客，一大幫同學興奮地勾肩搭背嘻嘻哈哈，性子急的已經跑去麥當勞搶佔地盤。下樓時，趙鑫拽拽前面正和高穎熱聊《足球小將》的鐘馨書包帶，“鐘小姐，你那個普通班的小姐妹呢？回家了？”
鐘馨警覺地挑挑眉︰“怎麼？你找她有事？”
趙鑫一條胳膊勾著李蕭白脖子，厚厚的羽絨服臃腫又沉重，讓他們看起來像兩只親密無間的大熊貓。趙鑫說︰“我沒事找她，只是想你們倆關系那麼好，你出來happy又吃又喝，她一個人孤零零回家多不合適。”
鐘馨從不認為趙鑫是個憐香惜玉的主兒，“那怎麼才合適？把你那份給她吃？”
趙鑫撓撓頭正想如何完美地回答，一旁李蕭白笑容淡淡地對鐘馨說︰“沒關系，人多了還熱鬧，把她一起叫過來吧。”
鐘馨挺驚訝的。
不過李蕭白這人除了偶爾嘴巴毒一點，大多數時間還是一個有里有面兒的謙謙君子。
“謝謝啊大班長，我姐妹兒一會兒有自己的party，和他們班同學去月壇滾軸兒。你的好意我帶她領啦。”
自己的，party。
一群人走出教學樓，李蕭白轉身去車棚取車，剛拐過圍牆，就看見洛雨把南州印著米奇頭像的大紅包裝進那輛破舊的飛鴿二八自行車的車筐里。洛雨說︰“書呆子，一會兒車把要是累折了，你得賠錢！”
少女臉頰紅得像隻果，呵呵笑道︰“給你兩毛甭找了。”
**
那時月壇體育館是四九城最有名玩輪滑的地兒。上一世南州也趕時髦玩過幾回，不過在接連摔成狗啃泥以及差點摔掉一顆門牙後，南州便徹底與這項“毀容”運動say了goodbye。
今天各中小學統一放假，四個人趕到體育館時，里面早已人們為患。場內背景音樂是mj《dangerous》。音量超大，震耳欲聾。說話要用吼才能听到。馮佳雪堵著耳朵問身邊同樣堵著耳朵的南州，“你之前來過嗎？！”
“來過一次!”南州吼。
“會滑嗎？！”
“不會！”
“太好了！我也不會，我第一次來！”
……姑娘，你也不會，我也不會，究竟好在哪兒？
洛雨和段小然常來玩，兩人自備旱冰鞋。問了姑娘們腳寸尺碼，洛雨拿著錢去櫃台租鞋。不大會兒，他擠出人群，對南州他們說︰“36號只剩一雙了，我又租了一雙35號的，你們倆自己分配吧。”
馮佳雪仗義，搶先拿過35號的冰鞋。鞋子確實小且版型偏瘦。她用力踩腳後跟才勉強塞/進去。
“怎麼樣？”南州問。
“不行。”馮佳雪緊皺眉頭“頂腳尖兒，特別難受。”
“忍忍唄。”洛雨在一旁說，然後擠眉弄眼示意南州趕緊把36號那雙鞋穿上。南州拿過鞋，轉手卻遞給了馮佳雪︰“那還是穿36號的吧，我試試那雙35的。”
沒想到還真穿進去了。
“你腳這麼小？”洛雨半蹲下來，像看古董那樣饒有趣味地看著南州的小腳丫。
“不是很小。只是，比較瘦。”南州略扭捏。
“不小嗎？”洛雨比劃了一下，笑起來，“這麼一點點，還沒貓的大。”
“……”
此刻，南州只慶幸自己不是汗腳。不然這麼近的距離，一定尷尬死了。
趁著洛雨側身檢查馮佳雪鞋帶的空當兒，南州迅速把另一只腳伸進旱冰鞋。腳跟剛挨著鞋底兒，洛雨正好轉回身來，沒再問什麼，低著頭很自然地幫南州系起了鞋帶，“這個一定要綁好，不然散開容易絆倒，跌地上倒無所謂，萬一跌進某個流/氓懷里，玷污了你的清白就不好啦。”
“……”清白？
段小然和馮佳雪被逗得哈哈大笑。南州翻一個白眼兒，但心里並不生氣。相反，她很高興在經歷了莫名其妙的相遇，又莫名其妙的疏遠後，今天洛雨對她就像對段小然和馮佳雪這兩位老朋友一樣親切友好。
騷年，姐姐給你100個贊。
扶住兩個女孩安全抵達旱冰場內，洛雨和段小然就像哪吒一樣腳踩風火輪滑進霓虹閃爍的內場，哪里高手雲集，真正的炫技舞台。而南州和馮佳雪兩只菜鳥則同其他初學者一起扶著場邊砌成圍牆樣的水泥台艱難前行。
“我終于理解《青蛇》里，張曼玉從蛇化成人後，走路為什麼扭得那麼厲害。我的腿不是新長出來，只是換了一雙帶輪子的鞋，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樣。完全控制不了。”
南州話音未落，前方五六個人遠的人群里，一位胖mm腳力不穩，尖叫一聲後，“咕咚”摔到地上。然後，就像多米諾骨牌，後面的人一個壓著一個接連摔倒。
“啊啊啊——”
在馮佳雪被身旁一對笨手笨腳的小情侶帶倒前，南州拎著她羽絨服領子搶先後退一步，成功躲過一劫。
“如果剛才摔倒我一定站不起來。”馮佳雪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死死抱住水泥台，“南州，你雙腿打顫嗎？”
“剛開始有點，現在好多了，但是腳腕疼。”
“我也疼。估計被咱們僵硬的身體帶的。因為四肢不協調，發力點不對，腳腕承受了過重的壓力。”
“對。”南州同意這個觀點。
這時倒在地上的人仍舊沒有順利站起來，甚至還拉倒了幾個過來幫忙的熱心人。一片兵荒馬亂里，馮佳雪忽然說︰“《青蛇》我看過，但不喜歡，人物關系亂亂的，而且畫面有點……髒。”
“髒？”南州不太理解她為什麼用這個字，明明是色彩濃烈炫目。
“我還是喜歡趙雅芝那個版本，覺得江南水鄉就應該是干干淨淨，連雨絲都是透明清澈的。”
“各有所長吧。”南州拋出自己的觀點，“一個電視劇，一個是電影，肯定會有不同之處。而且李碧華筆下的主人公是青蛇，不是白娘子。細細品味，也別有一番味道。”
“味道在哪兒？”馮佳雪不敢苟同，“張曼玉演的這麼多角色里，我最討厭這個青蛇。性格有點極端，說話和表情還有點……那個。”
騷嗎？
南州笑著說︰“我倒是覺得青蛇這個人物很有味道。”
說話間，洛雨和段小然踩著風火輪飛回來。“你倆學會了沒？”段小然問。
“沒。”異口同聲。
男孩集體翻白眼兒，“不，是，吧!這麼簡單的東西你們都學不會？哎呀別抱著那玩意了！告訴你們，這跟小時候學走路一樣，多摔幾個跟頭就學會了。死死抱著水泥台，一輩子也學不會。”段小然拍拍洛雨肩膀，“怎麼著，咱倆幫幫她們吧，一人帶一個。”
“行啊。”洛雨沒拒絕。
“你帶哪個？”
洛雨說︰“你先挑吧。”
“別介，你先來。”
“不不不，你先來……”
兩位姑娘同時黑臉，你倆這兒挑白菜呢！
在段小然的手抓到南州左手前，洛雨忽然橫出一條胳膊，拽著南州的衣領對其他人眨眨眼說︰“還是把這個最笨的交給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也是夠蠢的，昨天時間定成了七月二十號.....
mm，日更就這麼泡湯了！！
辛苦昨天大家等了啊，抱歉抱歉！！！
這幾天太忙，大家的留言我都看啦，感謝大家，小天使寫了那麼字，辛苦辛苦，讓我受寵若驚，等我忙回來，一一回復大家留言，還有紅包哈，鞠躬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