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寵夫日常

第87章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蒹葭妮子 本章︰第87章

    “這麼難吃的東西, 虧你也入得了口。”

    九御說著目光轉去,看著來來往往的仙人, 露出了明顯的垂涎之色,可陳繹心只讓他吃異魔, 這些仙人體內的仙源,一例不讓他踫, 在野外還好, 在這仙人聚齊的仙鎮堡壘就有些難熬了。

    “習慣便好,”陳繹心應了話, 抬起的目光冷了些,如此就讓九御畏縮地安分下來了,他大概在陳繹心手中虐出毛病來了。

    “接下來我們去哪兒?”九御縮了縮肩膀,語氣郁悶地問了一句陳繹心, 以他和陳繹心的情況根本不適合居住在這仙人太多的堡壘里,他難熬,陳繹心只會更難熬。

    “去真正的九君殿,”也就是曾經的御虛宮, 那里還有至今未現世的魔淵井。

    陳繹心說著又抿了一口酒, 以往他能嘗出酒的味道, 此刻卻是不能, 但這是酒,便是沒有滋味,他便想再喝一喝。

    九御的眼楮亮了亮,然後他又皺眉問道, “走過去?”

    陳繹心點點頭,又再抿了口酒,而他眼前得到答復的九御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可他再不願,也無法改變陳繹心的決定,他們這一走是得走千年還是萬年才能走到啊。

    有毛病!瘋子!偏偏他還得陪著他瘋……

    “那你別半路死了啊……”

    九御低不可聞地嘀咕了一句,然後起身去買陳繹心吩咐他置辦的那些東西。

    而九御這話陳繹心的確無法回答,他的命元和魂元在二十年前就開始枯竭了,可他依舊沒有死,聞人離的神晶從進入他胸口開始,就沒為他提供過一絲的神力,恍若死了一般,似乎取出來也無礙,可陳繹心沒敢這麼做。

    “唉,四十年了,也不知大兄和藺語大哥如何了……”

    陳繹心輕輕念叨著,卻是半點不敢去想聞人離會如何。

    聞人離神晶里的明光被東方和南宮剝離,在冰極海沉澱為天焰,又自動尋到了他,助他出世,如今他再物歸原主,徹底破除東方和南宮的陰謀,他不後悔,此刻想起依舊不後悔。

    可除此外,生氣,難過,思念或者其他,他都不敢想,一想他就真的想要發瘋。

    陳繹心的眸光往酒肆的樓梯掃去,一個萬萬沒想到的故人出現在眼前,只是他如今的變化太大,怕是他直言說出身份,眼前的人都不會信。

    但那被看的故人也注意到陳繹心的目光,他略微謙遜地一笑,然後走到酒肆僅剩的靠窗位置坐下,叫來了壺酒,獨自品味。

    陳繹心收回目光,將酒杯放到桌上,沒再理會他,可這時故人起身走到他的對面坐了下來,“仙友認得在下?”

    他的目光落在陳繹心身上,他身體樣貌被那斗篷遮得嚴實,除了下巴和唇,他看不到完整的五官。

    他此刻端詳,覺得陳繹心給他的感覺完全陌生,可方才那道視線又不讓他認為自己感覺錯了。

    “不認識,”陳繹心回了話,若凌飛和九御在,定然覺得難得無比,他們相伴走過四十多年,陳繹心開口的次數少之又少,或有和陳繹心搭訕的人,基本沒被理過。

    可此時,他卻回了眼前故人的話,只因為他來自太玄,來自他魂牽夢縈,念念不忘的太玄,他是韓子川,一個陳繹心曾經不喜歡,現在依舊不喜歡的人。

    但韓子川離開太玄,只怕是遇到了難以想象的奇遇,才能在這千年許的時間內,從一化神修士成長為九品仙王。

    “在下韓子川,相逢即是緣,這一杯敬仙友,”韓子川沒再多追究,他敬了酒,見陳繹心不再願意搭理他,他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隨後九御回來,他和陳繹心二人便離開了這臨時落腳的酒肆里。

    “那是誰?一直在偷偷看你,可要我去吃了他?”九御跟著陳繹心身後,低聲嘀咕了一句,同時很期待陳繹心讓他這麼做。

    陳繹心沒應九御這話,他翻看著九御買回來的東西,取出他要用的在手中擺弄,便直接往堡壘仙鎮外走去。

    這時原本正常熱鬧的街道突然喧囂起來,卻是因為一則從仙界傳來的消息。

    “了不得了,囚界和上界的通道已經打通,那些罪仙的後人要打上來了!”

    听到這話的陳繹心腳步一頓,卻又低下頭,繼續拉了拉帽檐,然後目不斜視地徹底離了仙鎮。

    九御又回頭幾次,大致曉得陳繹心的態度,卻還是忍不住往他身上多打量,可他們走出三日了,陳繹心都沒露出半點他想看到神色。

    “再不久,他應該就到虛天戰場來了,你還這般慢悠悠地走去?”

    九御以為現在陳繹心就可以找個舒服點兒的地方,等著聞人離來找他。

    陳繹心腳步停下,他轉過身來,抬臉看著九御,然後又再走近一步,他手中編織了三日的黑繩就這般飛出,然後系到九御左手腕上。

    如此他才回身繼續杵著石杖前行,“今日開始,你也不能再用神力了。”

    那黑繩就是用來束縛住九御|用的,可憐他在仙鎮里按陳繹心要求找了那麼久,最後卻是用來對付他自己的,九御一口血嘔在胸口,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

    可顯然,陳繹心不放他走,他有自己的原因,暫時也不會離開,再憋屈他還得跟著,順便給當牛做馬,還有很大被陳繹心氣死的風險。

    “你用不用做到這種地步吧,你我二人神力全無,隨便來個妖魔鬼怪都要死。”陳繹心自己封印了四十多年的神力不說,現在還把他也一起封印了。

    可也正是因為這種封印,陳繹心完全杜絕了東方和南宮找到他的可能。現在他將九御封印了,卻是為了避免聞人離通過九御太早找到他們。

    不是他不想讓聞人離找到,而是還不能,四十年他們都忍了,就不怕再多忍些時候。

    當然,陳繹心也早做好聞人離完全被他折騰黑化的準備了。大概還是會很生氣吧……

    九御叫囂著不能接受,不能相信,可他身體已經開始縮水了,一直變成了七八歲孩童才停下,他高大威猛霸氣的模樣全沒了。

    這些年,有陳繹心在跟前,九御化形自然不敢再化成聞人離的模樣,而他們本來就不是同一種個體,在上界待過那些年,九御的審美還是有的,化形的模樣不算難看。

    可現在他變成了一個從頭發黑到腳丫子的黑乎乎瓜娃子,天色再暗下些,只怕都看不到他模樣了。

    “啊啊啊……”

    他在陳繹心身前大叫,像一個討不找糖吃卻鬧個不停的熊孩子,九御也不想這樣,可他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露出自己勉強還算尖銳的牙齒,就想去咬陳繹心,可他張開嘴還未踫到陳繹心,就被一股無形的能量彈開,他滿口還算潔白的牙齒,流了血不說,還掉了一顆。

    這下子,九御真的要想哭了,可陳繹心依舊不搭理他,更似听不到他的哭聲,他尋了地方坐著,等九御接受現實,也等他們這一路同行的“保鏢”到來。

    那人並沒有讓陳繹心等太久,在黑色微微暗的時候,他就自行現身了,卻是在酒肆里偶遇過,又自己偷偷跟了一路的韓子川,“看來仙友像是在等我。”

    陳繹心輕輕點了點頭,“是,也不是。”

    韓子川眉梢微挑,順便掃了一眼黑娃娃九御,完全沒把他和早前在酒樓里和陳繹心同行的男人聯系在一起,他雖在後面跟著,可也算謹慎,並不敢用仙識查看細節。

    “仙友的同伴呢?”韓子川問的是陳繹心,恍然明白過來的九御就又想齜牙了,可他猛地想起他掉了門牙,略為淒慘地捂住嘴,不再說話。

    而這時陳繹心也沒回話,氣氛就這般尷尬了下來,又繼續尷尬無言了一|夜。

    天色一亮,陳繹心和九御繼續上路,韓子川也跟了上來,按照他的說法是他們眼下還順路,等不順路的時候再分開走。

    而這一走是近百年的時間,荒地焦土綿延,前行的路似乎沒有盡頭,而韓子川也從陳繹心那里得到了他另一個名字,卿容,那是聞人離和卿若曾經給他記在神譜上名字。

    從昨日開始,他們騎上虛天戰場獨有的荒獸前行,卻是因為陳繹心的身體在一年前開始日漸虛弱,堅持了一年,還不見好,他就只能尋找代步荒獸。

    不過他的虛弱,九御和韓子川都沒有感覺,陳繹心常年不用神力,黑斗篷不離身,韓子川除知道陳繹心有一頭白發外,他至今不知他真正的模樣。

    而他也完全將陳繹心,和他心中曾經有過的那點懷疑拋開來了,他想啊,陳繹心和聞人離在太玄,如今听消息又攻到了上界,怎可能和他在這無邊的荒地走上百年的時間呢。

    “卿容上仙要到戰場深處尋找什麼?”

    韓子川偏頭問向了陳繹心,換上了這荒獸,速度快了百倍不止,至多十年,他們必然抵達虛天戰場深處的邊緣,這個話題也該適時拿出討論討論了。

    “續命之法,”陳繹心回了韓子川的話,同時他稍稍伏低身體,手在荒獸的腦袋上揉了揉,讓它不用那般害怕,他如今在控制饑餓感方面,已經算有經驗的了。

    韓子川原本還想多問,眼前的場景讓他莫名不想再多去探究。

    陳繹心絕大多數的時候都冷得讓他覺得,他不像是個人,更不像神仙,可也有如眼前這般時候,這種偶現的溫柔,讓他覺得美好,又覺得困惑。

    “你呢,你找什麼去?”

    九御插話,一樣安撫了一下荒獸,他身下的荒獸腿軟的程度之比陳繹心身下的那只好一些些,但他看不得這韓子川沒話找話,總想和陳繹心攀聊的模樣。

    韓子川聞言對九御的敵意基本可以無視了,他看向前方落日的方向,低語道,“真我。”

    陳繹心對韓子川過于玄奧的話,不做評價,九御卻是猛翻一個白眼給韓子川看。

    這似乎能說很久的話題,三倆句話就過去了,他們有了荒獸,日夜兼程前行,九年後,在一條黑水河前,他們放走了荒獸,又改成了步行。

    這黑水河過去就是虛天戰場真正的禁|區,也是仙界有為仙君們最熱衷最想探索的地方,越危險的地方,機遇越大,似乎一直都是如此,他們也覺得這禁|區也該是如此。

    當然讓他們這般雄心壯志,卻是因為這一百五十多年來,異魔成長的速度明顯不如過去,上界的勝利似乎是未來不久的事情,自覺有遠見的就想著怎麼瓜分虛天戰場上的寶物了。

    這禁|區就這般落到了他們的眼中,往這邊趕來的仙君仙王越來越多,甚至仙帝也有出沒過。

    陳繹心,韓子川,九御坐在一艘木筏仙船上,听那船家娓娓道來,他們無一人搭話,船家的興致依舊不減,倒也讓他們知道更多些外界的消息。

    “異魔大軍退去,這虛天戰場估計還得熱鬧上千年萬年,我有行船生意有的長久,三位仙人日後記得再關照老朽。”

    沒人應話,倒是九御“嘿嘿嘿”地笑個不停,同時又悄悄地瞪了陳繹心一眼。

    異魔勢弱絕大部分原因都在陳繹心身上,他將聞人離的神心封鎖在自己體內,虛源沒了它的助益,它衍生的異魔自然是就勢弱了。

    這只怕也是陳繹心不願現身的原因之一,否則他一回到聞人離身邊,以他們二人的感情,聞人離怕不能看陳繹心繼續這般虛弱下去。

    九御有感覺,這種情況不會長久,陳繹心不是被東方和南宮找到,就是被聞人離找到,而這兩方都不可能放任陳繹心繼續這般對自己胡來。

    但他確定這種想法的同時,也還有一定保留,那就是他看不透陳繹心的打算,他花費一百多年的時間,先找了父神,又再來到這里,絕對還有打算,他不知道的打算。

    又是韓子川付了錢,可他付完錢,並沒有和往日一樣走在前頭開路,他停下等陳繹心和九御上前,他才開口道,“卿容上仙,這里開始,我們怕不能同行了。”

    陳繹心似乎早看出來了,他對韓子川點了點頭,然後他丟了一個黑色布袋給韓子川,只給他簡單的兩個字,“報酬。”

    話落,他側過身從韓子川身旁走過,九御吊兒郎當地跟上,一樣沒多看韓子川。

    韓子川和曾經跟在他們身邊時間一樣不短的凌飛不同,這一點便是九御也能明白,所以在還能算用所謂“報酬”清楚的時候,還是算清楚的好。

    人情不欠,日後該如何是如何,對韓子川,對陳繹心來說都好。

    韓子川打開布袋,里面是一路他們百多年的收獲,陳繹心只怕一點沒留全給他了,用這些上界都難得一見的寶貝當報酬,的確是夠了的。

    他目送陳繹心和九御的身影完全不見,他才自己繼續上路。

    “便是我們用不上那些,也還能當誘餌,釣一些仙源用,你怎麼全給他了……”九御說著神色略有郁悶,那里面也有他出力啊。

    “還有,這個,這個什麼時候給我解開!”

    九御揪了揪他手上的黑繩,這些年他一有空就在琢磨怎麼解開這黑繩,可這就長他身體上似的,他各種法子都試過了,都拿它沒辦法。

    這些法子里,還包括把自己的手給砍下來,可砍下的手一旦失去生機,這黑繩就會自動系到他的左手,左手再砍了,就跑腳踝上,除非陳繹心給他解,他自己是沒辦法弄掉的。

    九御話落下,他手上的繩子就這般斷了,然後化成一道黑煙散了個干淨。

    “你也走吧。”

    陳繹心扶住了一棵老樹,依靠著慢慢坐了下來,然後對九御這般不冷不淡地道。

    九御被陳繹心折磨的那些年,是有想過一走了之的時候,現在陳繹心真的將繩子給解了,還直言讓他走,他突然就心慌了。

    “丫的,你讓我走,我就走啊,我不走。”

    還沒想起可以變回成人模樣的黑娃子九御疾步過來蹲到陳繹心面前,黑黝黝的眼楮死死地瞪著陳繹心,恍若他是個拋棄妻子的負心漢,可氣死他了。

    “不走,就再系上,”陳繹心輕輕喘了口氣,然後頭也不抬地道。

    九御聞言愣怔片刻,仔細琢磨起陳繹心當時都讓他找了什麼材料,他又才從他這些年私藏的家當中,給陳繹心找出。

    再讓他花上了十日,才重新給弄了條封鎖神力的繩子,如此他們才繼續上路。

    九御的心情自然說不上高興了,可他怕他露出一點不高興的神色,陳繹心又給他反悔了。

    而他也算看出來了,陳繹心除了對聞人離會心軟,對其他人和事兒,心硬得跟石頭似的,比他們這不長心的異魔還無情呢。

    “喂,你的情況是不是不大好啊,用不用再休息幾日……”九御揪了揪黑繩,然後問了陳繹心一句,原本他是不知道的,可當時陳繹心一邊趕路,還只用三日就將繩子編好。

    現在坐在這兒,沒其他事兒,卻弄了十日才勉強弄好,這其中最大的差別就在陳繹心的身體狀況上了。

    “嗯,明日再走,”陳繹心應了九御一句,他又閉上了眼楮,這時天空一道極紅的仙光穿透而過,原本閉目休養的陳繹心猛然抬頭。

    “大兄的仙光……”

    九御也和陳繹心一起抬頭看去,但那仙光之下的神念只掃過他們,就再沒什麼特別反應,在卿若的神念里,他和陳繹心只怕和虛天戰場荒原里的兩只螞蟻沒有區別。

    “我看你要不要就算了,直接讓他們找到就好,何苦呢……”

    九御自覺這話根本不像是他能說出來的,可清楚陳繹心的情況極是不好,還能撐多久,他沒把握,陳繹心本人一樣沒把握。

    陳繹心沒有應話,第二天他們照常上路徒步前行,可從昨日開始,類似這樣的仙光不時在虛天戰場的天空掃過,聞人離和卿若他們找陳繹心只怕要找瘋了。

    “帝尊不用擔心,卿若聖君和藺語戰神都親自去找了,我們一定可以找到小殿下的,”安成微微伏低身體,言語分外無力地安慰著聞人離。

    而他三步之外銀發黑袍的聞人離,真的如他口中那俯瞰仙神凡各界的帝尊,那般清冷,那般獨絕,無半點煙火氣息,他們只能仰望,無法靠近。

    “你下去吧,”聞人離揚手,安成不敢有絲毫違逆,躬身退下。

    聞人離緩緩側過身,他眸中的冰冷似乎能將天邊正在高升的紅日凍住,他滿身氣息高貴凌然,如今便是東方南宮也不敢指著說他不是神了。

    可這些都是生死不知的陳繹心為他換來的,他的手輕輕捏緊,但眸中的情緒無絲毫泄露,即便只有他一人獨處時也是這般。

    他們才將抵達虛天戰場,就將能派的人都派出去尋找陳繹心了,可聞人離比其他人都了解陳繹心,就知道這種尋找不會有太大成果。

    他走出他們駐扎的營地,卿若現身在不遠處,他看著聞人離的模樣,不免有些惻然,可他對陳繹心的擔心一樣不少,否則他也不會親自去做這無用功了。

    聞人離看一眼卿若,就繼續走出駐扎地,卿若略有遲疑,還是無言跟上。

    他們走這般走了近半個時辰,卿若一咬牙道,“阿容要躲,這般找是找不到的,不若我們散布消息,說你三個月後要在……黑川山脈和東方一絕死戰,如此來逼他現身。”

    眼下還不是適合決戰的時候,可也只有這種法子能逼出陳繹心了,卿若已經察覺會有不妥當之處,可他還是忍不住提議了。

    “不用,我知道該去哪兒找他了……”聞人離說著稍稍伏低身體,隨後單膝跪下,手撫在荒地一個石頭旁,他低低語道,“阿容果然太過聰明了……”

    他們散步看著走得慢,但其實一步踏出是無數山河,這片荒地是曾經陳繹心請見父神的地方,陳繹心的氣息不存在,可父神的氣息卻沒能完全散去。

    這天下,除卻他,就只有陳繹心知道該如何請見。

    卿容還不能明白聞人離所說的是何處,可他看聞人離這模樣,不免為將被找到的陳繹心擔憂,他放輕語氣道,“阿容他任性,帝尊莫要和他見怪。”

    聞人離沒應卿若這話,他腳線浮現一道陣紋,他對卿若點點頭,然後這般傳送走了。

    卿若倒是想跟上,可聞人離一走,有些事情就得他和藺語來處置,至少他得讓外出尋陳繹心的那些人都回來先,也包括藺語。

    陳繹心不知他在荒地留下的痕跡,暴露了他的蹤跡,他和九御走在振天蔽日的樹林里,前進速度比之前又慢上許多。

    “你心中可有方向?我們在這兒繞了不少圈子了。”

    一直以來都是他或者與他們同行的人帶路,這一次出發卻是陳繹心在帶路,他們走著走著,一片看不到盡頭的荒原上,就出現這個森林。

    這里好像是被單獨開闢出來的地方,生機勃勃,全然不同這片禁地的其他地方,甚至仙氣濃郁程度都要剩過他在仙界住過的帝都。

    陳繹心將帽子拉開,偏頭斜睨了九御一眼,卻是對他的質疑有些不滿,過于熟悉的地方,讓他枯寂了百多年的心多了些莫名的雀躍。

    “這是我的窩兒,你小心點兒,一草一木都不許給我踩壞了……”

    陳繹心說著警告了一句九御,然後繼續埋頭前行。

    聞人離給他建了冰極海底的臥室,可那只是給他破殼前住的,這里是聞人離準備給他破殼後住的,足夠安靜,足夠干淨,也足夠漂亮。

    他如今的眼楮是再難瞧出這里的漂亮了,但他並沒忘記他記憶里的感受,他曾經很喜歡這里,也很期待搬到這里住。可他遲遲破殼不了,這里就只能成為另一個他玩耍的地方了。

    九御聞言再重新打量這里,可惜他的眼楮和陳繹心的差不多,根本就有不了審美,但憑借經驗能看出創造這里人的用心,而看陳繹心的態度,他大致也猜出這誰給陳繹心建的了。

    原本陳繹心扇一下翅膀就到的地方,現在他和九御步履蹣跚地走了近一個月,才抵達森林中央的冰極玉宮殿,寒氣四溢,仙光湛湛,又和周遭的生機勃然完美融合。

    陳繹心腳步踉蹌一下,坐到這森寒的宮殿前,他如雪白發垂落下來,按在地上的手有一股近乎透明的蒼白,更不用說的毫無人氣的臉色了。

    九御倒是想去扶陳繹心一把,可這宮殿的寒氣懾得他差點變回原形,他根本顧不上陳繹心了,“凍,凍死我……”

    陳繹心深吸口氣,倒是反常有了些力氣,他對著九御一揮手,將他收到袖子中,如此他繼續一步一步爬上這宮殿的階梯。

    九十九梯好不容易爬完,又還有一條長長的過道,陳繹心杵著石杖繼續上前兩步,可支持他到此的石杖也受不住這里的極寒之氣,一點點碎裂開去了。

    “罷了,”陳繹心的手放開石杖,他繼續向前走去,那麼遠的距離都走過來了,這幾步路不可能擋得了他。

    陳繹心作為冰鳳自然是不怕極寒之氣的,可他如今是一只被污染的冰鳳,這帶著神聖氣息的極寒之氣就無法讓他再喜歡了。

    他也不知自己耗費了多久才走過這長道,可他知道他不能還不能昏過去,這一昏過是是生是死,誰能知道呢,他還得去和聞人離重聚,他還得去見他的大兄,他不能死。

    憑借著這意志,陳繹心進到了宮殿里,然後直奔臥室去,那里有一條他偷偷挖的密道,直通聞人離的御虛宮,這條路,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爬到冰玉床上,手哆哆嗦嗦將一枚寒冰玉石塞到嘴里,以此來啟動陣法。

    而聞人離也抵達了御虛宮外,他在所有可能前往這里的路徑上,尋找陳繹心的蹤跡,他不知道陳繹心偷偷挖的通道,就不覺得他能進到有東方和南宮親自守著的御虛宮里。

    “是你,可有見到過阿容?”聞人離落在了一樣前往御虛宮來的韓子川身前,但他對韓子川的奇遇並不感興趣,卻覺得他極有可能踫到過陳繹心。

    不等韓子川回答,聞人離的手往韓子川腦門一拘,一個不久前他和陳繹心行船再分別的畫面呈現,聞人離眸中微微一澀,卻是認出那藏在那烏黑斗篷里的人是誰了。

    “阿容……”聞人離咬牙,陳繹心若此刻就在眼前,聞人離可能真的會狠狠咬上他幾口解氣,愛之恨之氣之,所有情緒涌上來,聞人離氣息是神,可神色看著更像個魔了。

    韓子川反應過來的時候,聞人離已經不見,但他茫然的眸光漸漸聚焦,隨後猛地瞪大,“陳繹心,那是陳繹心!”

    他最初的感覺並沒有錯,在酒肆時陳繹心第一眼看他,就是熟識的。可他為何會那般形態出現他面前,白發蒼蒼,虛弱詭異……

    可又再下一刻,韓子川身形定住,他眼前多了個青衣男人,模樣看不清楚,可這種感覺在他的夢中出現過無數回,就是這種召喚,讓他尋到了通天路,讓他堅定不移地往這里來了。

    但若再給韓子川一次選擇的機會,他絕對不會再踏足虛天戰場,他在進入虛天戰場之前,他還是他,他是韓子川,可現在卻不是了。

    他是麒麟聖人南宮川早年布下的一枚不知成效的棋子,一個擁有獨立意識的□□,他再見到南宮川,就表示他被賦予的使命結束了,除卻記憶,他的獨立意識定然會被抹除。

    九御跟在陳繹心身邊不願離開,很大一個原因就是他想保留自我獨立意識,這一點陳繹心願意給,可他一旦讓南宮和東方找到,作為一枚廢棋,抹去意識是他無法例外的下場。

    一滴淚珠從韓子川眼角滾落,卻落到了他系在腰間的黑布袋上,那是陳繹心送與他的,淚珠一點點沒入,南宮川神色無任何一點撼動。

    他一樣對韓子川伸手,可就在他手要踫到韓子川額頭時,韓子川整個人憑空消失在他跟前了,如此他神色里才浮現了不同,他偏頭轉了方向,隨後消失不見。

    而在御虛宮假山堆里還沒能恢復過來的陳繹心,也露出些許的諷刺之色。

    再接著他手往袖子里一捂,傳音道,“別出聲。”

    九御身體好,自然也比他恢復得快,但這飛起的御虛宮里,危險更甚外面的所有地方,他還好些,九御的氣息極有可能被發現。

    “身體不好,真礙事兒,”陳繹心靠著石頭靠了三日,從這假山挪個地方。

    “魔淵井里那倆老家伙坐鎮,你去也是送死啊……”御虛宮能有讓陳繹心惦記的,也只有這魔淵井了,可他們這般到里面,基本等于自投羅網啊。

    九御的話一頓,卻想到陳繹心有密道從他舊窩抵達御虛宮,未必沒有密道偷渡到魔淵井里。“這……還真有密道?”

    九御的語氣滿滿的無語,陳繹心曾經在御虛宮到底是什麼地位啊,能在這里面這般亂來,這一旦他聯合外地,聞人離的安危堪憂啊。

    陳繹心沉默基本算九御猜對了,完全沒把握,他也不可能來送死,他又沒有活膩,相反,他到這里就是為了活下去,至少不是眼下這般虛弱狀態讓聞人離找到。

    當然,這只是順便,他來這里,還有其他必須來的理由,只能他親自來的理由。

    九御對陳繹心除沒說開認下,基本算認主了,他盤踞在陳繹心的手腕上,主動和他連通了意識交流,順便也給陳繹心提供必要的保護。

    而在御虛宮外一個片黑乎乎的焦土中心,聞人離和南宮川遇上了,更準確地說,是聞人離的到來,驚動了南宮川,讓他必須親身出來一趟。

    但他見到聞人離的第一眼,就讓他明顯失措,他眉頭皺起,“怎會……”

    即便他和東方種下的詛咒還未發作,聞人離的氣息也不該這麼干淨,可他這一蹙眉,這一疑惑全然激起了聞人離心中的怒火,便這只是一具殺了無用的□□,他也要將他抹殺在此。

    時隔數個紀元再見,他們無一句完整對話,直接開打。

    聞人離因為換心的結果神力不比當初強大,可對付南宮一個□□足以,他幾乎是在虐殺南宮川,手段狠辣無情,僅限曾經他沒有的魔道作風。

    就在聞人離將南宮川的一滴神血留在焦土上時,陳繹心和九御也慢慢靠近了魔淵井,其實和九御的猜測還是有所出入,魔淵井真讓陳繹心挖通了密道,在里面守了那麼多年的東方和南宮沒道理不發現。

    可他依舊有進到里面的法子,這和他手上握著的兩枚石頭有關,它們分別來自己三生井和萬界井,它們才是陳繹心有把握進到里面的關鍵。

    “你隨我進去,還是在外面等我?”陳繹心問了九御一句,里面是什麼情況,現在開始陳繹心全無把握了。

    九御猶豫了又猶豫,在陳繹心放開他後,他又自己再躥了上來,“就當報恩,這次之後我們再無關系。”

    陳繹心聞言臉上終是露出了點兒不同,百多年的時間,他和九御也算相處出了點主僕情誼,他點了點頭,“好。”

    可九御听陳繹心這般干脆應了,他又莫名覺得自己虧大了。

    兩枚石子兒被陳繹心捏碎一枚,一道氣機從他的手直接連通隔著藏在院子異空間的魔淵井,他消失不見,再現是在水中,厚重的水壓,壓著他往水底沉去。

    這時一道紅色的影子躥過,又兩個仙帝出現,卻見其中一人手上多了一只紅色的小獸,“主人吩咐,這片區域紅玉小主不能前來。”

    小獸張嘴咬了那鎮守入口仙帝的手一口,然後躥走不見,那仙帝皺了皺眉,也沒去追。這紅玉小主大抵相當曾經陳繹心在御虛宮的地位,除卻南宮川沒人能對它如何。

    小獸一路流回它的洞,隨後才將被它一咬已經昏迷過去的陳繹心吐出來。

    它的床,讓給了陳繹心,同時它也湊在陳繹心的頸側邊,“嗚嗚嗚”地哭了起來,原本要出手對付小獸的九御不再吱聲,若無小獸,他和陳繹心只怕才進來,就要被那鎮守的仙帝發現了。

    也難怪御虛宮里守衛那般松懈,原來魔淵井入口處就有八|九品的仙帝在守著了。

    “卿容哥哥,你怎麼了,你不要死……”哭了好一會兒的小獸變成了一身紅盔的少年,額頭長著兩只角,倒是比他原形模樣看著更像個麒麟獸。

    只是他無論是小獸模樣,還是人形模樣,身體之外都有一層淡淡幾乎看不到的光膜。也正是這種光膜阻止了他的成長,也阻止了他可能遭遇的衰老和死亡,同時也限定了他的心智。

    但他能這般快認出陳繹心,也算難得。陳繹心在沒完沒了的哭聲中醒來,他這一覺睡醒倒是比之前都好了很多,這里氣息讓他舒服很多。

    “紅玉,謝了。”陳繹心對少年紅玉點點頭,表情和語氣都相當淡漠,經歷太多,他無法毫無芥蒂地看紅玉,更無法將他和南宮東方他們完全隔離開來。

    而他也不確定紅玉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願意更多地親近他和聞人離了。

    紅玉大概不大能接受陳繹心的冷淡,他又變回了小獸的模樣,在曾經腳邊蹭啊蹭的。

    陳繹心借這里的氣息調整狀態,他清楚,紅玉能為他爭取的時間並不多。在紅玉蹭得要絕望的時候,陳繹心伸手將他抱了起來。

    可陳繹心的手捂住他的眼楮,向來不愛睡覺的紅羽,直接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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