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看到這段話不明白請看文案, (*^__^*) 嘻嘻
櫻落被捆著手腳躺在殺羊板凳上,陽光太強了, 她虛著眼楮看面前立著的、阻止庖廚殺她的人——一極其高大的青年。
青年亦背光俯視于她, 良久。
這男人站在華光下,身上無處不散發著一股尊貴、俊美之氣, 無比耀眼, 櫻落盯著青年,痴了痴。
而後又有一些老爺、門僕之流圍過來, 孫子似的圍著這青年, 極是恭敬。
“殿下您看這樣可還滿意?雖然……雖然現在髒兮兮的, 一會兒洗干淨了就很白嫩了。”
“是啊是啊, 您看這只羊皮鮮嫩得緊,骨肉勻稱,是少見佳品啊。”
原來是吃她的人……櫻落眸光浮動輕蔑, 渾身起了層雞皮粒兒。
只見青年唇瓣慢慢綻開笑影, 居高臨下的睥睨角度露出他脖頸與下巴俊秀的弧度。
終于讓他找到了……
“這羊孤王很滿意, 只是,孤王更喜歡吃活的……”
他嗓音對得起他姿容, 亦是出眾。
所有人︰“……?”“……!”
**
顧老爺不愧是本郡最擅吃喝玩樂的氏族老爺, 極是“上道”, 當即說陳叔應遠道而來定是風塵僕僕、勞累, 殷勤請他去客舍里養息, 又令兒子趕緊將“珍饈”備好, 送至陳叔應房中“享用”,並且臨走還挑眼皮露了個意味深長的淫-邪笑容,道︰“殿下,珍饈已送至。此園舍後通溫泉浴室,可備殿下不時之需,更有一些情-趣之物或可為殿下助興……”
至于是什麼“需”、什麼“興”,就不言而喻了。
閑雜人等退去。
陳叔應靜坐在鏤金包邊素憑幾側,懶懶看了眼顧老爺抬來的那口馬齒呈事箱,便並不管那箱子,自顧自拿了本晉朝名僧法顯所著的《佛國記》,悠閑自若地看。
當年皇位之爭,二皇子陳叔陵絞盡腦汁,恨不能將太子陳叔寶取而代之,太子無大才德,卻有陳叔應這麼一個得力好弟弟,是為陳叔陵所痛恨、忌憚。陳叔陵便與人勾結上演了這麼一出婚變,以圖讓陳叔應失寵于皇帝、有辱于天下,並且斬斷蕭家這一只即將成為陳叔應左膀右臂的門閥貴族。
可謂一箭雙雕。
不過可惜,他仍然沒有儲君之命。先帝崩殂,仍是以太子即位,陳叔陵大怒,自亂陣腳,在先帝靈堂上上演了一處弒兄的戲碼——抽了藥刀砍太子的脖子。或許真是天要亡他,也或許是太子確然是真龍天子的命數,竟被砍傷了脖子還性命無虞。
陳叔陵以叛亂之罪誅殺,當年婚變起因也得以知曉,然而蕭林韻與羯賊私通之事,卻是無法翻案了。
陳叔應暗查過,蕭林韻與那羯漢確然有情。只是蕭林韻口中的遺書提及,說女孩兒並非她親生,而是暗暗收養,往後托他照拂。
遺書關于女孩兒的身世部分為鮮血所染,並看不清晰,是以他本還心存懷疑,今日一看,那必定是了。四年前這少女怎麼也有八九歲,按蕭林韻的年紀算,不可能是她親娘。
房中靜寂並沒有持續多久,那箱子里就傳來砰砰地掙扎聲,陳叔應收回思量,冷眼看去。
那箱子自己開了,冒出個少女的腦袋,她剛沐浴過,頭發濕漉漉的,皮膚更顯白皙可人,左顧右盼——
視線相接,櫻落琥珀色的眼楮就盯著陳叔應直打量,毫不避諱。
陳叔應生在皇室,又是尊貴的諸侯王,身邊的女子無一個不是貴族閨秀,從沒哪個姑娘敢這樣直接、大膽、冒昧地打量他。
陳叔應很不適應,也不喜歡,但想起蕭林韻囑托,卻又硬是耐著性子︰“你在看什麼?”
櫻落輕靈的眼珠閃過探究,道︰“你長得很俊。”
陳叔應︰“……”
沒想到是這麼一句話,陳叔應自不會理這樣沒有營養的話題,只當沒听見,自顧自看書。
櫻落謹慎小心地從箱子里爬出來,打量房舍,以判斷自己是否安全——環視一圈,仿佛沒有殺氣,才稍稍安心,只是……越發對房中這男人防備、疑惑起來。櫻落悄悄盯著那王侯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而後不小心從銅鏡里看見自己的模樣,臉燒了燒。
顧家為了讓陳叔應享受舒坦,給她穿的衣裳也薄如蟬翼,根本不能避體。
“你……”櫻落以手略略遮住胸脯,“我記得剛才你說要活吃我。所以你打算怎麼‘活吃’了我……”
陳叔應頭也不抬,仿佛手中佛書比鮮活的女子更讓他感興趣,隨意道︰“……我不吃人肉,你可安心。”
你可安心。櫻落怔了怔。這句來自陌生男人的話,卻讓她心中體味到一縷久違的暖——當然,她可不認為這男人對她是關心,但听那語氣就知是隨口一言。
她正想著,忽然一件男子的大氅衣劈頭蓋來,將她罩了個嚴嚴實實。她立時迷迭在一陣淺淡沁人的沉水香里——是氅衣的燻香。
“穿上。”
櫻落捧著衣裳,怔愣地盯著那背對她看書的男子。是他脫去了大氅丟給了自己,現在那青年男人只穿著一件素錦的大袖衫,潔淨無塵,光澤柔滑,看著質地極好。再加上只有貴族公子才以香燻衣,此人必定非富即貴。
看他的感覺,讓櫻落不禁想起了月光,都是一樣的高潔干淨。
但櫻落很快眼楮眯了眯,含了些冷意︰這世上沒有誰會平白無故對誰好,尤其是她這樣卑賤的羯奴,除了一具美貌的皮囊,根本無他可給人圖謀了……
所以這男人,或許只是又一個衣冠禽獸。
听著那邊 的穿衣聲,陳叔應想起踏進院子時,少女與庖廚的對話,少女那遺言他听不出毫無求生的欲望,生了一絲疑惑︰“你當真不怕死嗎?”
櫻落拴著腰帶,聞言手頓了頓︰“……你覺得我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區別嗎?”
她聲音有一分不可察覺的冷。
“有。”
“說。”
“你活著,才能遇上我。”陳叔應他听出了那絲冷意,目光終于落在少女身上,可是眼見的少女又是一副懶懶的樣子,她點著下巴——
“……這倒是。”
櫻落來到長幾對面坐下,亮著眼楮盯陳叔應,“你這話的意思我可以理解為看上了我嗎?”她一分胸有成竹的笑,身子往前探了探,“別當我是什麼傻傻的純真少女,我十二歲曾被賣去過勾欄院,別以為我真不懂你說的‘活吃’是什麼意思,你是想和我……”
她雖沒說下去,卻更顯曖昧。
陳叔應听不下去,鼻子沉沉出了一息,冷冷看近在咫尺的小少女,他很詫異這樣的小姑娘會有這種污穢的想法。“小小年紀如此口無遮攔。姑娘家要學會自重!”
“自重?”
櫻落心頭輕蔑一聲笑——
“對于我們這種卑賤得連漢人乞丐都不如的羯奴,連‘自尊’都沒有,還談什麼自重。你們男人不是最喜歡我這樣的豆蔻少女麼?”
她往長幾上一坐,氅衣微微敞開,純真的臉渲染上嫵媚,睨著青年王侯。
“所以……你還在這兒磨磨蹭蹭,是是覺得我不美?或者身子不夠誘人?”
陳叔應︰“……”他此生從沒見過這樣厚顏無恥的女子,不,不算女子,應該只是小姑娘。陳叔應一時無言。
櫻落托著臉湊到陳叔應面前,手肘壓住陳叔應癱在桌上《佛國記》,白白的手指隨意拿了縷頭發玩弄睨著男人︰“還是說你覺得我沒有才華,你不喜歡?若是如此倒也不怕,我曾在勾欄院听了些詞曲,若要唱曲兒跳舞什麼的,我也會,恩客最喜歡這些。所以,你要看麼?”
陳叔應忍無可忍,書往案上一拍︰“放肆!你當本王是何許人,竟比作勾欄院恩客?”
四年來,陳叔應終于懷疑起自己尋找這“孩子”的決定,是不是錯的。
“……”櫻落被青年陡然的怒斥震住,一臉無措地望著拍案而起的男人。她到底年少,這樣驚嚇無措的表情愈顯得處子般的純真無辜,她反復又問︰“……你,當真不是想要我身子嗎?”
陳叔應自覺口氣重了些,想起蕭林韻一門為他冤死,致使這少女再流落街頭,自己也有責任,便收了些冷厲緩緩吐了口氣,將櫻落斜咧開的氅衣衣襟籠上,溫柔了些口吻︰“不要。”
她仍是不信,想不透而生出些惱怒︰“那你為何救下我!又為何給我衣裳穿!”
這下換陳叔應怔了怔,此刻的少女,面上沒有絲毫的輕佻、無賴,她含著淚、含著敵意、含著憎恨,盯著他滿滿都是戒備!她就像一只走在死亡與墮落邊緣的,暗藏鋒利爪牙的幼狼,可憐巴巴,又隨時準備以命相搏。
“……”
陳叔應什麼也沒說,只轉身到窗前靜立了片刻,淡道︰“再過片刻,你便可以出去了。”
他依舊不為所動。櫻落愣愣坐在長幾上,望著窗前高大俊逸的青年王侯背影︰“……你,是誰?”
一般人初見都會先問對方名字,然而,經過這麼一長串交談,少女才真正想要知道對方姓名,先前那一串挑-逗便顯得如敷衍一般並未上心。
陳叔應雲淡風輕,這是他一貫的處世態度——“你不需知道我是誰,只需記住好好听我的話,我便會撫養你長大,再不會讓你流落街頭受苦……”
櫻落霎時腦中轟然!
良久,她顫著唇幾張幾合,依然吐不出個完整的句子,漸漸喉頭有些酸痛。
對這個連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她竟然莫名生出一種荒唐的相信。或許是他長得很像好人,也或許是他看起來有花不完的錢。
她這一瞬心頭也涌起一些脆弱,眼也不眨地審視著那光暈中的男子,看得久了,心里便有些自慚形穢的自卑,攏了攏身上不整的衣衫……
這樣的陌生的自己,令櫻落一時無法適應,手足無措。
半晌之後。
“你既然明白了,就出去吧。”陳叔應平和道,完全恢復了平日的沉穩風度。
他以為自己這番話已經完美地解決了眼前棘手的麻煩,卻不想听身後少女笑了聲——
“那可不行!”
陳叔應回頭凝眉。
那少女干脆慵懶地躺在了長幾上,單手托著腮,意味深長地對他笑,風情與純真交織出別樣的嫵媚︰“我若出去早了,別人會笑話你的,只怕損了你這大人物的英明。”
“……”!
陳叔應登時胸口有氣血翻涌,多年來佛經、儒學、老莊諸子陶冶出來的淡定的風度也出現裂痕。他緊緊盯著少女,除了無言只有無言!顯通大師說得不錯,這確實是個“麻煩”,還是個燙手的大“麻煩”!
櫻落摘了顆水晶葡萄拋進嘴里,嚼著,舌尖浸著甘甜爽口的葡萄汁,心情很不錯。
方才僕蘭向嬤嬤跪討了些簡單的金瘡藥回來,正替櫻落上藥,她邊上藥邊哭著,想起了那次櫻落替她挨打,也是這樣躺著一動不動,一絲呻-吟也不聞,她幾乎以為櫻落會死。
屋子另一邊,石雀兒與和她相熟的胡羯姑娘宿六、小豆圍著方桌說話,覷著櫻落的傷心有余悸。
小豆︰“這麼嚴重的傷,竟然都不吭一聲。雀兒姐,你說櫻落是不是不正常?”
宿六︰“她本來就是個瘋子!”
小豆︰“看來這里也並不比外頭好,我听那嬤嬤罵說‘你們這些卑賤羯女,就是打死也不會有人追究分毫’,不知我們以後會不會也被打……”
“別說了!”石雀兒打斷,瞟了眼櫻落,“我總不會像她那麼蠢!好好听話好好奉承嬤嬤,她還會打我們嗎?除非嬤嬤腦子也和這個瘋子一樣不對勁……”
別的姑娘害怕過後,都去睡了,唯有僕蘭搬了個小胡床(馬扎,板凳)在櫻落床前趴著照顧,櫻落床頭的窗外,狂風摧枝折。
就這樣,櫻落昏迷了一天一夜,窗外的雨,也時大時小、時疏時密,斷斷續續下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夜半,床上奄奄的少女醒來時,正是風狂雨急。她忍著痛、費力地坐起,閃電映亮櫻落極其冷漠的眼楮。
她緩慢地移動眼球,看見了床邊僕蘭……
清晨,雨水稍霽。
僕蘭爬在床邊睡了一夜,渾身僵痛伸了個懶腰,待看明白,卻見床上空無一人,而被子,竟然蓋在她身上——
“櫻落,櫻落?”
僕蘭跑進跑出,找不著。
“糟了,櫻落不見了!”
床上少女們紛紛從床上驚醒,果然見櫻落的床空空的。
花束嬤嬤聞訊來看,帶人四處找了,卻始終找不到,只護院道︰“倒是在院外的泥地里看見一串歪歪咧咧的腳印,和一灘血跡,不知是不是她留下的。”
“哼,還有力氣亂跑便死不了!”花束嬤嬤是下了狠心,她本就厭惡羯人,“再說,羯人本就罪孽深重,便是被打死又如何?嘗不了祖宗留下的血債!”
嬤嬤說罷便走了,留下一屋子胡羯姑娘為她的話駭得瑟瑟發抖。
**
櫻落失蹤的第三天。
陳叔應清早剛從驛站回來,而下正在寢殿里小憩。
郡南水澇,他去查看抗洪堤,忙了五日,這才回來。
建秀宮之上依舊是烏雲密密,雨水綿綿從建秀宮青瓦楞里匯集,自繪有和璽彩畫的廊檐, 啪啪地沖刷在檐溝里,將青磚上的茱萸紋沖刷得鮮亮如新。
南圖一如往常在殿外守著,正在想有許多日不曾听見秀荷院的消息,便見秀荷院的花束嬤嬤匆匆向他走來,神色頗有幾分慌張。
“南大人,那姑娘……”她應南圖瞟殿中、示意別驚擾主上的眼色,聲音小了些,“南大人,那姑娘挨了打、自己不見了,這已經第三天,硬是找不著。”
“找不著?”南圖先是一驚。
“是啊,我確實氣壞了,打得狠了點兒,不過沒有傷筋動骨……”
南圖跟著陳叔應平過一些叛亂,總有羯人參與其中挑撥或謀事,他便一直便厭恨羯人,何況這羯人小姑娘脾氣還那麼討人厭。他低哼了聲道︰“不見便不見吧,左右不是咱們將她打死的,是她自己要到處亂跑。主子為了水澇之災已經夠頭疼了,誰還管得了這麼個羯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