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曉康打開門，接著又拱回被窩里，口中說道，“就猜到你會來的這麼早，你去找我外公聊會，我再睡會。“
大胖子走了，可蔡曉康再也睡不著了，把枕頭摔倒一旁，起身下地，突然呲牙咧嘴的說道，“換做普通人非摔死不可，以後還是不要在房頂睡覺了。“
蔡曉康趿拉著鞋拿著洗漱用品小心翼翼穿過堆滿廢舊雜志，書籍的過堂來到了房外，瞅了一眼正和外公聊天的王啟明，說道，“王爺爺，你工作不是挺忙的嘛？怎麼？學校放假啦？政府倒閉啦？“
王啟明指了指蔡曉康跟對面的老蔡頭說道，“老哥哥，曉康這孩子的嘴巴越來越厲害了，別看年紀差不多，比我那個孫女強。“
老蔡頭陪著笑，表情諂媚，輕聲說道，“那哪比得了，從小就跟我撿破爛，沒得學上，好幾日才過上幾天。“
王啟明笑著說，“老哥哥，你就看吧，將來肯定跟著外孫子享福。“
老蔡頭連連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孫，小聲說道，“我現在就享福啦，撿破爛都得偷偷去，他不讓，每個月都給我零用錢。“
蔡曉康洗漱完畢見兩個老頭聊的熱鬧，把洗漱用品放好，只穿著背心褲衩，趿拉著拖鞋往外走，邊走邊說，“外公，吃了沒？“
老蔡頭說道，“吃了，你快去塊回，別讓王教授等。“
蔡曉康應了一聲，轉過街角吃早飯去了。
蔡曉康不喜歡港式早茶，雖然樣式很多，可那種緩慢的節奏太令人抓狂，他喜歡面，不管是海鮮還面還是大排面，“突突“兩大碗，再來瓶冰鎮的沙士汽水，感覺精神和力氣立刻就補滿了。
老街坊，老字號，老伙計，蔡曉康輕車熟路的走了進去，打過招呼，坐到自己最近四五年一直坐的座位上。
蔡曉康剛坐好，熱乎乎的毛巾先送了上來，接著冰涼的汽水擺在面前，還有調高音量的電視擺好位置正對著他。
一碗下肚，熱騰騰的第二碗剛剛好擺在面前，這時店門被推開，生番走了進來，穿著一身大紅西裝，一條手指粗的金鏈子掛在頸上，他伸了伸脖子，笑著招手，說道，“曉康，你起的太晚了，我都來了好幾趟了。“
蔡曉康沒有抬頭，繼續吃面，生番三步兩步來到他的對面，坐下後，朝伙計招招手，說道，“給我來半打蛋撻，一杯奶茶。“
蔡曉康抬頭看了他一眼，“這兒不賣蛋撻，還有你擋著我看電視了。“
一旁的侍者如聞大赦，應和著說道，“是啊，生番哥，這兒沒蛋撻，對門，對門有。“
生番瞪了侍者一眼，又回頭看了一眼電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讓出空擋，揮揮手，說道，“一杯奶茶。“
侍者快步的走了，生番矮下身子，笑著說道，“曉康，你猜怎麼著？“
未等蔡曉康說話，生番接著說道，“我接到蔣先生的電話，他明確表示支持我。“
蔡曉康“哦“了一聲，沒有言語。
生番直起身子，揮舞了一下手臂，說道，“以後這屯門就是咱們兄弟的天下。“
蔡曉康吃完了，接著一口干掉汽水，打了一個飽嗝，伸出手，說道，“拿來吧。“
生番如同一只被掐住喉嚨的雞，哽咽了兩聲，笑著說道，“還未正事認命呢，叔伯們要投票，正式當上我這邊才有進賬。“
蔡曉康擦了擦嘴巴，站起身說道，“不是來送錢，你來找我干嘛。“
生番站起身，陪著笑把蔡曉康按回座位，接過侍者遞過來的奶茶，打發他走後，又四處看了看，輕聲說道，“蔣先生要見你。“
蔡曉康說道，“沒興趣。“
生番見他又要走，有些著急，說道，“曉康，听我把話說完。“
蔡曉康無奈，示意他說話，然後自己看電視。
生番說道，“你也知道現在黑道越來越難混，打打殺殺已經落伍了，去年涼茶佬搶了一億多，前幾天好端端的放出來，港府還賠了八百萬。“
蔡曉康說道，“卓子強是吧。“
接著又說道，“你這麼豬腦子能想到這些？這些話誰教你說的？學給我听是什麼意思？“
生番訕笑了兩聲，把頭伸了過去，壓低聲音說道，“蔣先生要干一票大的，他的意思是請你出山，事成之後只多不少。“
蔡曉康眼楮亮了，看著生番，說道，“你的意思是比卓子強那次多。“
見生番點頭，蔡曉康立刻站起身，邁步就走。
生番來不及阻攔，連忙起身去追，口中說道，“曉康，你怎麼走了？“
蔡曉康擺擺手，“把尾數給我，再談，三天時間，你知道我的性子。“
生番站住腳步打了一個冷顫，糾結了一番，也邁步走了出去。
生番出了門，拐過街角，上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豪華轎車。
生番對面坐著兩位中年男子，其中一位，鼻直口闊，四方臉，見有人進來遂睜開眼楮，犀利的眼神加上端正的相貌不怒自威。
生番欠了欠身，訕笑著說道，“蔣先生。“
蔣先生食指輕點，示意生番坐下，笑著說道，“談的怎麼樣？“
生番笑著說，“他答應了，不過。。。“
蔣先生皺了一下眉頭，生番見狀，立刻說道，“蔣先生，當初我跟曉康說過，只要他頂我上位，事成之後給他五百萬，可是，您知道，我哪有那麼多錢。
“
另一位叫阿耀，是洪興的師爺，此時突然說道，“都吃錯藥了吧，誰給我五百萬，我得位置讓給他，五百萬？山雞的命值五百萬？“
生番陪著笑說道，“意外，山雞那事只是意外，自家人怎麼會殺自家人呢，是山雞用槍指著曉康，兄弟們都看見了。“
蔣先生擺擺手，“那事過去就不要提了，浩南那邊我已經安撫好了，不會再找蔡曉康的麻煩，你呢，叔伯們投票只是走了過場，屯門堂主肯定是你的。“
生番身體前傾，屁股離開座位，連連點頭，說道，“謝謝蔣先生，謝謝大佬。“
蔣先生微微點頭，接著說道，“五百萬，我會讓阿耀拿給你，不過你要保證蔡曉康參與進來。“
生番剛要坐回去，听了這話，連忙說道，“那當然，那當然。“
生番走後，阿耀說道，“蔣先生，你剛從太過回來不久，你不知道，這些人見錢眼開，為了錢親爹親媽都敢賣，說話不做數的。“
蔣先生擺擺手，接著把手中的雪茄點燃，笑著說道，“錢我有，不過還沒有多到可以打水漂的地步，這是我自有主張，給我聯系卓子強，告訴他，下筆生意我要拿一半。“
蔡曉康吃完飯慢慢溜達回家，不時與街邊的商販打著招呼，到了家門口，見兩個老頭還在說話，嘆了口氣，說道，“王伯進屋談吧，我外公這會肯定手癢了。“
老蔡頭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我大孫子了解我，一天不下兩盤棋，這心里真的癢的狠。“
老蔡頭收起屁股下的椅子，欠了欠身，說道，“王教授，你們聊，我去下棋，對了，中午在這吃飯，我上阿四那買點燒臘，再壺酒。“
王啟明听了阿四燒臘眼楮亮了，點頭，說道，“好的，好的。“
蔡曉康引著王啟明進了屋子，兩人坐定後，王啟明說道，“曉康，你現在只是保釋，警方那邊還沒有結論，這期間你老實些，不要出事。“
蔡曉康正在看書，听了這話，抬頭看了他一眼，“這麼早把我堵被窩里就為了說這個？“
王啟明擦了擦汗，說道，“你這屋子里一點不透氣，秋天了，還這麼熱，哦，當然不是就說這麼，你記得我跟你說的那個劉醫生嗎？他要給你做一個評估。“
蔡曉康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說道，“我沒精神病，關于這點我自己很清楚。“
王啟明還要再說，蔡曉康打住了他的話頭，問道，“王爺爺，你知道核輻射嗎？“
話題轉的太快，王啟明沒反應過來，他低頭看了看蔡曉康手里的書，念道，“核物理。“
他抬起頭看著蔡曉康，一臉驚詫的問道，“你小學只上了一年半，現在看核物理，你能看懂？“
蔡曉康搖搖頭，“這里面的字認識個七七八八，不過和在一起就搞不懂它在說什麼了。“
王啟明把書拿了過來，書有些舊，看起來翻看了很多遍，他翻了翻，疑惑的看著對面正在發呆的曉康，問道，“你看這種書干什麼？“
蔡曉康回過神來，問道，“王爺爺，你說人有靈魂嗎？“
這又是哪跟哪啊，王啟明摸了摸蔡曉康的頭，自言自語的說道，“也沒發燒啊，曉康，你今天這是怎麼了？“
蔡曉康又問了一遍，王啟明含糊的說道，“有吧。“
蔡曉康掏出一顆煙，不過被王啟明一把搶了過去，蔡曉康苦笑的搖搖頭，說道，“我有太多的事搞不清楚，王爺爺，我該怎麼辦？“
王啟明看了看曉康，又看了看手中的書，嘆了口氣說道，“孩子，你沒有錯，是這個社會有問題，你放心，我一定想盡辦法讓你上學。“
蔡曉康的眼圈突然紅了，眼中噙著淚，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第一次殺人時很害怕，殺人啊，那不是打獵，可是我要保護我得家人，可惜，爸爸還是死了，從那時起我開始做噩夢，以前夢里雖然爸爸媽媽不長來看我，可我還有外公，還有好吃的，也不用睡覺的時候擔驚受怕，從那時起我才真正知道什麼夢，什麼是現實，我太累了，我不想殺人，可是我不殺人，他們就殺我。“
蔡曉康說著說著哽咽起來，最後嚎啕大哭，一旁的王啟明也跟著留下了眼淚，把蔡曉康攬在懷里，輕聲說道，“孩子，我知道，殺人不是你所願，唉，這個社會對你這樣的孩子關心太少了，孩子，你爸爸沒死，他最近挺好的，改邪歸正了，上個月我見到他了，听說最近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