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湛，多吃點，這次是兔子肉，很好吃噠。”
“還有這個青菜豆腐湯，也多喝點……”
“我跟你說，這個青豆也很好吃……”
飯桌上多了一個羅湛，作為老大的甦大沒有表現任何異議。他不吱聲，其他人也沒說什麼，只是忍不住朝羅湛多看了幾眼。
平日里熱火朝天的小院，這會兒卻安靜的很，只能听到他們的少當家殷勤好客的聲音，從頭到尾就沒停過。
身為大家視線的中心，羅湛坐的不動如山，面色淡然地吃下甦朗夾到他碗里的菜。
坐在他對面的是甦大和甦二，他倆目不轉楮地盯著羅湛的碗，只見沒多久里面便堆積了小山一樣高的食物。
看了一眼自個兒空空蕩蕩的碗，從來沒享受過兒子這等待遇的甦大略微有點心塞，吃了兩口後放下了手里的竹筷，他用了點力道，竹筷發出“咚”地一聲響。
聞言，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等著看好戲一般的目光齊刷刷地朝他們這邊射了過來。
氣氛一時安靜到了極致。
這時，甦朗頗為疑惑地瞄了一眼他爹，奇怪道︰“爹，你干嘛不吃？”
吃吃吃，好吃的都讓你給夾走了，老子還吃個屁！甦大心里酸溜溜地，嘴上也硬邦邦的︰“不吃了，沒胃口！”
甦朗眨巴下眼楮，慢吞吞地把筷子中間那塊還沒來得及放到羅湛碗里的肉放到了夾他碗里，努了努嘴道︰“喏，快吃。”
甦大猶豫了一下，很快妥協，高高興興地重新拿起筷子，臉上卻一本正經地教訓道︰“你也吃，別只顧著給別人夾菜，自個兒又不是沒長手，看你這段日子都瘦成啥樣了！”
“沒長手”的羅湛動作一頓，轉頭沖甦朗微微一笑︰“有勞。”
美人一笑，如春風拂面，看的甦朗心情極為舒暢，樂的眼楮都彎了︰“阿湛別客氣！”
甦大︰“……”好氣，可還得忍著。
甦二默默地挪到了旁邊甦三他們那桌，啥也不說，直接埋頭苦吃。
甦三完全不受影響，動作慢條斯理，他對面的甦七卻忍笑忍的臉都紅了，被甦大夫輕描淡寫地掃了一眼後，趕緊低下頭，佯裝吃飯，肩膀卻一抖一抖的。
其他的圍觀群眾瞬間都對甦大投以同情的目光，老大，您受委屈了。
甦大額頭上青筋一跳，正要瞪回去時，忽然被一道匆忙的腳步聲打斷。
“大哥，四哥讓我來通知你們，含笑嶺那邊有動靜了。”來人面色極為嚴肅，年紀看上去卻不是很大，臉上蹭了幾塊泥，顯得有些狼狽。
甦十八話音一落，不等甦大回話，其他人唰地一下，不約而同地猛站起身，紛紛目露凶光︰“格老子的，那群王八羔子終于來了！”
“等的老子都快長毛了……”
“這次不干死他們，老子他娘的就不姓甦！”
“嘿嘿，老九你可得了吧，咱們本來就不……”
甦二猛地一拍桌子︰“干什麼呢干什麼？！爺爺我還沒說話呢！都給我閉嘴！”
“老二，你才給我閉嘴，別嚇著朗兒。”比起其他人的激動，甦大反而是比較鎮定的那一個，他扯起袖子抹了抹嘴，慢慢起身發布命令一般扯起了一抹笑︰“還等什麼，去抄家伙啊。”
除了甦朗和羅湛，其他人瞬間一哄而散。
“朗兒，你們留在寨子里，哪都不準去，等我們回來。”
丟下這句話後，甦大像一陣風似得，大步離開了院子。
剩下甦朗一臉懵逼，不過他雖然搞不清楚眼下是什麼情況，卻注意到了他爹離開前的那個眼神，像惡狼一樣凶狠。
這反應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一時之間甦朗也搞不明白了，不知道他們這是要去打劫，還是去砍人。
桌上的飯菜才吃到一半，此時空蕩蕩地被剩在那里，莫名其妙地，甦朗心里突然覺得有點不安，他頓時沒什麼胃口地放下了碗筷。
與他有相同反應的，還有坐在他旁邊的羅湛。
甦朗瞧他一眼，笑道︰“阿湛，你吃飽了嗎？”
羅湛不緊不慢地掏出手帕擦了擦嘴︰“不想笑便不要笑了。”
甦朗一愣，輕輕地“哦”了一聲，隨即垂下了眼楮。
或許是跟激發的異能有關，甦朗的直覺也一向很準，通常他感到不安時，一般都不會出現什麼好事。
然而現在，他卻什麼都不敢想，更加不敢說。
雖然相處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但身體遺留的記憶卻讓甦朗早把大家當成親人來看待了，再加上甦大他們干的又是一份高危職業，他實在無法不擔心。
為了轉移注意力不去胡思亂想，甦朗只能給自己找事情做。
“阿湛，你坐一會，我幫啞嬸把桌子收拾一番。”
羅湛看了他一會兒，意味不明地道︰“不用擔心，對方在明，你爹他們在暗，偷襲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從剛剛那群人的反應來看，似乎也已經籌謀良久，該說不愧是打家劫舍的山賊麼？
甦朗知道他只是在陳述事實，或許還帶有一絲嘲諷，但他心里卻多多少少感受到了一些安慰，于是便笑著點了點頭，附和道︰
“阿湛說的是。”
羅湛單手托腮，漫不經心地問道︰“含笑嶺在什麼地方？”
這名字听起來還挺別致，讓他有點好奇。
甦朗搖頭︰“不知道，爹沒帶我去過。”
羅湛挑眉︰“那就等著吧。”
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
甦大他們都是帶著傷回來的，除此之外，還帶回來一整輛馬車的貨物，以及傷重到無法獨立行走的甦十一和甦二十三。
從他們狼狽的模樣不難猜出，這一票絕對是經過了一場惡斗，而對方顯然也不是等閑之輩。
這就意味著，假如甦大他們沒有佔據如羅湛所說的那麼多優勢的話，那他們很有可能會傷亡慘重。
這對青山寨來說，是非常凶險的情況。
一次僥幸，不代表次次都能僥幸。甦朗看著衣衫帶血的甦大一行人，在心里作了一個決定。
他要改造他們。
山賊這一行始終不是長久之計，他不想大家出現任何閃失。
心里這樣想，甦朗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十二歲的少年這一刻褪去了常掛在臉上的笑容，沉著一張小臉的模樣顯露出幾分少年人少有的銳氣。
甦大一看少年這模樣頓時便感覺一陣頭皮發麻。
完蛋了，小祖宗生氣了！
他太清楚自個兒兒子的脾氣了，他很少生氣，可一旦生起氣來，還真是讓所有人都招架不住。
記憶中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卻讓甦大始終印象深刻，幾年過去也不曾淡忘。
那次的情況和現在類似，也是他們干了一票，過程中甦大不小心傷到的手臂，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不嚴重，卻也不樂觀。
那是甦朗第一次見到他爹受傷，還只是個小孩子的他當下便紅了眼眶，沒有哭，可眼楮通紅的模樣卻比落淚還要讓甦大心疼。
那之後，甦朗整整一個月都沒有和甦大講過話，甦大養傷期間，他幫他打水，給他洗臉，幫他擦背，就是不理他，差點沒把甦大給急壞。
也正是因為這次的教訓，甦大之後再也沒敢隨便讓自己受傷，哪怕只是割破了一點小指頭，他也不敢讓少年知道。
眼下，甦大只好硬著頭皮先把受傷的兄弟都安排好，帶回來的貨物推到庫房存放妥善，這才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他的小祖宗面前顧不得還有一個外人在場，討好地道︰
“朗兒，爹回來了。”
瞧著高大的男人一臉緊張的模樣，陪了甦朗大半個晚上的羅湛唇角微抿，好心地把地方留給了他們父子二人，自個兒無聲地退了出去。
*
遠在聊城往北的南都，也在進行著一場有關于含笑嶺的談話。
“你是說，他們扮成的商隊途徑含笑嶺時被人給劫了？”問話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男子，身穿黑色的錦袍，狹長雙目微微眯起。
“回稟大人，確實如此。”下屬打扮的人態度恭敬。
“查清楚是什麼人劫了的嗎？”
“這個……據探子回報，是盤踞在駝峰嶺那一帶的山賊所為。”
“駝峰嶺？”黑衣男子手指敲了敲桌面，“這名兒我好像有點印象。”
“大人，您可能听過另一個名字……”下屬提醒道，“仙雲峰。”
黑衣男子恍然大悟道︰“是那群山賊啊。”
“正是，所以大人你看該如何？”
黑衣男子抬手抵住下顎，想了片刻，他意味深長地道︰“劫的好。”
下屬︰“……”
“我記著，上頭好像下過批文說要收拾那伙山賊？”
“確有此事，只是……”
仙雲峰地形復雜，他們對那群匪盜的身份掌握的線索又很少，除非可以在山下圍剿他們，否則這事很不好辦。
“只是什麼？”下屬正要開口，黑衣男子忽然又擺了擺手，“算了，我不想知道了。這樣，把那份文件壓下來，別送到聊城去了。”
下屬不解︰“大人這是何意？”
“我不是說了麼，這回他們劫的好，算他們將功補過。”
下屬︰“……”
大人，您這麼任性，真的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別害怕，本文真的是種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