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試結果宣布之後,黎清走出第一軍校著名的盧卡斯廣場。
像原來的學校一樣,這個時代的人們也喜歡在校門附近立名人雕像,盧卡斯是共和國第一任元帥,也是人們公認的戰神。他帶領的艦隊在共和國的獨立戰爭中所向披靡,戰無不勝。
出了校門,右邊是和平廣場。
三千多年過去了,鴿子在人們心目中仍然是和平的象征,隨著它們上下翻飛,潔白的羽毛有時飄落在藝術噴泉的水池里,蕩起微小的漣漪。此時正是春季,溫度不熱不涼,落葉闊葉林剛剛吐露新芽,嫩綠稀疏,充滿生的希望。
黎清在一張長椅上坐下,看著一只花紋美麗繁復的蝴蝶在空氣中劃出優美的曲線,覺得內心無比平靜。沒有成功的喜悅,沒有勝者的驕傲,仿佛剛才那些鮮花、掌聲、愛慕或艷羨的目光跟他沒有絲毫關系。
他拿出通訊器,撥通了老爺子的號碼。由于距離不長,信號幾乎沒有轉接延遲,老爺子估計是算好了時間,正在等待他的消息。通話立刻就接通了。
對面有片刻的沉默。
“怎麼樣啊,艾薩克?”
“嗯,我通過了,跟您說一聲。”
“……哎?真的?!哎喲我勒個乖孫子誒,嚇死爺爺我噢!回家回家,爺爺給你辦慶功宴!”
老爺子果然還是那麼逗比。黎清嘴角抑制不住地翹起,笑意通過冰冷的量子信號傳到了這個星系的另一端。“這次開學時間比較早,我就不回來了。”
“哦,這樣,那你這個沒良心的記得給你爸媽發個短信啊!”
“好。”黎清掛斷了。按照老爺子的吩咐,編輯了一條語氣歡快的短信,給艾薩克的父母羅杰和琳恩發了過去。想了想,還在後面加了一顆小愛心的圖案。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黎清絕對不會和父母因為職業的問題搞得那麼僵。自己的人生當然要自己做決定,但不代表與父母產生的沖突無法解決,摔門而去只能讓事情變得更糟。當初年少無知,覺得與父母無話可說,現在想想,什麼事情是不可以坐下來好好談的呢?
既然艾薩克和自己存在同樣的問題,而現在自己佔據了他的身體,緩和他和父母的關系,也算了卻自己的一樁心願吧。黎清突然想道,沒準艾薩克現在變成了自己,也在向自己的父母道歉吶。
十幾分鐘後,阿德萊德過來了,身邊跟著一個金發男人,長著和她很相似,
“艾薩克,你怎麼在這兒?”阿德萊德拉著男人的手,“來來來,我跟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哥哥,約爾格。”
黎清站起身,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和黎清一樣高,模樣非常年輕,但穿著商業精英和政客們經常穿的正裝,顯得更為成熟。阿德萊德長得非常漂亮,她的哥哥也毫無疑問的十分俊美,但他出眾的地方不在相貌,而是優雅的、卻富有壓迫感和侵略性的統治者氣息。這並不讓他感到難受,反而因為好奇和征服的**想要接近。
約爾格……黎清想起來了,那個年輕的天才議員。
他伸出手,露出一個得體又真誠的微笑︰“德爾菲先生,我叫艾薩克•蘭斯洛特,很高興見到你。”
黎清觀察約爾格的同時,後者也在觀察他。與考試時在屏幕上看到的不同,現實里的黎清看起來更加平和,甚至溫柔。
約爾格想起他的資料,他年齡甚至比阿德萊德還小,介于大男孩和一個成熟的男人之間。但是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的樣子,似乎能讓時間的長河靜止,匯聚成最深刻的思想的光。
他握住黎清的手,他們的目光在一條直線上交聚。
專心地、投入地直視他人的眼楮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很多人一生當中都沒有過哪怕一次。這是靈魂的一場無聲的對話,在約爾格深藍的眼楮里,黎清看到了海洋——表面冰冷危險,深處卻有生機盎然的海草、熱情的火山、成群的游魚。而約爾格從他的眼里發現了星空——不是從首都看到的燦爛星河,而是銀河外緣朦朧的夜空。漆黑,神秘,荒涼,其中有執著的探索、挑戰和發現,永不止步。
第一次真正的見面,他們彼此就看到了一個完整的人。
如同一絲微小的電流從他們交疊的手心傳來,他們的身體同時微不可察地戰栗。真正的相逢是十分神奇的時刻,比如現在。如同靈魂有著波長和頻率,那麼他們就莫名其妙地契合了。
“叫我約爾格,或者,約爾。”鬼使神差地,他說出這麼一句話。
阿德萊德像見了鬼一樣看著她的哥哥。“啥?第一次見面你們就這麼熟啦?”她哥哥是個及其守禮的人,又不可避免地有上位者的嚴肅和自傲,他從未讓第一次見面的人直呼其名,德爾菲議員是別人對他最常用的稱呼。至于昵稱?她向老祖宗發誓,連她都沒叫過。
“好的,約爾格。”黎清不太了解政客們這些在稱呼上的彎彎道道,畢竟兩個世界加起來,他打過交道的除了科研工作者就是軍人。他只是從善如流。
約爾格回頭瞪了他妹妹一眼,阿德萊德馬上閉嘴了,只是時不時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哥哥,一副“你干嘛要我閉嘴,難道是我懂得太多”的模樣。
黎清沒有注意到阿德萊德的微表情,他忙著給阿爾伯特發通訊。阿爾伯特說他也通過了考試。他考試開始就藏進了樹林,運氣很好地找到了背包,又沒踫上什麼強者,幾個弱雞都讓他幾槍解決了。听說黎清找到了一個很強的隊友,還踫上了a+級基因的哈德斯家族繼承人,不得不感嘆黎清的考試豐富多彩。
按照阿爾伯特的提議,黎清一行人前往航空站附近一家以野味出名的高級餐館聚餐。
一路上,黎清都在給阿德萊德講那位李二少是個怎樣的人,包括那件不得不說的事。末了,黎清以一段話作為結尾︰“你別看他人模狗樣的,嘖嘖嘖,要有多不正經就有多不正經。我敢肯定待會兒他絕對會向你獻殷勤,那小子長得可好看了,你可別被他迷惑了。”
阿德萊德笑了起來,“長得很好看?他長得好看還是我哥好看?”
黎清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中學一篇課文《鄒忌諷齊王納諫》里的“吾孰與城北徐公美”,被自己的腦洞逗笑了。他決定說實話︰“你哥。”
約爾格當然不知道黎清腦袋里在想什麼,只看到他臉上的謎之微笑。他從小到大什麼時候被人夸過長得好看?誰敢?所以這是……被調戲了?
約爾格決定以後找個機會調戲回來。
餐廳坐落在中央大河谷的一旁,因此得名河谷。
它的名字很樸素,但餐廳本身十分符合李二少那樣的享樂主義。內部的裝潢不是暴發戶一般的富麗堂皇,但每個細節都透露出不菲的造價。
進入大門,猶如來到一片森林,曲折的木制小徑以兩人高的樹木圍繞,葉子的形狀是漂亮的菱形,屬于這個星球的稀有植物。東方血統的黑發美人身著淺綠色長裙,引著他們前往已經預訂好的包間。不同于黎清見過的其他餐館,這里的“包間”足有七十平方米,衛生間洗手池一應俱全,甚至還連接著一個臥室。
黎清看到那個臥室的時候,就開始怕李二少又在大庭廣眾,尤其是還有個妹紙的情況下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到腦後,黎清欣賞起這個房間的布置。一條小溪蜿蜒其間,原木鋪就的地板在溪上成橋,成樁,溪流在這個房間盡頭消失,在看不見的地方匯入窗外的河流。與航空站相似,這里也大面積地應用了雙面可調光玻璃,設計理念中處處體現著自然的和諧、完整、統一。
“你喜歡這種風格?”約爾格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不同于黎清聲音的溫和低沉,他的聲音冷冷的,像三月高山上最後一抹冰雪。
“嗯,回歸自然的理念不錯。”
黎清話音剛落,門被推開了,阿爾伯特右臂被一個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嬌小女孩挽著走了進來。看到房間里的幾個人,他愣了一下。
他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好哥們艾薩克,而是從未見過的一個女孩。
她留著齊頸的金色短發,身材十分高挑,穿著一身很中性化的衣服,但這些只顯出一般女孩沒有的英氣,絲毫沒有抹去屬于女性的美。燈光在眼瞼上投下她睫毛長長的陰影,她沒有任何化妝品修飾的臉頰像淡粉的香水玫瑰,她的眼楮像閃著光的藍寶石,里面有理想、信念、愛與美。
他願意把所有美好的形容詞用在她身上,她像一位驕傲的女王,更像一位美麗的女神。他之前遇見過的所有女孩加起來不及她的萬分之一。之前的戀愛、一.夜.情通通都是在浪費生命,直到此刻,他才重新認識了愛情的模樣,相信了世界上真的有一見鐘情,而不是游戲花叢;真的有終生唯一,而不是喜新厭舊。
“艾薩克,哪位是你的隊友,給我介紹一下啊?”他一邊問,一邊毫不留情地甩掉那個可憐的女孩,走到阿德萊德面前,試著用最得體的語言向她問好︰“你好,美麗的女孩,能告訴我你的芳名嗎?”
可惜他得體的語言都是商業會談方面的,對于怎麼正常地跟女孩交流,阿爾伯特簡直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從小,被母親甩了的父親就給他灌輸不要投入過多的感情,不要談戀愛。所以,他就沒正常地談過戀愛,總是走馬燈似的換女朋友,還都是些不正經的女人。這叫他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
完了……黎清扶額。果不其然,阿德萊德笑得很燦爛,是那種開始毒舌嘲諷前的燦爛︰“艾薩克,這就是你跟我講的那個花心大蘿卜李二少?”
花心大蘿卜?阿爾伯特的小心髒中了一箭。
“那個不知道勾搭了多少個妹子的男人?”阿德萊德繼續。
第二箭。
“在透明的玻璃廂房里嗶——的那個?”生命不息,補刀不止。
阿爾伯特卒。
作者有話要說︰ 黎清和約爾格是新手村,阿爾伯特的追妻之路是地獄難度啊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