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宋央進藍毛的這個小窩, 里邊黑燈瞎火, 啥也看不真切。
這等于是她第一次來參觀。
先前藍毛沒來之時, 這里是個儲物間，如今被她一改造, 布置得很有個人風格。
進來之後，最搶眼的要數放在床頭的那個巨大的玻璃罐, 里邊塞滿了各式七彩繽紛的糖果。其他家具和物件都透露著一股濃濃的禁欲系風格，只有這個罐子例外。
小方桌上放著台筆電，還連了數位板。房間的西面掛著飛鏢盤…
由此推測, 這個藍毛的日常，那可以說是文武雙全了。
“小班長，請坐。”藍毛其實通情達理起來，還是非常可圈可點的。比如此刻的待客之道，就很不賴。
她將自己常坐的那張椅子騰挪出來，讓給宋央，自己則另外搬了一張板凳，坐在電腦跟前。想了一想, 掏出一瓶礦泉水來，擰開蓋子之後，朝宋央一遞︰“給你, 小班長。”
“你也可以叫我宋央。”宋央接過水瓶, “不必把班長兩個字掛在嘴邊。”
藍毛笑了一笑，便埋頭在那兒畫起來。
既然承蒙她相邀坐在側邊，宋央決定大大方方地看。
藍毛在畫線稿。
上官瑾先前說自己是空空老師的助手, 她還有些存疑的態度。今天早先收到她的素描畫，如今又眼見為實，宋央便當真了。所以說，不要小瞧了這只犬科動物。
這漫畫，她沒追過連載，只買過單行本，覺得很好看。若不是先前地鐵上的小姑娘科普，她壓根不知道它已經火爆到那種程度。
《孿生》算是開得比較早的穿越題材，空空老師當年挖這個坑的時候，穿越在漫畫里還算挺時髦的一件事。期間他季更、年更了幾次，穿越、快穿和系統這些元素，在二次元作品中都不再是什麼新鮮東西。只不過因為這部作品開得早，又有比較廣泛的群眾基礎，才不至于被人遺忘。
最近的更新倒很是準時。
故事講的是，一次車禍之後，身為孿生姊妹的兩位女主，不幸遭到惡意系統的綁定，馬不停蹄穿越到平行時空去做任務，只有完成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所有奇葩任務，孿生姊妹中的另一個才可以停止痛苦的穿越。
這漫畫之所以紅得可怕，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姊妹倆幾乎每個任務都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由于兩人性格迥異，所以解決的方式常常背道而馳，結果卻總是出人意料的雙雙歸于圓滿。里邊華麗的戰斗場景和節奏明快的各種反轉，深受歡迎。
宋央最喜歡的部分，卻不是這些。她喜歡偶爾系統崩潰錯亂的時候，姐妹倆在異世大陸或是始料未及的世界里相遇。
明明兩人聚首，也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反而是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日常生活。
可宋央就是喜歡這個小橋流水的部分，格外能讀出歲月靜好的意思來。
眼下，藍毛在畫的就是這樣的日常分鏡。
“她們，這次要去干什麼？”宋央問。
“野餐。”上官抬手捏捏後脖頸，再揉揉眼楮，朝她笑了一笑，臉色不太好看，額頭上有汗珠子。
宋央看得分明，走過去把風扇再往上調了一檔。心想，這個小閣樓，實在是應該裝個空調才對。所幸這個藍毛平時把四下里的窗戶都打開，通風良好，沒听見她叫熱。今天可能格外悶一些。
藍毛分明看見，呲牙笑了一笑︰“謝謝。”然而宋央剛坐下，卻發現好像不是因為熱的原因。藍毛的臉色很蒼白。
宋央走到糖果罐子那里，揭開蓋子，摸到一顆榛果夾心的巧克力。
她遞過去的時候，藍毛卻不接。
“小班長，我現在騰不出手來，你幫我。”藍毛一肚子壞水。
宋央卻看不出來這是她的伎倆，將糖紙剝開來一半，再用剩下的一半托著遞上去，本意是要她伸手來接，誰知道呢，這個犬科直接就上嘴。
更過分的是，餃在唇間，得了便宜還賣乖︰“小班長對我真好。”
宋央正色道︰“我只是希望早點看到更新。你不用客氣。”
藍毛一听，將畫筆一放，搓著手很為難的樣子，“怎麼辦，央央。”
央央很緊張，“啊？”
“我畫不出來。”藍毛一臉難色。
宋央默了一默，“你剛剛低著頭太久，休息一下吧。”
“不是這個問題，而是，”上官瑾嚴肅極了，“我從來沒有野餐過，想象不出來場景。卡在這里了。”
宋央無語凝噎半晌，這就比較扯了，野餐這種事，沒吃過豬肉，肯定也見過豬跑，何至于想象不出來？
但上官一點也不像撒謊，神色凝重起來︰“我完了，小班長，明天交不上這線稿，我就完蛋了。”
宋央看看腕表，差不多快要九點鐘了，于是站起身。
上官見她那個即將要撤離的架勢，立刻難過起來，“小班長要走了？”
宋央看她一眼，“我媽媽該回來了。”
藍毛不做聲了，托著腮，對著電腦發呆。
宋央有點不忍心，開口道︰“你不如明天去實踐一下。也就是你們說的采風。”
“那小班長陪我一起去。”藍毛的眼楮亮了一亮。
“可以。”宋央想了一想，點頭。
宋央剛在自己房間落座，翻開書，還沒讀兩頁，就听到老媽在開鎖。過了半分鐘，听見老媽在房間外面喊︰“宋央，宋央。”
她迎了出去。和媽媽一照面，便愣了一愣。今天的媽媽，與以往的童女士，很不一樣。周身散發著輕微的酒氣。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她臉上泛著紅暈，眼眶也有點微微發紅。
“媽媽……”宋央有點忐忑。
“今兒個真開心。”童女士坐在桌子那里，撐著臉笑。
宋央有點擔心，給她倒了杯水，拌了點蜂蜜進去，遞在媽媽手里。
“今天真開心。”童女士又重復了一遍。
宋央覺得她似乎是想聊聊，因此，坐在媽媽對面，耐心地等她措辭。
“今天，你舅媽去我們醫院產檢。”童女士自顧自微笑良久，用手撐著臉，唇角一個笑，“是一對龍鳳胎。”
“……”宋央有點訥訥的，不過雙胞胎總是好事。就像雙黃蛋一樣，是種驚喜。因此說道︰“那要恭喜舅媽了。”
老媽在那邊沒則聲，把手里的蜂蜜水喝完，又補了一句“今天真開心”，腳步微微有點踉蹌回房去了。
途中宋央想去扶她，沒成想被她抬手就拂開老遠。
宋央只得跟進去，見她自己躺好，便給她脫了鞋子，再用溫水浸過的毛巾給她擦了一把臉。
收拾妥當，手機便叮叮響了幾聲。
“小班長，明早見。”是藍毛兒。
卻說上官這里簡直高興得無可無不可。站起來，跑到飛鏢盤那里一連扔了十次飛鏢，都正中靶心。再興奮得打了個呼哨。約會約會，和小班長的約會。
一夜睡得十分香甜。次日醒得也極早。終于不用穿校服，而是穿回自己的破洞牛仔褲和大t恤。走出去一看，小班長已經起床了，正在陽台上晨讀。
宋央的警覺性是良好的。只是听到輕微的腳步聲就回過臉來看著她。晨曦中的小班長，非常賞心悅目。不自覺微笑著喊了一聲︰“小班長。”
宋央將手上的課本遞給她，“出門之前，把第五單元背下來。”
“……”藍毛委屈巴巴。
“我去洗漱。”小班長對她莞爾一笑。
這個單元全部都是古文。不過好在先前她已經背誦得八.九不離十。
上官瑾發現了。小班長這個人，很容易讓人上癮。她將你與她交往的過程中想要達成的目標進行分級，程度由易到難。人生而帶來的原罪里邊，決定了人是這樣的，越是贏得多，越是舍不得走，日漸沉迷。所有的游戲開發者也都諳熟這個道理。前面的關卡常常設置得很容易，當玩家反應過來越來越難時，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了。
而臨時出游這樣的，等于是隱藏關卡，可以開啟，也可以略過。但是由于是她上官瑾自找，所以必須要付出代價。背課文。
這是她背誦時開小差想出來的道理。
但是與小班長目前的關系，既可以比作游戲，也與游戲有很大的區別。畢竟，她對待宋央的態度，就絕不是兒戲。
換作別的任何一個人對她說︰“上官瑾，把這五篇課文背下來咱們再去野餐。”那麼拉倒，當場拉倒。
但是小班長這樣說，就好像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
她還在這里胡思亂想，時間早已悄然流逝，小班長洗了臉換好衣裳出來。拿審視的目光看著她。
宋央歪歪腦袋問︰“藍毛，背好了嗎？”
她不敢瞎編，如實道︰“還、還有一篇。”
小班長便背著雙手做出等待的姿勢。
啊，不穿校服，改穿私服的小羊羊，簡直美得冒泡兒。
上官瑾看得心花怒放。可以和白色連衣裙的小班長約會，這個代價別說是背誦一個單元的古文了，就是讓她把語文書抄一遍，也是可以的！
人在心情極好或是高度緊張時，效率都很容易飛起來。過了五分鐘，藍毛便一臉驕傲地將書遞到小班長手里，“我開始了，小班長驗收。”
宋央微笑著點點頭。
只在其中一個小細節卡了一下，宋央讓她再背了幾遍，便算她過了。
兩人收拾收拾出發。宋央身上挎了一個白色的小方包，襯得人些微成熟了幾分。
跟在小班長身邊，上官瑾立時還原“問題少女”的本色，化身好奇寶寶︰“小班長，阿姨不介意你和我一同出門啦？”
媽媽還在睡覺。一般來說，她會睡到臨近中午。宋央目視前方，“不介意。”
上官瑾臉上的笑意怎麼都收不住。
如果連童女士這里都通關了，那就太好了。
以後的前景是可以想象的美妙啊。
然則，等到了小班長帶她去到目的地，她就明白為什麼童阿姨不會介意了。
站在公園門口的那幾只，都是班上的同學。劉伶搭著舒雅南的肩朝她打個響指，“嗨，藍毛，你好啊。”
藍毛不好。她委屈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 此章已修，上一章也修過了，網審過後，小天使可以再看看，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