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的發展越來越超出許諾的預期, 尤其在她偷听到慕懷文的死訊之後, 後悔和恐懼牢牢佔據了她的內心。
許詩和許謹陪著許廣義去見許諺, 許諾因為無法面對慕言而跑了出來。她一想到自己或許就是最後一個見過慕懷文的人, 一想到如果自己早點把這件事告訴父母慕懷文可能就不會死, 一想到慕言在知道這件事後的反應,就覺得透不過氣來。
鬼使神差地, 她竟然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慕懷文當初藏匿她的地方。她記得那條路,也記得那個地方。曾經因為綁架而生出的後怕已經隨著慕懷文的死訊而煙消雲散,所以對于這個地方她更多的感覺是惆悵。
她原本並沒有什麼目的,在走進院子里看到自己的包孤零零地躺在門邊時才想起來,那時候自己是來給佷子買禮物的。
書包經過一個月的風吹雨淋早已經骯髒不堪。
不論發生了什麼, 孩子總歸要出生。既然已經到了這里,她決定干脆把上次未完成的事情辦完。
許諾一只手臂掛在脖子上, 另一只手里提著一個髒兮兮的書包,樣子多少有些奇怪。金飾店的老板見她一個小姑娘這個樣子, 還十分關心地問她發生了什麼事。
許諾也沒管店家奇怪的眼神,只是一邊從書包里拿圖樣, 一邊對他道︰“我要訂做一個金項鏈。”
她剛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對, 書包里除了她的錢包和畫冊以外,多了另一件東西——一個巴掌大的磁帶。
這絕對不是她的東西!
能夠有機會把東西放進她包的除了慕懷文或者那個伙同之外, 還能有誰呢?
許諾匆匆交了圖樣和定金, 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听這卷磁帶。不過,等出了古街之後她就改變了主意,反而朝著許諺家跑去。
她已經再難承受獨自知曉秘密, 所以想要趁著父親和姐姐們都在,一起听完里面的內容。
然而,她終究沒有機會這樣做。還未上樓梯,她就遇到了背著許廣義下樓的許諺和跟在身後的許詩、許謹。
慕言懷孕8個月,其他方面倒是沒有什麼,只是最近家里氣氛十分凝重,這讓她隱隱有些不安。之前托付姨父的事一直沒得到消息,她想起前幾天警局打來的電話,她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
婆婆似乎比她還要坐立不安,在房間里來回走動。
許詩的電話過來時,慕言終于為自己的不安找到了緣由。
陳文蓮得知丈夫住院,自然焦急不已。可她記得丈夫的囑咐,暫時不能讓慕言見許諺,一時進退兩難。
慕言听到公公住院打算一起去探望,婆婆卻似乎並不想讓她同往。
“媽,我沒事的。”她以為對方擔心自己的身體。
“小言啊,醫院那種地方去多了不好。你爸爸身體好著呢,應該沒什麼大事,你就別來回跑了。”
“可是……”公公住院,做兒媳的不去探望這于情于理都說不通。
陳文蓮好歹不是普通的家庭主婦,這時候也拿出了點婆婆的威嚴。“這事听我的,你在家里好好歇著,我讓諾諾回來陪你。沒事的,你不要擔心。”
自從懷孕之後,她就成為了家里的重點保護對象。雖然大家態度奇怪,她到底無法猜到更多的事情。
“諾諾要回來嗎?”慕言最擔心的還是許諾,又在想今天大家出去是不是也是為了她的事。現在听到她會先回家,倒也沒有強求要去醫院。
“對,她先回來。你放心,家里沒事的。”
“好吧,那媽你路上小心,到了方便的話給我打個電話。”
送走了陳文蓮,慕言只覺得更加郁悶了。不是心理上的郁悶,而是生理上產生的反應。她覺得自己的心跳異常紊亂,整個人心浮氣躁,連肚子里的小家伙都好像有了什麼預感一般,在她肚子里亂動。
家里倒不止她一個人,還有保姆在,所以也並沒有什麼值得特別擔心的。
到底有什麼是自己忽略了的呢?
她扶著腰在客廳里來回走動,想要用舒展身體的方式來消減心中的煩躁。正當她走過電話機旁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她想也沒想順手就接了起來,原本以為還是許詩打過來的,耳里听到的卻是姨父的聲音。
“姨父?”
“小言,你冷靜一點听我說……”
許廣義只是怒急攻心暫時閉過氣,他年紀不算大,身體也還硬朗,到醫院輸氧後就沒有什麼大礙了。反倒是許諺腦袋上的傷看起來還嚴重一些。
許諾年紀小,出于保護她,全家人都要她先回家。她原本想把磁帶的事說出來,看到許廣義這樣的狀態又猶豫了。
還是自己先拿回家听一下內容吧。
“諾諾,”許諾一出病房就看到了坐在走廊上的許諺,他已經處理完傷口,只頭發上還有凝固的血漬。“你要回家?”
“哥……”只是一個月不見大哥,許諾卻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是如此陌生。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許諺站起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再尋常不過一般問道︰“小言還在家里吧?”
許諾莫名警惕起來,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慌亂。“我、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好了,哥你還是陪陪爸爸吧。”
許諺看似苦笑了一下。
“爸大概現在一點兒也不想看到我。”他指了指自己額頭上的傷,“看到就恨不得打死我。”
看到大哥受了這樣的傷,許諾多少也有些不忍。“哥,爸爸只是一時氣極。慕哥哥的事……你要是真的沒有一點兒關系,他肯定會諒解你的。”
“諾諾,你覺得哥哥和這件事有關嗎?”
許諾想要搖頭,卻終究遲疑了起來。她低著腦袋,囁嚅著道︰“我不知道……哥,我當然希望你和慕哥哥的事沒有關系。但是,但是你為什麼不肯告訴爸媽呢?慕哥哥說是你要害他……”
許諾一時激動說漏了嘴,原本還有些緊張,可是仔細想想,現在這樣的狀況又還能有什麼更壞的情況呢?最後只倔強地抿著唇,並不為自己的刻意隱瞞和告狀道歉。
“原來,他和你說過這些話啊。”許諺倒是一點兒怪她的意思都沒有,只是有些意味深長地嘆息道︰“你更相信他的話嗎?”
許諾這一個月來備受煎熬,承受的都是她從前想也沒想過的壓力。這時候听到大哥這樣問自己,幾乎是有些崩潰地哭訴道︰“哥,不是我更相信慕哥哥,而是慕哥哥已經死了。他、他已經不在了。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的錯。如果我能更早一點說出這件事,如果我沒有幫你隱瞞……慕姐和慕伯伯知道這件事後會多難過?”
“懷文的死不是你的錯,當然,也和我沒有關系。說難听一些,殺人償命,那也只能算是他自作自受。人死不能復生,懷文的事確實叫人難過,慕伯伯和小言傷心肯定也是難免的。但是,我相信時間能夠沖淡一切。慕伯伯還有小言,而小言還有我們不是嗎?”許諺一邊說,一邊向著許諾手中的書包伸手。“諾諾,你要想清楚哪種情況才會讓他們更加傷心。”
是丈夫害死哥哥更讓人傷心呢,還是哥哥畏罪自殺更讓人傷心?
許諾幾乎是下意識地放開了手,巨大的震撼讓她面色發青。眼前這個溫和斯文的青年真的是她的大哥嗎?他說的這些話又真的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嗎?
許諺拿過她手中髒兮兮的書包,用另一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諾諾,大哥不會害你更不會害小言。爸爸現在在氣頭上,估計是不會讓我見她的。你幫我照顧好她,等爸爸氣消了就好了。”
許諾僵硬地站立著,眼淚不停地滴落到地板上。許諺似乎有些心疼,從口袋里掏出手帕幫她擦眼淚。
“你只是個小孩子而已,不要想那麼多,無憂無慮一點才好。有什麼事讓哥哥和爸爸來解決。你要記得,無論哥哥做了什麼事,都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
“哥、哥……”許諾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顫抖的嘴唇吐出的不過是些破碎的聲音。
“乖,不要哭了。你不要我送的話,就讓司機送你回去。你慕姐姐還需要你不是嗎?以後哥哥應該會變得更忙,你要多陪陪她。”
許諾猛然抬起頭來,從來清澈的眼楮此刻充滿了血絲。她啞著聲音,在這個時刻問出了自己一直不敢問的問題。
“哥,你到底愛不愛慕姐?”
許諺看著她微笑,臉上是毫無破綻的溫和表情。“你在說什麼傻話?我當然愛她,否則怎麼會娶她呢?”
“但我也愛你啊,你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你的幸福也是我的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補上了我的日更成就。快了快了,大哥再便當了,媽媽們就可以開始發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