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x無語地斜了顧念一眼︰“替身是做什麼的?就是幫演員演不願演的戲。這大冬天,你還想雅雅往冷水里泡呀?”
“可是這場戲很重要!”顧念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不同意用替身。”
max翻了個白眼,繼續理著譚雅的頭發︰“你不同意有什麼用?”
顧念被他一噎,一時間說不出話。眼見前方就要開拍,她快步走過︰“大家先等一下。”
執行導演︰“顧編劇,你又有什麼事情?”
顧念︰“這場戲我不希望用替身。”
執行導演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這場戲白弦要下水。”
顧念︰“是的。”
執行導演︰“現在是冬天。”
顧念︰“對啊。”有點疑惑為什麼王導演強調現下是冬日︰“冬天不是正好嗎?”畢竟書里也是冬季。
執行導演真的要怒了︰“你既然知道是冬天,山里的湖水又這麼冷!你還指望譚小姐親自上陣?!”
絲毫不能理解他此刻的憤怒,顧念說︰“譚小姐是白弦的扮演者。”
max︰“是扮演者就不需要在意死活了嗎?”听到這邊的爭吵,人群再一次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把注意力投向爭端源。
“譚小姐作為演員應該有最起碼的敬業。”在顧念的腦海里,每一個工作人員無論身份高低,能力多少都應該為自己的工作盡全力。
“那你自己怎麼不下去啊?”max翹起蘭花指對顧念一指︰“有本事你下去游一圈!少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不下去?我游一圈?”顧念微皺著眉頭反問。
“這並不是我的工作。”
max還想爭辯,譚雅拍了拍max的肩膀,看著顧念笑了下。她面無表情,眼里也毫無笑意,只是右邊的唇角略略往上一勾︰“顧編劇反感我找替身?”
顧念直視著她的眼楮︰“不是反感,而是覺得作為演員你不應該。這場戲對扮演者面部表情甚至眼神的把控有很高要求。”
譚雅︰“你說的這些完全可以交給後期解決。”
“可是動作和肢體上的表演也很重要。”
譚雅沖著替身的方向微微抬起下顎︰“那位是舞蹈出身,應該會演得比我好。”
顧念回過頭看了一眼,被提到名的小替身面上有點局促。低頭擺弄了兩下衣帶。
“你說得都對。”顧念吸了口氣︰“可作為一名演員,我希望你能做到專業。”
她的話音落下,四周很安靜,唯有山風的聲音。譚雅默默地看著她,仍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喬宸︰“念念這句話有點重了。”離得不是非常遠,她們的對話棚子里的人也能听見。
喬宸起身打算去當和事佬。
甦優嫵、敏舒、甦鎏、陳知墨見此也紛紛站了起來。
工作人員都覺得一時可能拍不了了,全盯住這看戲。
譚雅久不開口,顧念也覺得之前那句話是不是有些過。剛想委婉的地退一步,譚雅一挑右眉笑出聲來︰“演員?”
瞧著顧念像在看一個笑話︰“我不是演員。”
“我是明星。”
演員需要演技,需要專業。但是明星不需要。
顧念愣了︰“譚小姐……”她不知道臉上該有什麼表情,想笑一下緩和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喬宸︰“雅雅何止是明星,根本是比天上的明星更耀眼。”數九寒冬,喬總裁穿了一身改版軍裝的外套,金屬的肩章反射著太陽的光束。她淺淺低頭,看了眼譚雅又看了眼顧念,修長的指間撩撩金黃色的短發。嘴角噙起一抹笑︰“你說呢,念念?”
知道喬宸是在幫自己,顧念張了張嘴,錯開了一直注視著譚雅的目光︰“喬總說的是。譚小姐風采過人。”
景純兒也圍上來挽著譚雅的手臂︰“別看雅雅這樣,其實就是個病嬌大小姐。遠景用替身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制片人︰“是啊是啊,顧編劇就不要在這讓大家為難了。”
甦鎏肯定是要和譚雅景純兒唱反調的︰“我覺得顧編劇說的沒錯。譚小姐要盡責,用什麼替身呀?”
制片人相當尷尬,譚雅不能得罪,甦鎏也得罪不起。搓著手問起敏舒和甦優嫵︰“敏總監,甦總。你們看呢?”
喬宸當初建議讓譚雅出演女二,一是因為形象確實符合,另一點也是想借譚雅的名氣。不說別的,電影宣傳炒一把鳳翔成娛雙姝合璧,就是一個極大賣點。
顧念听到這里覺得很委屈,但她卻沒有辦法明說。為什麼譚雅的任性就要被大家包容,而她提出的合理要求就要被大家當作無理取鬧呢?听到制片人詢問敏舒和甦優嫵,她不由自主地看向敏舒,卻發現敏舒也在看她。蘊藏著流光的一雙鳳目看不出任何波動。這一刻,顧念的心髒竟然漏了一拍。一拍過後心里又忍不住苦澀。她知道敏舒矜持慣了。但是,從前的敏舒總會默默地幫她解決束手無策的難題。
現在,也許不會了吧……
譚雅脾氣古怪,惹急了難保不會罷演。甦優嫵權衡一下,剛想開口說︰“雅雅要是真的不願意也不用勉強。”卻被敏舒搶了話頭︰“陳導是整個劇組的總導演,該怎麼演是她說的算。制片人以後不需要征求我和甦總的意見。我們只負責投資,希望各部門各司其職。”
制片人︰“對對對,敏總監說的有道理。那陳導,……?”制片人自然而然地詢問起陳知墨。突然靈光一轉,敏總監說各司其職不就是暗示譚雅要親自上場吊著威亞演嗎?那如果陳導不同意……
陳知墨清淺地笑著,沒有理會制片人而是說︰“譚一姐飛躍湖面的樣子,我都能想象得到。一定美絕了!很期待。”她態度溫和卻不可抗拒。
譚雅眯了眯眼楮︰“陳導,如果我不願意呢?”
山里氣溫低,制片人卻悄悄擦了把腦門上的汗。執行導演緊皺著的眉目中也透出焦急。
氛圍正朝著越來越僵多方向發展。
陳知墨笑容依舊︰“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譚雅︰“沒有。”潛台詞︰就是不想演。
制片人額頭上的汗更多,執行導演眉頭也皺得更緊。就連普通工作人員都覺得此刻真是太尷尬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都開始發毛,連看好戲的興致都消退不少。
陳知墨頷首,笑不曾消退︰“那真是太可惜了。”
譚雅以為陳知墨後面還有話,不急著開口。誰知知墨也只願說這一句,突然沒人說話,氣氛更僵。
執行導演看顧念站在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若不是她在這瞎找茬,現場何至于此。投資人,制作方的老總都還在這,從業至今他就沒踫到這麼尷尬的場景。和制片人對視一眼,兩人都看出彼此對顧念搞出這一出的厭煩。
“黑澤明拍《羅生門》時為了組雲到的鏡頭可以讓全劇組等上好幾天。guillermo del toro拍crimson peak的時候,大綱及人物設定寫了一本書。要想電影做到完美,每個微小的細節都要去苛求。”顧念這三句話說得很慢︰“我對待劇本真的非常認真,人物的每一句台詞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磨出來的。更別說陳導對分鏡頭的繪制,多少個不眠不休的日夜。所以,譚小姐……”顧念深深地看著譚雅︰“我求你了……!”後面的話顧念也沒有再說。因為她看見譚雅的眼神已經慢慢地變了。
譚雅想說什麼卻終于化成了嘴邊一抹認輸般的笑︰“替我綁威亞吧。”
工作人員趕緊卸了替身的裝備綁到譚雅身上。
“雅雅,你……”max一臉震驚︰“你別理她。”
譚雅沖max擺擺手︰“王導,差不多就開拍。已經磨了不少時間。”
執行導演立刻拿起喇叭喊道︰“各部門迅速就位!”
隔著幾個人的距離,陳知墨微微偏了偏腦袋,鎖著顧念笑花微漾。不需要多余的語言,顧念也對她笑了起來。知墨對她比了個大拇指,然後拇指傾斜到右邊,對著棚子指了指,棕色的眸子被笑意染得好美。顧念也趕緊點點頭,隨她一起走進棚子坐到了監視器前。
喬宸拍了下敏舒和甦優嫵的肩膀︰“我們也坐回去吧。”
敏舒︰“我想站這看。”
喬宸一愣,和甦優嫵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里的澀意,瞬間反應過來。她回頭看了眼棚子里的顧念和陳知墨,再回頭時嘴邊的笑容已是無奈。身旁的兩位摯友定是看見她們的小動作了。
喬宸︰“也好,這邊更清楚。”引著敏舒和甦優嫵到不會被拍進攝像機的空處︰“小舒,剛剛你幫念念說話,也不知道她听懂沒有。”
敏舒沒有回答,喬辰只看見她挺得筆直的背脊。
果真如陳知墨所說,譚雅吊著威亞飛掠過湖面的樣子,簡直是美絕了。白色的裙裾在風中鼓起像是一朵綻開的蓮花,她伸長手臂,身體呈一條斜線,優雅地一個飛躍。烏黑的發在空中有些凌亂,她神態清冷,恍若謫仙。
制片人嘖嘖嘴,對執行導演說︰“譚雅不愧是成娛的一姐。”
執行導演也非常滿意,早已舒展之前皺著的眉頭。
隨著威亞驟然降低,譚雅摔落進湖面。觸水時,鏡頭完美地記錄下那張冰山玉顏須臾間不可置信的慌亂,宛如冰面上微小的裂痕。水中的白弦是有點狼狽的,濕了衣,濕了發。湖水不深,她半跪在里面,沒有表情的臉,僅有瞳孔控制不住地收縮,那是白弦對自己武功盡失的不可置信。她是當年名震江湖的懸雪宮宮主!她可以毀容!可以去死!唯有武功不可失去!但冷傲如她,早已習慣地去克制一切。很意外的,譚雅對白弦這個角色的把控真的是相當好。
一身紅衣的黎羽芝抱著大氅一步一步走過去,走得堅定而又隱忍。就這麼走進水里,不顧冰冷的湖水弄濕鞋襪。見摯友從武功卓絕的一宮之主到如斯落魄,容落華著急,卻隱忍地怕白弦發覺會更加絕望,所以她的步子慢而堅定。眼角,唇角都帶著笑,是可以包容一切的理解笑容,卻不見絲毫同情之色。
容落華身子前傾,也半跪下來,朝白弦伸出一只手。看著眼前冰肌玉骨的一只手,白弦長長的睫毛顫動一下,將自己冰冷的手放進這只手里。
近景攝像機前,白弦對容落華慢慢地眨了下眼楮,緊繃的臉一下子變得柔和。與之相對,容落華緊緊握住手里的手。
一使力,兩人都從湖里站了起來。她把手中的大氅披在白弦身上,二人相視而笑,一切是那樣美好,無聲地向觀眾傳遞那親密無間的感情。
作者有話要說︰ 好想看大家的評論,期待大家多來評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