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人已經走遠。于羽摩擦著手中木牌, 將那織字湊到眼前瞧了又瞧, 不禁又在意識海里狠狠敲了下小八的腦殼。
小八不防,哀嚎一聲,于羽氣沉丹田又狠狠敲了一下︰“兒砸你說你將我安排到現在就來進行任務是不是公報私仇。”
尤不解氣,于羽手指熟稔捏上了小八的耳朵,旋了又旋︰“還是說,兒砸你這腦殼里進水了?”
這個任務開始的有些太早了。從最早織和羽被從孤女里挑選出來落入穆王府, 再到劇情展開還有整整四年時間。
于羽沒有在這個時間就非來不可的必要。而且為了任務劇情, 織和羽不需要太多交集, 只需要各行其事就行。
這四年里, 同其他所有穆王府培養的細作一樣,她們遭受的,就是日復一日的訓練。再無其他。
培養細作和培養暗衛, 這是最耗時耗力又折磨人的事。培養出來的,盡是將情緒都磨沒了, 冷心冷血冷性殺人不眨眼的人。
不, 與其說是人, 倒不如說她們只是武器,不具備任何獨立情感和思想。
于羽不是受不得, 區區四年她還不會被難倒。只是方才她看到了,織這般時候, 還是少年意氣又讓人操心的階段。
織想帶著月逃出這個穆王府的細作培養營,這般心性好的孩子,于羽當然是, 忍不住想要幫她了!
#面對可愛的女孩子,她也控幾不住她自幾啊
#蘿莉是世界瑰寶
#突然蜜汁老奶奶心態
于羽︰“兒砸你不會是看著小姐姐可愛想徇私讓我照顧她吧?”
小八理直氣壯︰“對啊,你休息那麼久怕你閑。那就體驗一把帶孩子好了。”
“背景期你沒有其他任務,就確保主線正常開展吧。”
它撇撇嘴,突然滿面嫌棄︰“況且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
于羽膝蓋中了一箭,但恍惚間,她竟然覺得 倒霉兒砸好像給它的老父親立了個flag……這這這……怎麼辦,還有解嗎?
……
人的極限能到哪里?
織不知道,月更是不知道。
從正午到黃昏,從黎明至破曉,她們不知疲倦一般地布滿未知陷阱與危險的樹叢里奔跑。夜間的林子陰涼寒寂,樹木蔭蔽著,光線昏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月極疲憊了,好幾次,她忍不住想松掉一直牽著她的那雙手。
但她隱隱還有些不明白的時候,織會回過頭來,死死盯著她,讓她瞬間沒有再推脫的心思。
她不懂織殺姐姐的害怕和非要逃走的想法從哪里來,但她知道,織殺姐姐是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懵懵懂懂著,月只知道麻木地抬起酸軟的腿腳一步步跟在前面人的身後。
她們仿佛在逃命。
但她們的想法似乎太簡單了。穆王府的人並未完全放棄對她們這場考核的監管,林子外圍仍有人在看守,他們悄無聲息地守在那里,如一堵堵銅牆鐵壁,牢牢禁錮著圈子里的人並斬斷了所有人退縮逃亡的心思。
一邊邊踫壁,織開始焦躁,愈發帶著月拔足狂奔,直到東側一缺口,有人看到她們跑過了界限,毫不猶豫地拉滿弓弦用箭矢止住了她們的腳步。
帶著顫意的箭尖囂張地擦過織的手臂插進土里。
那勁道和狠厲程度是她們這半年訓練都未接觸到的。這是跟姑娘們暗地里的較勁比試完全天上地下的真刀真槍。
那一箭擦過的時候,織甚至覺得自己會立刻喪命。
瀕近死亡的莫大恐慌。
從未有過的心悸和懼怕交纏著吞沒了她,織張大了瞳眸連連退開幾步,小小的身子胸膛劇烈起伏著,她大口大口喘著氣,心跳劇烈震動著,卻仿佛倏忽听到那人死沉的嘲笑。
他們在警告。
織死死按著心口,明明腿已發軟了,但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催促著她站住了身子,捂著傷處,她咬牙拉扯著月迅速轉身,頭也不回地朝最後一處去。
那是她一開始就避過的地方,那里林子最深,也是先前姑娘們一齊走向的地方,織不想招人眼,不想與她們廝殺,更要避免人多眼雜。但現在,這是她們最後的機會。
織和月一頭沖進林子最深的時候,一路果然踫見了幾個瘋魔了一般朝她們攻擊過來的女孩。廢了極大力氣,她們才險險擺脫。
先前穆王府的教人說過,每人要帶著至少兩個牌子出來才有效。
他沒有言明若是一直退守只自己躲藏著,拿著一個牌子出去會有何後果。但依著他們的手段,又已經告知了穆王府的身份……在訓練中日益對一些事敏感起來的姑娘們已然猜到,怕是若不能留下,只會成為被丟棄的人,更或是被永遠抹殺。
沒有人想被抹殺,所有人都在為了一個留下的,或者說是活著的機會而拼命。
逃亡的兩個姑娘踫見她們在圍殺一個女孩。
她們有五六人的光景,或拿著短刀,或直接上拳腳,將一臉冷色的女孩團團包圍。那女孩身上已經有了些傷跡,且擋且戰,在幾人胡亂揮舞般的圍攻襯托之下,她的身手顯得極漂亮,簡直不似才訓練了半年的人物。
織記得她,那個總用一雙漂亮的眼楮默默看著她的女孩。月在旁邊,拉了拉她的衣袖︰“是上次在洞里,姐姐不許我殺了她的那個人,這次還是竹殺和雪殺在欺負她。”
她們倆人蹲在草叢里,月的大眼楮咕嚕咕嚕轉著,顯得很興奮的模樣,一掃先前路上的疲累。
看了會,她又自言自語道︰“不過怪不得竹殺和雪殺一定要對付她呢。她的身手真是好啊。”
織多瞧了幾眼,卻不打算再待下去了。他們給的時間是一日半,直到今日黃昏,哨聲響遍的時候,便是最後時間了,那時他們全都進來,她跟月兩個,便再沒有機會逃脫。
沒有多長時間了。織站了起來,旁側卻忽的襲來一陣涼風。
有人偷襲。
織踉蹌躲開,身後卻是往日里同竹殺和雪殺一派的人,這般大的女孩都喜歡抱團,似織這般只與月兩人相依靠的,往日便受排擠,此刻,更是淪為她們下手的對象。
月脾氣急,當即朝她們怒目而視︰“你們什麼意思?”
對面的人卻不答,只用不屑而譏嘲的目光看著她倆。二話不說,便已經直接出了凶招。
織有些吃力了,她慢慢被逼退到和那先前被圍攻的姑娘身旁。
七、八人聯合起來圍攻她們,織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木牌是有限的,這里搶的人卻太多了,她跟月兩人,已經成了另兩個她們爭搶的對象。
織拿著分配的刀刃,利索迎擊著招招要置他于死地的對手,眸色越來越冷,捏緊刀柄的手,扣的死死。
她開始狠厲反擊。
這些人年僅十余歲,這般年紀的女孩,是該在閨閣里繡花上學備受父母驕寵的。但她們卻在這里拿著刀劍,滿面狂熱地要取別人性命。
誰說童言無忌,孩童純稚,她們無知而驕縱毫不掩飾的惡意,才最叫人膽寒而毛孔倒立。
你永遠也不知道,人性,能丑惡凶狠到什麼程度。
僅是經過將一年的訓練,她們已經如此自然地將搶奪和殺戮當成了習慣。沒有人逼她們,她們已經自發自覺地拿起了屠刀。
哪怕她們原先也都是經歷過貧窮和災厄的,但當她們有了可欺凌的對象,她們會比自己所想象的還要殘忍。她們已不是年幼無知的稚子,而是冷血吃人的惡魔。
織一腳踢倒在她左側襲擊的女孩,側過眸子,看了于羽一眼。